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衛武搶在他前麵嗤笑道:“省城都沒有一個月給父母這麽高的贍養費。就你們那困難山區,縣裏的月平均工資都沒到兩千塊,你好意思要你大兒子一個月給2000塊錢?”


    葉媽媽臉紅沉默。她不敢跟劉衛武吵,以轉頭回避劉衛武的冷嘲熱諷。


    楊宇見葉媽媽貪婪,不讚成地歎口氣,把話拉回來說:“葉叔葉嬸,我估計你們那兒,每個月買菜買米買魚肉蛋什麽,應該不超過300塊。我指的是你們兩個人。”


    “我們在院子裏種了一些青菜,隻去集上買點肉,油,家裏有養雞。”葉爸爸說實話。“大侄子,我知道你是想幫我們把事情全乎了過去。唉!人窮誌短。當初也是老二做錯了事兒,我們看在孫子的麵上,隻好應了二媳婦家的勒索。”


    葉淩雲逮住時機對父母說:“爸媽,過去為什麽騙小天的錢,咱們不說了。如今是怎麽把那錢還了,別讓小天去法院起訴。我的意思是說老二娶媳婦的錢、生孩子的錢,我知道你們早幫他攢出來了,你們手裏有,就先還給羅天吧,省得我被法院判刑,最後隻能回家。”


    老兩口看看殷切望著他們、說話哀懇的大兒子,想想長子這三十多年沒少給家裏長臉,把他逼回家了,除了讓全家丟臉再不能翻身餘地,也沒什麽別的好處。可再看看隱隱氣憤不已的二兒子,這是自己後半輩子的依靠……


    葉爸爸歎息一聲,對楊宇道:“大侄子,不是我不想還……”


    “那你是有錢不還了?”劉衛武站起來,一把甩脫要阻攔他的葉淩雲。葉淩雲趔趄著往沙發那兒摔過去。要不是楊宇和他弟弟手快,有葉淩雲遭罪的呢。


    可劉衛武隻鄙視了葉淩雲一眼,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罵了一句:“窩囊廢!騙你老婆的能耐哪去了。”跟著對葉家老兩口橫眉怒目道:“不想還,是不?艸!我跟你們在這兒說到明年也是白浪費時間。咱們法庭見。”


    葉媽媽看劉衛武動手之狠,早被嚇得變了臉色。她拽一下老伴兒的衣襟,悄悄示意老伴兒俯身,在他耳邊說:“那就不是個能善了的茬。”


    葉爸爸微微點頭。


    葉淩雲雖然被楊宇和他弟弟拉住了,但也在沙發扶手那兒被撞了一下。他捂著傷處咬牙狠心說道:“姐夫,我爸媽手裏有錢,還得起小天的那筆。爸,媽,蓋房子不到十萬塊,我和小天跟哥借了5萬,我和小天還另外給你們寄回去一萬多。才說我們那兒每個月生活費要不了多少,我弟兩口子還經常去縣裏打短工。你們執意不還,到法院我也會這麽說的。姐夫,我可以跟小天一起做原告嗎?”


    葉家兩口子麵色變幻。


    劉衛武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是不?”


    楊宇和葉淩雲一起攔他。


    “衛武,你先別急。”


    “姐夫,姐夫。你等等。”葉淩雲急得都變臉了,他嘶啞的聲音充滿了絕望和憤恨。“爸媽,你們不給我活路,是吧?那我現在就回鄉,咱們以後誰都別想要臉,你孫子這輩子也甭想娶到媳婦了。”


    一刀致命。


    葉媽媽小心翼翼地問楊宇:“大侄子啊,我們是想把小天的錢還了,可再多,我們是真沒有了。”


    楊宇便笑言:“04年的那兩筆,是那什麽的關鍵,還了以後,我去勸說小天,怎麽也得看多年夫妻和孩子的份上呢。那個,你們”


    劉衛武打斷楊宇說:“你們馬上還04年的那兩筆,一筆是你們家給老二娶媳婦的,一筆是你們家生孫子花的。我就沒見過誰家孫子都15、6歲了,騙的彩禮錢還沒還。不還咱們就去法院。”


    葉媽媽嘴角抽搐,那痛心的表情令不知內情的人看見了,恐怕會立即說劉衛武是欺淩百姓的惡霸,葉淩雲是逼迫父母的大不孝之人。但心底到底還是留有幾分疼惜長子的葉媽媽,見長子咬牙切齒絕不讓步的倔強模樣,就對老伴兒說:“他爸?”


    劉衛武提高聲音說:“去了法院就離婚,我看你葉淩雲還有臉見同學和老師不?”


    葉爸爸就說:“還,我們馬上還。”


    楊宇便對劉衛武說:“衛武,小天和淩雲感情好,你再別喊讓他們離婚的話。這兩筆錢他們還了,怎麽也夠他們還外債和生二胎的了。別的咱們慢慢商量,好不好?”


    ……


    葉家父母同意馬上還錢,然後在劉衛武的劍拔弩張、楊宇的溫煦和緩,高聲大氣夾雜隱隱哀求的商量後,確定葉淩雲50年內不用再給父母贍養費,若其父母生病住院,醫療保險報銷之外的錢,兄弟倆一人一半。喪葬費一人一半,別的50年後再議。


    葉爸爸閉下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如同奔赴刑場一般,他讓二兒子如數轉賬給楊宇。還跟二兒子解釋:“你成親時,我和你媽不敢說給你攢好了娶媳婦的錢。我們怕你老丈人家獅子大開口。我是想他們知道我們沒錢,是借錢給他們的,也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葉老二咬著下唇點點頭。他心裏明白若不是兒子多嘴,這些錢以後都是自家的。


    楊宇讓葉老二直接轉賬給羅天,還說:“你轉完賬給我一個截圖。我也好給羅姨看。”


    葉老二一筆一萬地用微信轉錢給羅天,劉衛武盯著葉老二的舉動,慢慢地他的臉色緩和下來。


    楊宇帶著幾分歉意說:“我羅姨也是才知道這事兒的。她氣得不輕,不然也不會不過來見你們。”


    葉爸爸赧然道:“是我們家做差事兒在先,不怪親家母生氣。不過大侄子,我們現在就這麽些錢,隻能先留了老大的養老錢。”


    葉淩雲看著弟弟轉錢的動作,眼神晦暗不明,心裏怒濤翻滾,以至他的手機響起時,他掏出電話的手是抖的,接通電話的聲音是不平穩的。


    “喂?嗯,我是葉淩雲。什麽?啊?好,我在招待所這兒,我馬上就過去。”


    劉衛武不耐煩地說:“你在這兒也沒用,有事兒就滾。”


    葉淩雲看看父母親,再看看盯著兄弟轉錢的楊宇,還是說:“哥,姐夫,教研室有點兒事找我,我去看看,一會兒給你們電話。”


    “好,你去忙吧。”楊宇對葉淩雲的態度與平時一樣。


    “爸,媽,我一會兒給你們打電話。”


    “有工作你趕緊走。”葉媽媽趕大兒子。兒子的工作可是要緊事兒。


    葉老二很快轉完錢。劉衛武算了一下總數,等楊宇收完葉老二的截屏後,說:“哥,我還有事兒,晚上去找你。”


    “嗯。那你去忙吧。”


    劉衛武雄赳赳氣昂昂地出了會議室,反手要關好門時,他的手機響鈴了。關上門,他換了一隻手拿折扇,掏出手機一看——


    是葉淩雲的來電。


    *


    甘媽媽中午見楊蓉喜歡吃粵式點心,吃了午飯便對甘露說:“我看小蓉喜歡吃茶點,你不如給她做一份幹蒸燒賣,在阿陳那兒勻出來兩個活蝦盡夠用了。”


    “隻給她一個人吃?”


    甘媽媽點一下女兒的額頭,在女兒耳語道:“人人有份,怎麽顯出來你待小姑子的心意?要知道她在你公婆麵前說你一聲好,比你自己幹三天活都有用。趕緊的。你去做燒賣,做好了凍上,留著她放學回來吃。這兒我給你看著,一會兒咱們好去買衣服。”


    甘露被母親說的臉紅,她默默按著母親的吩咐,去陳阿嬸那兒要了蝦粒、其它的材料和餛鈍皮。四個燒麥很快做好了,她跟楊梓交代了一句,才放心和母親去給楊梓買衣服。


    臨近晚飯時間了,母女倆興致勃勃地提著好幾個購物袋回來了。


    “阿甘,買了什麽好東西?”嚴阿嬸晚來無事,便兼職了煮粉煮麵的工作,讓楊梓專心開票。


    但嚴阿嬸是個活潑的性格,沒一會兒的功夫,楊梓便招架不來她的查戶口。煩得他微皺眉頭,把泉仔叫過來開票,自己帶著球仔來回給逐漸增多的客人送餐、收拾客人用過的碗筷。


    甘媽媽把購物袋交給女兒鎖起來,笑著對嚴阿嬸說:“天河城百貨周年慶打折,你也去買幾件衣裳唄。”


    第74章 74三花茶   霍星翻個白眼,沒說聲控穆……


    劉衛武趕到招待所的門口, 見葉淩雲正在打電話。他重重地跺了一下腳,喝道:“還不趕緊走?”


    葉淩雲被他的喊聲嚇了一跳,來不及收起臉上的驚惶之色, 便馬上跟著劉衛武往外走,邊走還邊說:“嗯, 嗯,現在就過去急診室,開車, 很快的。鄭老師,麻煩你先幫我照顧下羅天。嗯,謝謝。”


    劉衛武見他是在跟人安排照顧羅天, 便收起臉上的不悅,打開車門發動警車, 等葉淩雲上車了,便一踩油門倒車調頭,速度之快令葉淩雲在指路之餘還要提醒他小心校園裏的行人。


    雖然放假了, 校園裏也不是能飆車的地方啊。


    劉衛武聽進去了葉淩雲的提醒, 放慢車速問:“小天怎麽了?”


    葉淩雲抽空兒回答:“右轉。中暑了。但急診室檢查發現她心髒有雜音。”


    “什麽意思?說人話。”劉衛武惱了。


    葉淩雲瞥了劉衛武一眼,心道這怎麽不是人話了?但他平時就不敢惹這個匪氣十足的連襟,尤其是人家才幫他解決了生死存亡的大事,便認真地解釋:“急診室懷疑她心髒有病。”


    “心梗?”


    葉淩雲無奈, 你就知道一個心梗嗎?


    “不是心梗。具體是哪種心髒病,還要做相關檢查才能確診的。”


    “要命嗎?會不會死?”


    是哪種心髒病都不知道呢,這話怎麽答?醫盲!


    “左轉。然後右轉靠邊兒停車,前麵車開不過去了。”葉淩雲用指路回避回答劉衛武的問題。


    跳下車,葉淩雲幾乎是小跑著往急診室趕。他身後兩步遠的劉衛武開始幾步還好,但馬上就開始呼哧呼哧地直喘還跟不上了。


    走到台階那兒了, 葉淩雲怕劉衛武出事,停住腳步回頭說:“姐夫,你慢點兒。”


    “沒事兒。小麗每天都陪我走一萬步,速度也不比這慢。”劉衛武說話斷斷續續,喘得就差伸舌頭了。


    就這麽幾十米路你就成這熊樣,還一萬步呢。我信你才怪!葉淩雲伸手拉他一把,差點兒被反扯下去。


    “姐夫,你慢慢走,我先進去。你到急診觀察室36床找我們。”


    “沒事兒,一起走吧。”劉衛武頗為艱難地抬腿上台階,努力想跟上葉淩雲的腳步。


    躺在急診室觀察床的羅天正在輸液,叮咚作響的微信提示聲不斷,她關了聲音,眼神複雜地問站在自己床頭的心內科教授鄭琦:“鄭老師,你懷疑是什麽病?是風濕熱?”


    鄭教授微微點頭,說:“傾向吧。抗‘0’是正常值的幾十倍,加上感染史,等葉淩雲來了讓給你辦住院手續,到病房仔細檢查了才能確診。”


    鄭琦與羅天母女很有緣分,她在內分泌實習時的帶教老師是羅主任。羅天本科階段學《內科學》時,鄭琦執教她所在年級的心血管部分的大課。她當時就很欣賞羅天的認真勁,更因羅天的內科學成績記住了羅天,過後還續上和羅主任的聯係。羅天畢業留校後,因為工作上的事兒,她和羅天兩口子都有過往來。


    她身邊站著的年輕醫生羅天更熟悉,那是從小看到大的霍星,是霍博士和劉紅的女兒。也是她把鄭教授請來的。她本碩博連讀後,能成功地留到了醫大的心內科,與鄭琦有脫不開的關係。鄭琦與劉紅是同學,也是好朋友。


    “病房有床嗎?”羅天遲疑地問。醫大的任何科、任何時候都是一床難求,自己這樣的病情,怎麽可能住進去。


    鄭教授笑笑說:“我手裏還有一張加床。你是咱們醫大法醫學的未來,可不能讓你從此沉屙不起,盡躺床上養病了。小天,你別多想啊。你這才起病,及時治療,以後避免再感染,沒任何事的。霍星,你在這兒照顧一下羅天。”


    “嗯。”霍星伸手接過住院卡。


    霍星等導師離開後,笑著跟羅天聊天:“小天姐,你運氣可真好。很少有風濕熱的人能在起病初期來醫院,多是心髒病變嚴重了,躺著進來的。”


    羅天也有同感,此時她還有絲絲縷縷的小慶幸。要不是自己最近沒休息好,今天又在大太陽底下來回奔波中暑了,真可能等心肌炎嚴重了才會躺著進醫院的。唉!怎麽也沒想到兩周前的那次咽炎,那麽輕微,卻留下了這麽大的隱患。


    葉淩雲匆忙走進來。他直奔躺在床上輸液的妻子問:“小天,你怎麽中暑了?是不是沒吃早飯的原因?今天沒喝薄荷水嗎?”


    葉淩雲和羅天不在一個辦公室工作,但他一直都很照顧羅天。冬天了,羅天的保溫杯裏是在家熬好的老薑茶。用一個大保溫壺裝著,喝完了隨時添。三伏了,是薄荷水。便是不冷不熱的時候,他會根據羅天是不是便秘了,給她泡三花茶:金銀花、菊花、茉莉花。


    還有沒事兒時羅天跟風喝的洛神花、玫瑰花、茉莉花組合,據說這個組合對控製體重有幫助。那洛神花是葉淩雲學生從台灣郵寄過來的,茉莉花是葉淩雲養的,玫瑰花是葉淩雲托人輾轉從國外帶回來的,據說是沒被萃取過精油的頂級產品。


    十幾年如一日的體貼入微,熟悉他們這對夫妻的女性,就沒一個不羨慕羅天的。


    羅天看一眼看到立在床頭的霍星,笑著回答葉淩雲道:“我苦夏,哪年不都這樣,一不注意就中暑了。姐夫,你怎麽也來了?”


    “小葉說你心髒病,我怎麽能不過來。”劉衛武見半躺在病床上的羅天麵色不太好,但沒吸氧,他便鬆了一口氣。


    霍星見劉衛武喘成那樣,便把自己剛才坐的板凳推給他。


    “姐夫,淩雲,這是省院劉書記的女兒霍星,原來跟我家是鄰居,有印象沒?”


    葉淩雲覺得這姑娘似乎見過,便微笑著點頭。


    劉衛武卻說:“怎麽沒印象?!小時候沒少看她跟你們樓上的穆彧打架,她和潘嘉兩個還打不過穆彧一個,偏還不知進退,經常上門挑戰。哈哈,屢敗屢戰說的就是你。怎麽你也當醫生了?”


    “是啊。剛才急診給病房飛會診單,我跟住院總過來一看真是小天姐。”霍星很大方地笑著說話。“現在穆彧啊,我讓他一隻手。我一根指頭就能按倒他。”


    “人穆彧是軍人,會搭理你個小丫頭才怪。” 劉衛武不屑。


    霍星翻個白眼,沒說聲控穆彧也好使。


    葉淩雲等大家笑過了問羅天:“鄭老師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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