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是春耕,大周有習俗,每年這個時候,皇帝都要親自下田扶犁農耕,祈求今年是個豐收大年。


    如今皇帝下不來床,這些自然都由季修睿代勞。


    雖然隻需要做做樣子,但一整套儀式下來也要不少時間。


    季修睿換上粗布麻衣,唐澤旭笑著打趣:“人家常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殿下就是穿上這身粗布短打,也不像是普通農戶。”


    除了季修睿,還有不少大臣也是同樣打打扮。


    唐澤旭常年練武,身材健碩,哪怕穿著粗布衣衫,也昂首挺立,在一眾或佝僂或肥碩的朝臣之中格外顯眼。


    得虧唐澤旭長得不錯,不像是壞人。


    若是換上宗含那張凶神惡煞的刀疤臉,他這模樣不像是良家農戶,像是出來打秋風的山匪。


    “你也不像。”季修睿打趣道。


    “殿下,吉時到了。”欽天監的大人前來提醒,這是前幾日就算好的,耽誤不得。


    季修睿邁步走出營帳。


    與此同時,皇帝的賞賜也到了太子府。


    唐曉慕剛把前來做客的允王妃送走,同時隱晦地告訴她當初皇後送的送子觀音可能有問題。


    允王妃是聰明人,如今皇後已死,唐曉慕沒必要故意挑事,當下就懂了,表示自己會回去看看。


    送走允王妃,唐曉慕還在正廳中喝茶,聽見賞賜來了,便想著直接處理了再回正院:“送進來吧。”


    太監們與往常一樣抬著箱籠魚貫而入,唐曉慕懶懶掃視禮單,在腦海中考慮該如何安置這批賞賜。


    驀然,她聽見一串女人的輕笑。


    唐曉慕抬眼,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去,看見兩個巧笑盼兮的年輕姑娘笑盈盈地走進屋,衝她屈膝行禮:“奴家見過太子妃。”


    才開春不久,就是唐曉慕這樣體熱的,如今都穿著春裝,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就怕倒春寒凍病了,這兩名女子卻穿著夏裝,凸顯出婀娜身段。


    兩人是教坊司中數一數二的美人兒,原先就由坊中官員請專人調教好了,用以進獻給上頭貴人。


    兩人自認才貌不凡,得知被送去服侍季修睿,更是欣喜若狂。


    但進門時看到坐在正廳內垂眼審視禮單的唐曉慕,兩人心間還是矮了一截。


    她們從沒見過那麽好看的人。


    但想到自己是皇帝禦賜,就算太子妃也不能拿她們怎麽樣,這兩人又忍住心底的退卻之意,衝唐曉慕盈盈一笑。


    前來送禮的小太監瑟瑟發抖,站在一旁彎腰垂首,不敢去看唐曉慕的臉色,聲音顫顫地說:“這兩位是……是陛下……送來服侍……服侍太子殿下的……”


    唐曉慕怔了片刻,垂眸去看手上的禮單。禮單的最後,果然寫著“教坊司女孩兩名”。


    她自然明白皇帝送來的這兩人不是普通的粗使丫鬟,而是專門在房中服侍的。


    唐曉慕感覺像是有塊大石頭壓在胸口,悶得厲害。


    唐家從老太爺那一輩開始,就隻有正妻,沒有妾室。唐元海、唐元明、唐知禮都是如此。


    唐元明喪妻後沒再娶,唐曉慕從未親眼見過妻妾相爭的場麵,以至於她從未真切想過自己成婚後,丈夫也會納妾。


    和季修睿成婚這麽久,她一直以為他們此後的生活隻有彼此。


    但這時送來的兩人,卻猶如一盆冰水迎麵澆下。


    唐曉慕握著禮單沒有出聲,她不想露怯,挑眉望著眼前的兩名姑娘。


    她自認比這兩人都出色,但心底還是湧出一絲忐忑,生怕季修睿還是會選擇她們。


    哪怕她還是穩穩當當的正妻,但季修睿有了別人,她也會不高興的。


    唐曉慕抿唇不語,廳中無人再敢出聲,安靜得針落可聞。


    被送來的兩名女子被她看得渾身不自然,其中樣貌更好的女子較為大膽,受不了這氛圍,琢磨自己怎麽說也是陛下禦賜,唐曉慕應該不敢拿他們怎麽樣,鼓足勇氣道:“奴家姐妹往後與太子妃一道服侍太子殿下,還請太子妃多多照拂。”


    唐曉慕原本還隻惱皇帝,一聽這話,直接氣笑了:“與我一道?”


    她的笑聲很輕,帶著女子特有的嬌軟,卻讓廳中所有人心神一顫。


    鈴蘭早就為唐曉慕憋了一肚子火,這兩人若是安分守己就算了,結果上門第一天就想踩唐曉慕的臉,怒斥道:“誰跟你們一道?我家小姐也是你們能比的?”


    見她隻是個丫鬟,剛剛出言的女子自認為身份比她高些,陰陽怪氣地輕聲說:“這位姐姐不看僧麵看佛麵,我們可是陛下賞賜。”


    看似是服軟了,實則還挺傲。


    “我家小姐還是先帝指婚呢!”鈴蘭沒好氣地反駁。


    對麵的女子沒話說了。


    唐曉慕站起身來,前來送禮的小太監腿一軟,直接給跪下了。


    他就說平時往太子府送禮是個搶都搶不來的肥差,怎麽今日誰也不想來,落到了他頭上。


    原來是給太子妃送火氣來了。


    小太監深知如今誰才是真正的主子,急得都快哭了:“您息怒……您要是不喜歡……奴才這就將人送回去……”


    “又不是送給我的,我有什麽好生氣的?”唐曉慕悠悠反問,似是還含著三分笑意,的確不像是生氣。


    但廳中之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他們家太子妃素來直爽,從不會用這樣慢悠悠的語氣說話。


    小太監為難地悄悄抬頭偷瞄她的臉色,琢磨自己到底要不要將人帶回教坊司。


    剛剛說話的女子空有美貌,雖然察覺到廳中氣氛僵硬,但怎麽看唐曉慕都不像是生氣了,生怕她把自己送回教坊司,討好地說:“奴家聽說按輩分排的話,您還是太子的小姑姑,肯定不會跟奴家這些晚輩計較……”


    “你知道的可真多。”唐曉慕涼涼打斷她。


    季雲初當初說這話隻是為了打趣季修睿,眼前這人提這事,那是嫌她老吧?


    女子身旁的同伴見立刻拉著她跪下認錯:“太子妃息怒,紅萍她不是故意衝撞您,她沒有惡意。奴婢二人但憑太子妃處置,能在府中做一粗使丫鬟便已經是奴婢二人前世修來的福氣。”


    紅萍不服想要反駁,被同伴拉住手,隻能忍住還想說的話。


    唐曉慕懶得跟她們囉嗦,將禮單往地上輕輕一丟,轉身往回走:“既然是送給殿下的,那就等殿下回來處置。”


    她給季修睿精打細算地管理庶務、想方設法開源節流、充盈府庫,現在還得幫他安置妾室?


    季修睿拿她當算盤呢?


    想怎麽撥弄怎麽撥弄?


    真當她沒脾氣的嗎?


    她不幹了。


    太子府這點破事誰愛管誰管,反正她不管。


    唐曉慕自始至終都沒有表露出明顯的怒意,但所有人都知道她不高興。


    回正院的路上,唐曉慕越想越委屈,狠狠踹了腳院中的秋千。


    鈴蘭寬慰道:“這應該是陛下自作主張送來的,為的就是離間您與殿下。殿下應該不知情,您可不能上當,別跟殿下生氣。”


    章台殿裏裏外外都是季修睿的耳目,就連皇帝今日喝了幾杯水、是井水還是河水都記得清清楚楚,怎麽會連往他房裏送人都不知道?


    一想到這可能是季修睿默許的,唐曉慕更難受了。


    他明明不是那種人,怎麽能這樣?


    唐曉慕氣呼呼地把自己關進屋,氣得連晚飯都沒吃。


    春耕儀式結束後,季修睿想了解附近情形,便在唐澤旭等人的陪同下騎馬在周圍溜達了幾圈,觀察地形。


    等府中的消息傳到季修睿耳中時,天已經黑了。


    原本季修睿還約了吏部和刑部的人談事,一聽侍衛傳話便知不妙,二話不說趕回府中。


    第110章 尾聲三   他決不允許唐曉慕忘記他


    管家榮喜心驚膽戰地等候在門口, 他這幾日偶感風寒,今日便告假一天,誰知就出了這樣大的事。


    要是他當值, 哪能直接讓人把教坊司的人送進門?


    榮喜看到麵無表情的季修睿, 著急迎上去:“殿下, 奴才……”


    “太子妃呢?”季修睿完全不想聽他廢話,直接打斷榮喜。


    “在正院, 教坊司的……”


    “送出去!”季修睿低斥,還剜了眼榮喜。他步伐極快,幾乎是小跑著朝正院走去, 榮喜追都追不上。


    先前來送禮的小太監與教坊司的兩人依舊等候在正廳, 季修睿路過時連正眼都沒給一個。


    正院中大門緊閉, 鈴蘭與秋梨都守在門外。


    她們倆有心想勸唐曉慕,但唐曉慕不想聽見她們說話,兩人無奈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想不出辦法。謝謝你


    直到季修睿回來。


    平時總是喜氣洋洋的正院,今日格外沉悶。


    季修睿一走進去, 步伐便慢了下去。


    鈴蘭見到他, 忙上前行禮,小聲說:“殿下, 您快去哄哄太子妃吧。”


    季修睿心頭一跳:“她生氣了?”


    鈴蘭點頭。


    秋梨擔憂極了:“生好大氣呢。”


    季修睿忽然有點心虛, 畢竟是他粗心沒看到禮單上的內容, 不然不會發生這種事。


    他示意兩人退下, 抬手推門, 卻沒想到門從裏麵栓上了。


    這是不讓他進屋了?


    季修睿頓感頭疼,站在屋外試探性地喊:“慕慕?我回來了。”


    唐曉慕穿著淡粉色的褻衣坐在床上,聞言看了眼門口, 猶豫了下,並不理會季修睿。


    臥室裏的幾口衣櫃門大開,屋內散落著淩亂的夏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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