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妖那雙小眼睛驀地睜大了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鬱秋,顫聲道:“那,那就是……飛升的秘辛?!”


    鬱秋雲淡風輕道:“是。”


    鮮有人知道,龍族飛升的秘辛就在烏綺雲手中。


    也鮮有人知道,仙魔一役,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爭奪這份卷軸。


    她在心裏問:“協助大徒弟飛升,我就能功成身退了,對嗎?”


    “理論上來說的確如此,”係統回答道,“但朝聞道以來,再無一人成功飛升,你所做的事情,也不大可能成功。”


    “滄瀾宗主並非常人,”鬱秋道,“到時候我把卷軸甩在他麵前,他自然就能飛升了。”


    係統涼涼地說:“烏綺雲掌握卷軸多年,也沒有飛升成功。”


    “那難道不是因為烏綺雲太笨了嗎?”


    “這話你親口說給你徒弟聽,就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


    這種話,自然不可能跟滄瀾宗主說的。


    鬱秋掐指一算,她好像有個近百年沒有跟滄瀾宗主說過一句話了。


    好就好在,她這幾個徒弟都是成熟的徒弟了,會自己成長,不用她怎麽操心。


    綁定了師徒係統後,還能定時查看一下徒弟們的成長進度。


    一個大乘晚期,仙盟的頂梁柱,大宗師,靠譜的成年人。


    一個走岔了道,入了魔,人稱魔君見寒,某種意義上也是大佬了。


    至於她的小徒弟顧風華,如今也是頂級煉器師了,誰碰到不說一聲牛批?


    而鬱秋,隻想早點退休,回她原本的世界繼續肝她的遊戲。


    “告訴我是誰,我自然會放你一條生路。”鬱秋看向鼠妖。


    “黑雲顛決戰之後,手持卷軸之人自會站出來,繼烏綺雲之後統領整個妖族,”鼠妖喘著氣,陰惻惻道,“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可我現在就想知道,”鬱秋冷淡地笑,“到底是誰,最終得到了烏綺雲的器重。”


    “當然,也不是不能理解,”鼠妖哼笑一聲,“你在烏綺雲身邊辛辛苦苦這麽久,最終什麽都沒撈到,心裏自然不平衡!”


    “少賣關子,直接說名字。”


    “這個人,你絕對想不到,”鼠妖捋了下須毛上的血珠,血紅的眼睛微微眯著,“我告訴你他是誰,得到卷軸之後,你給我看一眼,如何?”


    鬱秋不禁笑了。


    好半響,隻一瞬不瞬地盯著鼠妖看。


    她生得極美,開玩笑時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一旦閉上嘴不說話,便顯得高深莫測而疏離冷淡,教人根本猜不透她心裏的想法,反而覺得瘮得慌。


    “你就算得到卷軸,也用處不大,”鼠妖莫名地有些緊張,往洞穴口退了退,吞了吞口水道,“我聽人說,你境界始終停在元嬰期,隻因早年被你那幾個不孝徒兒所傷,以你的資質,也不可能飛升了,你還不如協助我,我若得道飛升,你也能撈個雞犬升天的好處。”


    鬱秋垂著眼瞼,似是在笑,歎了口氣道:“哎,你這話倒也並非毫無道理。”


    “是吧,”鼠妖嘿嘿笑著,“跟著我,總比跟你那幾個忘恩負義的徒弟好。”


    “那你總得告訴我,烏綺雲到底將卷軸給了誰,”鬱秋笑得眉眼彎彎,“我得趁著她統領妖族之前,將那份卷軸搶到手。”


    鼠妖眸光閃爍,猶疑不決。


    他還是摸不準鬱秋的性子:她到底站哪一邊的?


    身為人族,卻與仙盟為敵。


    表麵上對烏綺雲忠心耿耿,暗地裏卻打這種算盤。


    或許,她跟自己是同一類人吧。


    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自己打算而已。


    這也難怪,她那幾個都已成為大宗師的徒弟們,要將她逼迫到這個境地。


    “快說啊,”鬱秋不耐煩道,“黑雲顛決戰,勝負很快就有了定論,這一波……烏綺雲就算不死,也得殘了,你也不想錯過這個時機吧?”


    “嗯,”鼠妖沉聲道,“冬至那日,烏綺雲的確見了一個人,一個你意想不到的人。”


    “誰?”


    鼠妖緩緩道:“顧風茹,劍閣閣主長女,未來的劍尊。”


    “……”


    一陣寒風吹來,鬱秋竟有些恍惚。


    “原來如此,”她淡定地說,“妖王竟然有如此胸襟,將飛升的卷軸給了未來的正道大佬!”


    鼠妖幽幽道:“顧風茹與烏綺雲早有勾結,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鬱秋:“……”


    這個,的確是她沒有想到的。


    顧風茹,正是她三徒弟顧風華的胞姐。


    這個女人到底想幹嘛?一麵占著繼任劍尊的位置,一麵勾結烏綺雲禍亂蒼生?


    鬱秋費解道:“烏綺雲待我也不薄,她為什麽不把卷軸給我?”


    “看來你是真的傻,”鼠妖笑了笑,“你在烏綺雲心裏幾斤幾兩,顧風茹在她心裏幾斤幾兩,你當真一點數都沒有嗎?”


    鬱秋抬眸,眼尾一挑,眸色淩厲幾分。


    “我當然……有數哦。”


    刀光一閃,血珠如雨簾散開。


    那灰毛鼠瞪大眼睛,栽倒了下去,張了張唇,喃喃道:“為……什麽?”


    手中刀挽了個花,將刀刃上血珠吹落。


    鬱秋收刀入鞘,下巴稍揚,笑了笑,“顧風茹再怎麽樣,不過是正道的叛徒,既然能背叛劍閣,終有一日也會背叛妖族,烏綺雲終究信錯了人。”


    “你……不也一樣嗎?”鼠妖吐掉最後一口血,無聲地說,“不是說好了,協助我……的嗎?”


    鬱秋彎起唇,淡笑:“爾等鼠輩,竟敢跟我談條件。”


    鼠妖咽下最後一口氣,倒在陰溝裏。


    鬱秋倒出一粒藥,喂在之前用刀背拍暈的小孩嘴裏,此時懸在腰間的玉簡亮了亮,鬱秋拾起,注入靈力,道:“小白,我這邊已經解決了,你不用過來了,你在哪裏,我去找你。”


    玉簡那邊出乎意料地沉默。


    鬱秋不確定地問:“……小白?”


    片刻後,那邊冷不防地傳出一道清冽的聲音,如沆碭霧凇下,一片雪花陡然從樹梢墜落,激得鬱秋脊背一涼。


    “鬱、秋。”


    “……”


    鬱秋睫毛顫了下,哆嗦著、將手裏的玉簡碎成了兩截,玉白的器物在她手裏化作齏粉,散入寒風中。


    夭壽了,討債的追上門了。


    鬱秋調頭就跑。


    走之前,還不忘順手將結界的缺口給補上。


    第2章 青秋淵。


    2.


    洛水以北被稱為幽境。


    幽境一共九個州、九州內散布著八個大靈泉,分別被七個大門派占據,戰火不斷,靈氣不竭,乃是六道蒼生最佳的修煉之地。


    無論是仙是魔,隻要贏得了這一戰,將徹底占據九州之地。


    所以,本該在黑雲顛上與妖族、魔族決一死戰的滄瀾宗主,為什麽會拿到小白的玉簡?


    為什麽突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按理說不應該啊。


    江白是煉丹師,很少在戰場上現身,平素隻跟在鬱秋身旁,偶爾施救那些命不該絕的人。


    他一不站仙盟,二非魔道中人,跟了鬱秋這麽多年,早已擅長隱藏自己的行跡,跟滄瀾宗主往日無冤近日無仇,那滄瀾宗主怎麽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找上江白?


    鬱秋找了個破廟擋了會風雪,摸了摸下巴,仔細品了品這事情的關竅,得出一個結論——


    這滄瀾宗主……或許、可能、大概是衝著她來的。


    他還惦記著過去的仇怨,要親自把她這倒黴師尊給碎屍萬段。


    此刻的小白,或許已經遭他毒手了。


    鬱秋在心裏給江白點了根蠟,從納戒中取出一瓶丹藥,拔開蓋子往手心倒。


    又晃了晃,用力去倒。


    什麽都倒不出來。


    鬱秋拿起瓶子,眼睛懟著瓶口看,心裏一涼。


    壞了壞了壞了。


    最後一粒丹藥昨天晚上就沒了,她原本還想和小白會和後,讓他再重新煉製一瓶。


    被滄瀾宗主這麽一攪和,全毀了。


    還有半個時辰,她體內的霜蟲蠱就要發作。


    蠱毒發作之時,寸寸筋骨如冰霜凍結,靈脈被強行鎖死,靈力全無,五感喪失,形如任人宰割的羔羊,非得服用江白為她煉製的丹藥才行。


    鬱秋拿出丹陽鼎,催動靈力生了火,胡亂找了一堆藥草,諸如斷腸草、龍君崩、五步倒、逍遙花等等,一股腦地放在丹陽鼎裏麵燒著。


    她記得,江白煉丹的法子,好像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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