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宇就笑著問:“兒子, 你這是要給誰看呢?”


    “給我醫大的同學。我也不想的。宋清輝,就是在店裏給我幫忙的那個,他跟露露是高中同學, 跟露露說過我們大學女生怎麽怎麽地的了。這不,露露就要我在朋友圈發這個消息了。”


    楊大夫明白了孫子的意思, 便立即支持道:“應該發。”


    “手挺漂亮的,就是拍的不夠清晰。可惜了。” 容教授挺遺憾的。


    “露露的手機是好些年前的小米,像素不夠, 能拍到這樣很不錯了。”楊梓說著話,一拍方向盤說:“媽,我把我這手機給她好不好?”


    “你用過的給人家?你怎麽想得出來!”容教授驚訝極了。


    楊梓趕緊解釋:“不是, 我這個手機才買幾天,買來就是露露和我一起用來著。我那個手機不是碎屏送去維修了嘛, 約定今天上午可以取。和這個是一個款的。我一會兒送完你們就去維多利廣場取。”


    楊宇用肩膀碰一下妻子,故意問:“容容,你兒子是不是傻?”


    “我看是有點兒。才提親就想著省錢, 換我就不要他了。”容教授配合丈夫。


    楊宇就用玩笑口吻說:“嗯, 我看也是。到時候拿你那條項鏈去換手機,不知道能買他這樣的手機多少個。”


    容教授立即就拍楊宇腿一下,說:“這麽餿的主意你都能想出來?反了你了!”


    那聲音聽得楊大夫都覺得腿疼。


    於是他便對孫子說:“你那舊手機是什麽時候買的?”


    “去年冬天啊。”


    “那把你的舊手機給我用吧。”


    “爺爺,你要是要, 我這個新的給你。不是,要不我給你買個全新的吧。”楊梓跟爺爺的感情也不錯的。


    羅主任就對容教授笑道:“這孩子是傻得沒救了。你爺爺要你的舊手機,是想讓你再買一個新的送露露。你倆一起用過的手機,你自己留著用吧。”


    楊宇就用胳膊肘碰下容教授,說:“你兒子是不是沒錢了?”


    容教授笑道:“咱們這一車人,數他最有錢的。”


    “他那都是房子, 不是現金。”楊大夫立即幫孫子說兒子:“你兒子這回是有未婚妻的人了,開銷增加了,你們倆得補貼他一點兒。”


    容教授頓了一下問:“兒子,你不是真沒錢了吧?”


    “是啊。媽,你支援我一點兒唄。”楊梓笑嘻嘻地順杆爬。


    楊宇立即說:“你信他的。小蓉說他那店座無虛席,每天的流水,”


    楊大夫立即氣哼哼地質問兒子:“他那店子每天有流水,他不要買肉買菜給人發工資交電費了?你當人父親的,你是不是就不想供兒子讀大學?”


    楊宇見老父親不想講理,隻好無奈地說:“供,我供還不行嘛。”


    楊大夫轉回身,仍不消氣地說:“別人家的孩子都出國留學,我孫子我孫女都給你省錢,都在國內讀大學。你算算你省了多少!我不說你按著留學美國的標準供他倆花錢,按一半的一半,你總該供得起吧?”


    楊梓通過倒後鏡看一眼父母,恰好看到母親翻了個白眼,以及父親莫可奈何的表情。於是他便笑嘻嘻地打岔道:“爺爺,今晚去我店子裏吃晚飯吧。我才請到一個廚師,做菜很好吃的。”


    “他會做什麽菜?”楊宇問。


    “我們店子裏原來菜單上的菜劉師傅都能做。他紅燒肉、茄子煲做得尤其好。他還會做慈禧太後版的櫻桃肉,可好吃了。他有中級廚師證,準備考高級廚師呢。”


    “爸,羅姨,咱們晚上吃點清淡的吧。中午這頓吃得太好了。”容教授征求公婆的意見。要不是礙於公公和婆婆,她今天晚上就準備喝白開水了。


    “好啊。我和你爸年齡大了,真架不住這麽吃大魚大肉的。老楊,你今晚隻能吃青菜,我看你今天吃了不少雞鴨魚肉的。不止三天的份量了。”


    楊大夫摸摸自己已經微微凸出的肚子,下意識地往回縮了縮,說:“英啊,我這也不算胖,體重也沒超標,咱們就嚐嚐那個櫻桃肉唄。”


    羅主任不想當著容容麵揭老伴兒開始挑肥褲子穿了,就笑著說:“你又不是不知道,高血脂未必是胖子,你想做血透了?”


    “哪有那麽嚴重。”


    “爸,你高血脂了?”楊梓夫妻倆同時問。


    “爺爺,你高血脂了?”


    “稍微高了那麽一點點而已。”楊大夫舉起小拇指頭,用另一隻手的拇指掐著給兒子和媳婦看,楊梓開車也掃了一眼。


    楊大夫見羅主任不為所動,很不服氣地說:“是那個正常值設定有問題。兩歲和70歲一個衡量標準,這本身就不科學。”


    羅主任失笑道:“哎呦,你還有理啊!”


    “本來就是啊。我給你舉個例子吧,你看膀胱排空時剩餘尿量200,對老年人來說是有殘餘尿,可沒什麽大事兒,吃點哈樂促進膀胱排空就算了。可要是兩歲孩子,殘餘尿量200,那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兒,非得找出原因不可的。”楊大夫一本正經地講歪理。


    容教授見公公為了吃肉這麽拚,憋不住要笑,隻好掩口做遮擋。楊宇父子倆也笑。


    “所以你非要吃肉不可的?”羅主任的笑裏是帶著威脅的。


    “我嚐嚐,就嚐兩口。那是慈禧太後愛吃的櫻桃肉啊。對了,晚飯還有小蓉和小璿呢,她倆中午可沒跟咱們吃大餐。憨木仔,你說是不是?” 楊大夫拉孫子給自己挽尊。


    楊梓笑著說:“店子還有好幾個人,做一份櫻桃肉,一人一塊也就沒了。”


    “多大的塊啊?可別像上回的湘西土匪肉那麽大,一塊都不止一兩的。”


    “肯定不會那麽大!慈禧太後絕對不會那麽吃肉。”楊大夫不是無肉不歡的劉衛武,但來一回廣州……“英啊,咱們得吃點兒北方沒有的,不然對不起五髒廟。那可是慈禧太後都喜歡的櫻桃肉。”


    楊梓見爺爺那樣挺好笑的,就趕緊注釋道:“和車厘子差不多大的。”


    “那就隻能這一個肉菜了。別讓我在小蓉和小璿跟前搶你的筷子。”羅主任笑眯眯威脅楊大夫。


    “保證。”目的達到,楊大夫很開心。


    “羅奶奶放心,我會安排好的。”楊梓也非常開心,聲音裏透著藏不住的歡快。


    他打開音響,《當我老了》 的音樂傳出。楊大夫側耳聆聽,然後跟上音樂唱起來。楊宇慢了一句,便低聲給父親伴唱。父子倆的合唱立即被低音上性能有出色表現的bang/olufsen音箱襯托得更加厚重、圓潤、生動、帶感。


    容教授閉上眼睛,輕輕打著拍子。她想起那年新生聯歡會彩排時,自己被引吭高歌的楊宇吸引了,然後當場提出給楊宇伴舞……


    那年啊,自己多年輕!怎麽就自信能一夜間排出來那曲伴舞呢?


    容教授在歌聲裏陷入年輕時的回憶……


    *


    夫妻倆回到酒店的房間,楊宇就笑著對妻子說:“咱們那時候也拍一張戴戒子的照片就好了。”


    “是啊。拍了可以發qq上。”容教授突然興起,說:“咱們現在拍了,拍了發微信上。”


    楊宇搓搓手說:“那你得開美顏,我這手可沒有二十年前好看了。”


    “你累不累?不累咱倆下樓去做美容,美容店肯定有美手項目。”


    楊宇想了想說:“我還是習慣你給我做護理。”


    “手蠟、手膜我都沒帶,就一支護手霜,怎麽給你做?”


    “你看我的。”楊宇打電話要了幾個塑料袋(垃圾袋)。然後兩人一起洗手、互相塗護手霜,套上塑料袋之後,容教授笑著說 :“你這法子省錢。”


    “讀研前見過李老師和科裏的小護士這麽做。我那時還覺得奇怪呢。要不是你給我做了二十年的護理,督促我擦手油,我這手早就伸不出去了。”


    “你這幾年好多了。”


    “是啊,自從院裏換了刷手的消毒液,終於不用像老前輩那樣了。我跟你說梁主任到晚年,尤其是向主任,他總在x光下正骨複位,那雙手啊,簡直沒法看。”


    夫妻倆美手活動結束,笑嘻嘻地學楊梓和甘露擺拍。剛發了微信圈,房間裏的電話就響了。


    容教授抓起電話,聽完後對楊宇說:“爸叫你過去。”


    “好。你先睡會兒吧,兒子過來我再叫醒你。”楊宇拿了手機和鑰匙卡出門,卻見父親站在走廊那兒等自己。


    “爸。”


    “陪我抽根煙。”楊大夫率先往電梯口那兒的沙發走。


    爺倆剛坐下,兩人的手機同時傳出來聲音。是楊梓在家庭發消息,他@所有人:我回到店裏了。


    楊宇看完欣慰道:“我兒子越來越懂事了。”


    楊大夫跟了一句:“我兒子倒越大越回餡,越大越操淡了。”


    “爸,我哪兒做得不好了,你說我改。”楊宇的態度特別有孝子範兒,他是真心實意想好好孝敬父親,讓辛苦操勞一輩子的父親晚年幸福的。


    楊大夫見兒子送上門來了,立即就說:“小宇啊,我想憨木仔早點結婚,我想早點抱到重孫子。你怎麽能鼓勵露露去讀博呢?”


    “爸,”楊宇為難。他不覺得妻子鼓勵露露讀博有什麽不對,但他這時候也不會把責任推到妻子頭上。隻打馬虎眼糊弄道:“我和容容都讀了博士,若是兒子和露露也讀了博士,咱家往後是不是可以說是書香門第了。嘿嘿。”


    “你別跟我說傻話。容容的博士和露露要去讀博是兩碼事。你和容容結婚時,她都是博士的最後一年了。要是她跟你一樣讀書,你是不是要等她畢業了,才能生孩子?像柴主任他閨女似的。”


    楊宇點頭後見老父親臉色劇變,趕緊解釋:“爸,你聽我說。現在全國一年畢業幾百萬的大學生,和以前的高中生沒差哪兒去。本科畢業太難找到合適的工作的。你看省院這些年可還有進本科生?”


    楊大夫卻沒有被兒子的話帶走,他堅持道:“生完孩子再讀博士也行啊。”


    第86章 86第六感   不少患者大限來臨時都有感……


    楊宇啞然失笑。他先給老父親點上煙, 然後說:“爸,你現在沒事兒也多上網看看新聞什麽的。女大學生找工作本來就難。你說露露個本科生,還生完孩子了, 哪兒會要她?”


    楊大夫說不出不讓露露去工作的話,隻情緒不高地悶悶道:“讀完研究生總可以了吧。”


    楊宇立即說:“爸, 你真開明。別人家的老爺子想要孫子,可不會這麽好說話。那個,爸, 我原先去石大爺家時,我特羨慕石大娘在省城醫學院當教授,不僅是好聽, 還不用坐班、能照顧到家裏。比咱們省院兩口子都在臨床,比謝院長和蘇主任那樣的夫妻好太多了。”


    楊大夫點頭, 他也羨慕石主任那樣的家庭生活。


    “爸,我和容容這兩天也考慮過露露將來的工作問題。其實她那專業考公務員挺合適的。但這裏夾雜著一個你孫子將來到哪兒工作的事。要是讓露露先去東北考吧,唉!你孫子你了解, 他就是外表溫和、內裏比他媽媽還倔強的。萬一他生出我們大家合起來糊弄他的心思, 一個會影響他們小夫妻的感情,再一個我想他以後回省院工作的打算,隻怕行不通了。”


    楊大夫重重抽一口煙,等待兒子的下文。他早就發現表麵溫和的兒子, 才是內裏最倔強、最有主意的那個。


    “我也想過讓露露在廣州這麵考公務員,可萬一你孫子想考李老師的研究生了,那公務員的跨省調動,咱們也沒那麽大的能耐啊。倒不如讓露露好好利用憨木仔讀研讀博這段時間,也把博士讀了。到時候她是去考公務員,還是去大學當老師都好辦。爸, 其實我也挺擔心的。”


    “你擔心什麽?”


    “我擔心甘露想做叱吒商場的女強人,想做什麽跨國公司的高管,不想去大學當老師的,也不想當唯唯諾諾的公務員。我覺得讀管理的女生,一般來說會比讀師範的女生理想更遠大。爸,你說是不是?那樣的話,到時候憨木仔當外科大夫,倆人都不著家的,孩子可怎麽辦?容容也不能回家帶孩子。”


    “她是不能回家帶孩子。”


    楊大夫很驕傲兒媳婦能當上腎內科主任,甚至比兒子當上燒傷科主任、開展了整容業務都驕傲。一是省院的燒傷外科一直瘸腿,楊宇讀完博士回來時,燒傷外科還歸普外科代管。二是他當主任有李敏的助力、謝遜的默許。而兒媳婦卻是一個外來戶,她能在腎內科立住腳、進而獨占鼇頭,其難度比兒子當主任可大多了。


    他不知不覺還是被兒子帶偏了思路,順著兒子的話思考了。


    楊宇微眯眼,好整以暇地吸煙。要論忽悠人的功力,他這個兼職整形外科主任的人自承第二,省院外科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的。


    “爸,我和容容還有20年才能退休。說服露露先考上研究生、再讀博、以後去省大。今年這考研是第一步。我是這麽想的,省大那裏,不說我和容容能找到人,博士的名頭說出去,也好安排工作。爸,我是堅決不能留憨木仔在廣州的,別像我那年在深圳那樣了。”


    提起自己在深圳的遭遇,楊宇仍心有餘悸。


    楊大夫長歎一聲道:“那也是你嶽家舍得花錢,破財消災,不然你怎樣還難說呢。”


    “是啊。所以我不能留憨木仔在南方。遇事兒鞭長莫及、求告無門。他過來省院這邊,隻要他保持住現在的成績,李老師就會留他在神經外科。再不濟還有我的整形科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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