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仰頸。


    晨光微熹,起伏如巒。


    ……


    “新娘子氣色不錯!”下樓吃早餐,阮姐站在桌邊笑眯眯看她。


    紀荷麵色緋紅,上挑眼尾,聲音莫名地甜,“我每天氣色都好。”


    “是。每天都好!”眼神分明說你隻有今天好。


    阮姐笑了,不忍戳穿她之前為工作,風裏來雨裏去,像個女將軍,這會,有男人的牽絆,不自覺就流露出了小女人嬌態。


    阮姐喜歡這樣的她,拿起公筷,夾了許多她愛吃的早點。


    喬景良參加一個經濟會議天沒亮就出發了,喬開宇昨晚也沒回來睡,看樣子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阮姐挺高興。


    “今天隻有你和姑爺,我專心伺候你們,乖,多吃點。”


    紀荷眼睛笑彎,說著謝謝,側眸看向客廳,比她先下樓的男人,收拾齊整,正在接一個電話,似乎挺重要事,七八分鍾過去還沒回來。


    於是叫停阮姐,“先別給他夾了。等他自己回來吧。”


    “是不是不合他胃口?”江傾碟內已成小山,阮姐突然覺得唐突,臉上笑容一垮,悶悶不樂。


    手上公筷無措著,似乎想給他夾回……


    “沒事。”實際上非常有事,江傾胃口極挑,飯菜得跟在身邊多年的老人才能掌握,阮姐從小在唐人街長大,中餐做得不錯,但多少帶了泰國人喜愛的辛辣。


    不過,男人糙點養活好,阮姐給他夾了,他身為小輩全吃了才是禮貌。


    紀荷沒把阮姐當外人,尊重是必須的。


    於是笑說,“他不挑。就是你做太多,我怕我倆撐住。”


    “喜歡就好。”阮姐又笑逐顏開。


    紀荷結婚,對阮姐是一件重大的事,如果不是匆忙,她會按照傳統的華人禮儀給紀荷全部來上一套。


    雖是工人,卻對紀荷超出一般感情的熱愛。


    “你嚐嚐這個。”阮姐瞧了眼客廳,見江傾還在接電話,放心的轉回來,神秘笑期待著她端起一碗紅湯。


    “這什麽?”紀荷盤腿坐起,幹脆用最舒服的姿勢迎接阮姐的熱情,隻是這碗湯自己從來沒見過,是阮姐什麽神秘手藝?


    “你喝呀。”阮姐忽然低笑,“在泰國,女孩子落紅都要喝這湯,大補的。”


    聞言,紀荷差點被湯嗆著。阮姐如果得知她十年前就和江傾滾床單了,會不會拿掃帚抽她?


    阮姐拍她背,繼續慫恿她喝,紀荷哭笑不得,仰頭噸噸一飲而盡,放下碗,打出飽嗝。


    “可以了吧?”無奈笑。


    “可以了。”阮姐收起碗,神神秘秘的轉回廚房,不願讓江傾看見。


    紀荷忽然很感動。笑歎了一口氣。


    “我出趟門。”接完電話,江傾回到餐桌。


    這時候阮姐已經從廚房出來,正準備叫他用餐,聽到他要馬上走,阻攔,“再吃點!會餓肚子的。”


    阮姐出生泰國華人家庭,中文很溜,黝黑的皮膚講著一口流利中文,總有點違和感。


    她著裝也受東南亞風影響,短上衣配長裙。


    江傾表情迷惑,笑意牽強,但總體很禮貌,“謝謝。外麵事著急,我必須馬上去。”


    “讓他去。”紀荷幫他叫停阮姐,“男人誌在四方,哪能守著餐桌,抓點給他路上吃就行。”


    “好,我做個手抓餅。現成的菜包起來就行。”阮姐急著到廚房熱麵皮,說完就小跑而去。


    江傾無聲的衝紀荷抬起兩道眉毛。


    很神奇的技能。


    他可以同時抬起兩邊眉。表示對這股熱情無所適從。


    紀荷眼尾嘴角全是笑意,望著他眼,“阮姐是家裏第二對我好的人。”


    一句第二好。江傾就什麽都明白了。


    喬景良是第一好,阮姐能稱上第二,潛台詞就是,他得尊敬著,不準亂來。


    “我看起來像沒家教的人?”他身材高大,走來壓上她椅背,紀荷瞬時感覺自己被包圍,哪兒的都是他氣息。


    他吻也隨之到她臉頰,輕微一印,低聲,隻有兩人可聞的音量,“卓六叔找我去撈人。今天很忙。照顧好自己。”


    紀荷慵懶的神色瞬時跑沒影,吻離去,對上他擔憂的眼,扯了扯自己唇,“忙吧。我沒事。保鏢都跟著。”


    “嗯。”江傾回正身體,伸手揉揉她腦袋。


    紀荷怪怨笑,“拿開啊。像我是你的小狗。”他是她的狗才對。


    沒一會,阮姐返回,兩人結束交談,江傾帶著手抓餅,上了布加迪威龍,引擎咆哮四方,直出了園區,那尾氣聲似乎還在。


    ……


    上午十點,明州台地下車庫。


    等了十分鍾,一個長發披肩的知性女人從電梯下來,左顧右盼。


    “萬妮。”紀荷落下車窗,揚手衝對方招呼。


    “大小姐出門就是不一樣,這前呼後擁的。”上了車,萬妮發現前後有護衛的越野車,一時咋舌,“從前跟你共事,沒瞧出你身嬌體貴。”


    上刀山下火海不為過。


    那些采訪踏過的地方,遠到冰天雪地邊境線,近到本市肮髒的黑心小作坊裏,紀荷無處不在。


    “見諒。畢竟幾百億資產的繼承人。安保問題是首要問題。”她笑著調侃自己。


    “你老公怎麽沒來?”驚異完出行陣仗,萬妮最感興趣的還是江傾,那位前支隊長,衝冠一怒為紅顏,警服一脫,光速抱上美人,這進展,讓人咋舌。


    “他忙。”紀荷笑,沒說更多,怕車上有監聽設備。


    大約半小時,車子在濱江公園西大門停下。


    保鏢下來,離兩個女人一段距離的守衛著。


    紀荷和萬妮在烈日下,身上很快冒了汗,走了十幾分鍾,實在走不動了,這天熱得爆炸,兩人重新上車,開著車沿濱江大道緩行了四十多分鍾。


    到差不多了,停在濱江大道一家串串店邊,下車填飽肚子。


    夏季炎熱。


    大麵積的雨水過後,太陽公公瘋了一般普照。


    坐在冷氣十足的串串店裏,兩人吃得額頭披汗,如雨下。


    痛快了。


    又說又笑。


    萬妮指著馬路邊上,“他們不吃飯行嗎?”


    前後兩輛護衛車八名保鏢,此時全守在車裏,串串店太小,這些人一進來,完全沒有隱私可言。


    紀荷讓他們等在外麵,對著店的落地窗,如果有事發生,他們進來也快捷。


    其實沒事發生,這光天化日的。


    就連尤欣失蹤還是在晚上呢。


    大中國總體非常安全,隻要不作死,就不會死。


    “不管他們。”紀荷喝了一口雪碧,爽快的往桌上一放,聲音和眸光一樣亮,“你說尤欣到底怎麽回事。濱江大道又不是偏僻地方,她怎麽會突然不見?”


    萬妮搖頭,不住夾牛百葉進嘴裏,聲音含混,“我看呐,就是熟人帶走她。”


    尤欣的媽聲稱女兒當夜十二點下班,到十二點半打電話問家裏要不要夜宵。


    對方是家裏唯一能掙大錢的子女,還有一個啃老的弟弟,尤欣對家裏十分上心,加班回去路上打電話關心弟弟肚子。


    她弟弟在打遊戲,熱火朝天,就讓姐姐去濱江大道的某家壽司店帶壽司。


    尤欣欣然前往,在途中突然失蹤。


    弟弟兩點打電話給她,就無法接通了。


    “夜裏兩點才打電話過問,這弟弟也是死的,估計是真餓了才想起還有一份夜宵在路上。”萬妮不客氣吐糟,“這尤欣有毛病,自己在外麵拚得臉都不要,卻養著那種沒用的弟弟,腦子想不開!”


    紀荷也搖頭歎氣,她無法跟萬妮說更多,隻能模糊的講,“尤欣應該和你說的差不多,她遇上了熟人,才會將車子停在一個穩妥的地方,下車和人家聊天。”


    那夜紀荷一輩子忘不了。


    傾盆暴雨。


    她當時被混泥土灌注,以為自己活不了,誰曾想到,高高在上,將自己一擊打倒的尤欣,竟然也同樣麵臨生死問題。


    話說回來,如此惡劣天氣,她還打電話給弟弟,問要不要帶夜宵,這感情也是沒話說了。


    可惜弟弟是個畜生。夥同父母在明州台大鬧,口口聲聲錢,對尤欣去向隻字不提。


    這時候要鬧也是去公安局。打聽打聽案情進展。


    “她能活著回來嗎?”台裏人的猜測是遇害了。萬妮挺不忍的,雖然和對方不對付。


    紀荷目光凝了凝,慎重,“失蹤。不代表死亡。”


    “那她去哪了?”


    紀荷聳肩,表示不知道。實際上心裏有底。


    ……


    “今天謝謝你。”結束午餐,紀荷大方付款,送萬妮去台裏上班。


    “你還回來吧?”到了車庫,萬妮依依不舍,眼眶發紅,“製片人的內部競聘在老虞那兒卡住了,說先讓副製片頂,他心裏還沒合適人選。”


    紀荷摩挲著方向盤,嘴角微勾,“過一段日子,再沒合適人選我就回來。”


    “多久?”萬妮皺眉。今天和她在外麵“案件重演”,心有靈犀、合作無間的美好滋味,令人一想到以後無法共事,十分傷感。


    紀荷離開方向盤,手指撥弄著戒指,目不斜視看前方陰暗的拐角,低歎,“大約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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