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曉慕握緊他的手,溫聲說:“殿下,無論你怎麽做,我都支持你。你不欠他們任何人,你也無需背負任何罪孽。你就是你,不是別人手中的刀,更不是別人的出氣包。你幹幹淨淨地來這個世界上,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感受著她掌心的溫度,季修睿緊緊閉上了眼。


    ……


    燭火搖曳的章台殿安靜得好似一座陵墓,石忠生怕季修睿折返尋仇,他知道季修睿的手段,心底發寒,索性一根白綾吊死了自己。


    他跟季修睿說自己勸過皇帝,可那是會觸怒皇帝的事,他怎麽敢勸?


    當初皇帝強搶謝漾,他非但沒勸,還隻能幫忙。


    季修睿換了個心腹過去,除這名心腹以外,章台殿其餘伺候的人則換成了一群口不能言、耳不能聽的聾啞。


    因為少了一碗藥,皇帝當天晚上便覺得嗓子沙啞、沒到第二天清晨,皇帝就恢複了之前口不能言的狀態。


    心腹隻負責敷衍允王與魏王,平時並不會走到皇帝跟前,隻是偶爾去看一看情況。


    皇帝的起居由殿中的其餘聾啞奴仆照顧,如今主子說不了話,奴才也說不了話,全靠雙方眼神交流,意會對方的意思。


    季修睿沒有特地關照過他們如何“照顧”皇帝,但這群人除了聾啞之外,人並不傻。


    皇帝如今的狀況,至少得派一個能說話的人伺候他,才能跟皇帝溝通,了解皇帝的意思。


    可季修睿派他們這群聾啞人過去,擺明了就是不想讓皇帝好受。


    因此這些人伺候皇帝的時候並不像石忠那樣畢恭畢敬,隻承著季修睿的那句交代——別讓人死了就成。


    魏王為皇帝請了裴霜前去醫治,裴霜隻說皇帝病情加重,他也沒有辦法。


    皇帝望著魏王直流淚,希望他能救自己離開。


    然而魏王隻當皇帝是因為自己不能再說話而傷心,半天沒有理會皇帝的意思,寬慰皇帝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他離開的時候,皇帝絕望極了。


    而季修睿從此以後再也沒去見過皇帝。


    謝貴妃的靈位也在不久之後搬出攬月樓,裴霜用師父的身份去給唐曉慕施壓,讓他帶走了謝貴妃的靈位,送去廟裏供奉。


    裴霜甚至還想帶走謝貴妃的屍骨。


    謝貴妃死後,皇帝便將她送進了帝陵,準備百年之後與她合葬。


    這件事唐曉慕不敢私自做主,前去行詢問季修睿的意思。


    原本他們並不知道謝貴妃是被強-迫的,能與皇帝合葬對妃嬪來說是種榮耀。可如今知道了真相,即使不知道人死後是否有靈,但總歸能做一步是一步。


    唐曉慕本以為季修睿不會同意讓裴霜帶走謝貴妃的屍骨,但至少會考慮另外為謝貴妃擇一處長眠之地。


    然而唐曉慕隻猜中了前半部分。


    季修睿不允許裴霜帶謝貴妃的屍骨離開,也不為她另擇陵墓,就讓謝貴妃安安靜靜地繼續躺在帝陵之中,等待將來皇帝與她合葬。


    “她既然要做鎮國太後,就不會允許自己的屍身流落在外。你讓裴霜死了這條心。”季修睿不了解剛被入京的謝貴妃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但他清楚自己母妃死之前是個什麽樣的人。


    謝貴妃一輩子心高氣傲,唯一一次受挫恐怕就是被皇帝強-搶。


    之後她或許鬱悶過、挫折過,但她最後是想要當鎮國太後、想要做大周最尊貴的女人,她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屍骨離開帝陵。


    唐曉慕覺得這樣怪沒意思的:“她又不喜歡陛下,幹嘛還想死後和他葬在一起?”


    “她喜歡的是權勢。”季修睿淡淡道。


    唐曉慕看他臉色不好,便也沒再多說。


    她回去仔細跟裴霜分析了一遍,雖然裴霜依舊堅持謝貴妃不是貪慕權勢之人,也選擇性遺忘謝貴妃的死因是因為在想生一個皇子去爭皇位,但勉強答應下唐曉慕不會去私盜帝陵。


    日子一天天過,眨眼季修睿身為太子監國已滿一年。


    這一年間皇帝過得生不如死,哪怕心中有怨氣,因為不能說話而發不出來,隻能越積越深。


    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老下去,短短一年時間,皇帝的頭發就全白了,他眼窩深陷,全身骨瘦如柴,終於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深夜,孤獨地死在床上。


    死之前,充滿怨恨的皇帝終於想到一個問題,難道當初強搶謝漾真的是他做錯了嗎?


    不,他沒有錯。


    若是沒有他,謝漾這些年哪來的錦衣玉食?


    季修睿這逆子又哪能榮登皇位?


    他沒有錯!


    皇帝越想越氣,發出含糊不清的呼號聲。


    他想跟季修睿爭辯、想砍了他的腦袋,可無論他發出什麽聲,殿中的聾啞奴仆都聽不到,也沒有人來他身前看一眼。


    皇帝瞪大眼睛,死不瞑目地倒在床上斷了氣。


    雪下了一夜,直到清晨下人去服侍皇帝用膳,才發現他已經死了。


    季修睿派去的心腹總管立刻封鎖消息,派人通知季修睿。


    這一日正好是休沐,消息傳到太子府之時,季修睿與唐曉慕剛用完早膳。兩人得了消息,立刻通知相關人員,同時更衣入宮。


    盡管季修睿已經掌政近兩年,但政權更迭還是得不謹慎。


    確定將京中局勢穩定下來後,季修睿才頒布皇帝的死訊。


    皇帝不是個節約的人,前些年為了給謝貴妃修建攬月樓,耗光了國庫銀兩。


    季修睿接手的不僅僅是一個空蕩蕩的國庫,還有數千項需要國庫掏錢的政策。


    這兩年季修睿主張新政,總算為國庫攢到些錢,但比起大周的開銷還是杯水車薪。


    因此國喪一切從簡,也算是為皇帝最後攢點好名聲。


    大臣們討論了一群,最後為皇帝定下諡號慶隆。


    國喪由太常寺主持,但季修睿身為儲君,要忙的事情也依舊不少。等到一切都結束時,已經臨近開春。


    季修睿的登基大典就定在三月十六。


    當初與唐曉慕成婚之時,季修睿還病著,婚禮隻有唐曉慕一人走了流程。


    季修睿本想給唐曉慕補辦一個盛大的婚禮,誰知竟然被唐曉慕拒絕了:“成婚就是瞎折騰,我天沒亮就起床就開始洗漱打扮,你不知道開臉的時候有多疼,我才不要再受一次罪呢。”


    唐曉慕至今想起這事都覺得臉疼,下意識用雙手捂住臉頰。


    季修睿被她的話噎了一下,狐疑地問:“有這麽誇張嗎?”


    “特別疼,我還餓了一整天的肚子,就出門前喝了一點點糖水。”唐曉慕甚至懷疑自己當初沒能打敗殺手,不僅是因為手中沒兵器,還是因為肚子餓。


    季修睿想起她成婚那日的舉動,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


    被他這麽一說,唐曉慕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眨著漂亮的桃花眼說:“不過你都沒有經曆過大婚誒。你要是想要的話,那我陪你再辦一個也行呀。”


    季修睿搖了搖頭,如今登基大典在前,他們的婚禮肯定得往後再挑好日子,這樣就得用帝後成婚的規格。


    可皇帝成婚不用親自上門迎親,季修睿隻需要在宮中等著迎親使將唐曉慕送來,這樣與他上次在王府成婚並沒有多大區別,折騰的還是唐曉慕。


    “算了,不折騰你,反正我們已經成婚。”季修睿吻了下唐曉慕的唇。


    唐曉慕覺得也是。


    登基大典之後,唐曉慕的封後大典選在五月初八。


    唐元明本打算回來觀禮,但安躂去年遭了雪災,國中牛羊凍死無數,又來騷擾邊境,唐元明要鎮守漠北,隻能送了些賀禮回來。


    唐曉慕都驚了。


    她那個窮得一身衣服都要穿好幾年的爹爹,怎麽還有錢給她送賀禮?


    自打收到唐元明的信,唐曉慕就伸長了脖子盼唐元明的賀禮。


    唐曉慕相當懷疑是他爹在漠北又發現了幾個貪官,用從貪官家裏抄來的贓物湊出來了一份的賀禮。


    盼星星盼月亮,大概等了一個月,她總算收到唐元明的賀禮。


    這次除了給唐曉慕兄妹的禮物,太後、唐老夫人唐家大房都有東西。


    好幾口沉甸甸的大箱子,唐元明派了五百精兵護送,除了漠北常見的野獸皮毛,裏頭居然堆碼整齊的一塊塊金磚。


    唐曉慕人都傻了。


    她爹發達了嗎?


    怎麽突然這麽豪爽?


    她不可置信地圍著箱子繞了三圈,再三確定這的確是金子,不可置信地問:“我爹哪來這麽大的金子?”


    鈴蘭驚悚地搖頭。


    她在漠北跟著唐曉慕時見過將軍府的賬冊,府中餘銀與兩年前的宣王府有的一拚,都是窮得要命,不可能有這麽多金子。


    還是季修睿下朝回來後給唐曉慕解釋了緣由:“你爹在漠北發現一座金礦。”


    唐曉慕眼睛都值了:“一整座金礦?”


    季修睿頷首。


    唐曉慕:“!!!”


    以後她是家裏有礦的人!


    還是金礦!


    唐曉慕激動極了:“這就是詩仙說的‘千金散盡還複來’嗎?!”


    季修睿笑著應聲。


    唐曉慕開心地抱住他:“金礦在哪裏?怎麽現在才發現?要是早幾年發現,我爹也不用被處處被掣肘。”


    季修睿打開手上的輿圖,將地方指給唐曉慕看:“在這裏,距離北固城大約一百裏。其實現在發現也好,要是早兩年發現,這座金礦早就被人搶占了去,哪輪得到你爹去開采?”


    唐曉慕一想也是。


    她高興極了:“我爹怎麽一直都沒跟我說?”


    “先前怕走漏消息,他就沒上報。等到把礦區布防布置妥當後,才敢放心大膽的開采。不過布防時被安躂發現端倪,安躂這次除了想過來搶糧食,就是想搶這座金礦。”


    “不要臉,這幫廢物就知道搶。”唐曉慕想起來就來氣。


    唐元明不是窮兵黷武之人,他心疼士兵傷亡,不想總是打仗,曾經提出與安躂進行貿易。


    安躂提供牛羊與乳製品,大周提供糧食布匹,雙方各取所需、互通有無,以公平貿易解決物資短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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