紀荷蹙眉,示意他小心,雖然是包間,但樓層低,窗戶外麵就是進進出出的大門,萬一被人聽見,死無全屍。


    “這稿子寫得精彩啊!”王哥低呼,“確定給我發?這出名的大好機會你放棄?”


    “記者是要傳遞真相,誰發不重要。”紀荷皺眉,“理智告訴我不該拉更多人下水,可除了你,想不出還有誰能幫我。”


    “我當然幫你。”王哥意有所指笑,“因為我們的目標一致。”


    “可很危險。一旦讓對方查到你,凶多吉少。”


    “你放心。”王哥經驗豐富,當年的報道令他身敗名裂,他早磨煉出對付敵人的穩如泰山心態,“已經找好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發完後,對方一年半載找不到我。而這一段時間,你必須把喬家拿下了,否則,我倆都完。”


    “我不能保證。”紀荷揉了揉眼,幾夜沒睡好,她眼睛腫到毀容,心態倒是好了,可能是王哥給的勇氣,畢竟,在喬開宇圍剿中活下來的人,人生態度絕對夠影響他人。


    “不保證也沒事兒。”王哥裝好這篇稿子,飯都來不及吃,起身打招呼,“大不了我就躲久一點。現在馬上回去發我公眾號上——不聊了,希望下次見麵,不會等太久。”


    王哥說著茶葉罐都沒拿,急匆匆下樓。


    紀荷單獨吃了一頓烤鴨。


    結束時,接到雁北的電話。


    “網絡上說那男的腳踏兩隻船,既看上廳長家閨女又巴結鴻升集團的二小姐,我尋思,這是要翻天啊老大!”


    “瞎說什麽。”紀荷皺眉。


    雁北不依不饒,“老大你等我過來,我馬上去揍他!”


    “你最近不是忙著學習外語,有空揍人?”


    雁北放棄了進鴻升的心思,乖乖依她開一家安全顧問公司。


    最近在學習。


    格鬥擒拿、刀槍棍棒倒不用擔心,關鍵是軟件方麵,要有豐富社會閱曆、懂外語、學習法律、安全環境監察等……


    總之對之前是混混的雁北而言,宛如脫一層皮。


    紀荷不允許他鬆懈。


    從金宏興出來,一個人高馬大的黑小子疊手在小腹前,筆直站立,墨鏡在夜色下威武發光。


    紀荷腳步一頓,看樂了,“你怎麽來的?”


    “我碰到蔣傳兵,說給你到公司拿東西,你自己到外麵吃飯去了,我一尋思就找來這裏了。”


    紀荷臉色微變,“那家夥沒跟來吧?”這可是她和王哥的據點,被發現,對自己不利。


    “放心,我也煩那家夥,讓他去超市給車裏添水了。”雁北不請自來,先發製人,“老大,你讓蔣傳兵保護你,都不讓我保護,我傷心。”


    “醜死了!”紀荷笑著摘掉這小子裝腔作勢的墨鏡,難得樂開懷,揉著他腦袋,“我這不是怕耽誤你學習麽。”


    “沒事兒,”雁北意有所指笑,“還是要我在身邊啊,不然老大你怎麽做事?”


    吃個鴨子都擔心蔣傳兵過來,可見,做其他事更不方便。


    紀荷歎息,“我好不容易把你摘出鴻升,不想重蹈覆轍。”


    雁北嘿嘿直笑。


    紀荷摸他腦袋時,還得他低一下頭,是感覺他成男人、可以照顧她了,不由嘴角笑更開,“上車吧。”


    到了車上,紀荷卻又重申,“你學習就好。我在鴻升有比你厲害的特保。暫時用不上你。”


    “他們不是我對手。”雁北說著側轉脖頸,在車廂裏落下一串哢哢淩厲聲。


    紀荷歎氣,閉眼,在後座休養生息。


    雁北負責開車,他喜歡逗她笑,因而變成純潔大男孩的模樣,在她需要休息時,雁北就是一頭狼,眼睛裏殺氣騰騰,警戒四周,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大概十分鍾,在一家商場門前,和另外兩輛蘭德酷路澤匯合,一前一後由這兩輛車護送。


    蔣傳兵在頭車,本來他是紀荷車上的司機,雁北來後,主動交給他。


    和紀荷越親密的人,才越有資格和她近距離相處。


    路上,紀荷抱怨這陣仗,可又毫無辦法。


    雁北倒覺得不錯,“最近明州不太平。楚河街一破,大小賊滿城亂竄。你是鴻升二小姐,萬一人家盯上你,劫財劫色就完了。”


    紀荷被逗笑,說,“還是做記者好。自由自在。”說完又閉上眼睛,“我先睡一會兒。”


    “行。”


    過了半天,紀荷皺眉,“雁北,你手機在響。”


    “是你手機。”雁北濃眉皺得比她深,從後視鏡內輕問,“是他真傷害你了?”那個在雨夜為她揍喬開宇的人。


    “沒有。”


    “那為什麽不接電話?”


    她被提醒後,輕拿手機看了一眼,接著按斷,似乎拉進了黑名單。


    “一個推銷號。”這些天,她拉了這樣的“推銷號”至少二十個以上。


    紀荷嘴角輕揚,不讓小兄弟看出苗頭。


    可下一秒,“推銷號”再次打來。


    重新換的號碼。


    紀荷瞠目結舌,不知道那頭到底準備了多少號碼,無奈,擰眉接起。


    “紀姐姐,我們見一麵,我有話對你說。”


    “不用。”白曉晨的鍥而不舍,令她惱笑,“曉晨,喜歡一個人不用向任何人道歉,同樣也不該將你的困擾,覆到別人頭上,期待別人能夠傾聽你。”


    “這很重要。”白曉晨情緒倏地崩潰,“你不要相信網上的內容,我和他沒那麽齷齪!”


    “你被關禁閉了。”


    “……你怎麽知道?”對方驚。


    “你剛才那聲大嚷,驚地你家保姆在敲門,問你有沒有事。”


    自身難保還談什麽見麵。


    況且,白廳的女兒被醜聞纏身,打得是白廳的臉,被關起來就算客氣了。


    誰曉得白曉晨要在外麵瞎跑什麽。


    “等你自由了,我再見你。決不食言,這段時間就安心在家吧。”


    “你不相信他。”對方自顧自篤定。


    紀荷失笑,想對小丫頭說這世上沒有絕對的黑白,同樣沒有絕對的相信與否,如果江傾這會兒當麵告訴她,他和白曉晨發生過關係,她不會意外。


    男人麽。正常。


    “幫我傳個話——因為我,他被喬開宇盯上,我很抱歉。但是從今往後,我們不要再見了。”


    音落,沒給白曉晨說話的機會,拉黑號碼。


    前方進入一個隧道,忽然空間變得逼仄,十分壓抑。


    她閉上眼,聽到後方衝來一陣音浪,是做過高級改裝才有的發動機嘶嘯,熟悉、又陌生。


    手機鈴再次大作。


    稍一睜眼,在後方發動機的音浪裏,瞧到喬開宇的名字。


    她不想接。裝著手機沒在身邊,任其響,然後找到王哥的公眾號點進去。


    果然——


    七問鴻升集團的稿子已經發表。


    紀荷伸手揉眉心的疙瘩,懶洋洋滑開接通鍵。


    “趕緊回來打麻將,二叔和爸都在,就等你。”喬開宇聲音愉悅,哪有半點麻煩纏身的樣子。


    紀荷知道自己心急了,若無其事一笑,“好。我還有十來分鍾。”又無奈,“可我技巧不是很高啊。”


    那頭笑,除了喬開宇,還有二叔的聲音,“——丫頭先回來,二叔給你贏個夠!輸給別人不開心,輸給你二叔快樂!”


    “謝謝叔。”紀荷感謝,不忘叮囑,“讓幹爸注意休息,大不了讓阮姐上。”


    喬景良對麻將不敢興趣,可能是舍命陪君子。


    開著免提的那頭傳來喬景良的幸福歎氣聲,“還是女兒懂我。”


    喬開宇笑,“那你趕緊回來,陪爸過兩圈,再讓他走!”


    “行。”結束通話,後方的音浪聲倏地衝至耳畔。


    紀荷直起背,漠不關心,隻低頭瀏覽王哥的公眾號,推算那篇七問鴻升集團的最終閱讀量,發現數據不容樂觀。


    她擰眉,還是找到老虞,讓領導想想辦法。


    老虞回了語音,讓她一切放心,注意休息。


    紀荷特別疲憊,眼睛睜不開,隧道很長很長,仿佛沒有盡頭,如果不是雁北在前頭開車,她會以為自己被綁架,對方要將她送入地獄。


    真的沒關係嗎?


    他和別人發生關係?


    “老大,坐好!”雁北突然緊繃聲音,對她暴喝。


    紀荷抬眸,看到隧道洞口近在遲尺,不慌不忙,單手扣住自己安全帶。


    那輛如影隨形猛然衝出去的進口杜卡迪摩托車,車手背影有那麽一絲眼熟,她懷疑自己眼花。


    然而音浪轟過自己耳膜,又超越過車頭,在前方剩下的隧道留下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極其張狂……是真的令她夢回青春年少。


    “這輛車有問題!”雁北第一時間做出反應,靠邊行駛,並且猛踩油門,往右側山道上轉。


    紀荷一張口,提醒他不要……


    為時已晚。


    橫停在隧道口路中央的杜卡迪就仿佛得償所願一般,車手掀開麵罩,露出一雙橙黃光線下極其黑亮的眼睛。


    紀荷倒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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