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秋又拿出信看了看,接著取出玉簡,注入靈力,輸入剛才記下來的序號,然後提心吊膽地等待——


    玉簡淡綠色的幽光映著她的臉,她呼吸有些急促,心想:要不還是算了?怪尷尬的。


    過去這麽久,萬一這個人早已經死了,追過去問又有什麽意思?


    還是隻試探一下?


    但對方應答的很快,清冽、短促的聲音從玉簡中傳出:“誰?”


    好高冷啊!鬱秋真的很好奇,這到底是何方神聖!


    她輕輕地抽了口氣,咳了下道:“阿青?是阿青嗎?”


    那邊突然沉默了。


    鬱秋輕輕地問:“……阿青?”


    “我在。”


    男人的聲音有一絲不可察覺地顫抖,回答完這一句,又無話了。


    鬱秋有些莫名其妙,打算放棄追問,反正對方也沒問她是誰,就當接了個騷擾電話好了。


    正要切斷,那邊又傳出聲音:“你說。”


    鬱秋捏著信紙,糾結了老半天,終於道:“嗯,我想我們之間……可能有些話要講清楚,你還在的嗎?”


    “在。”


    依舊是短短的一句。


    鬱秋抓耳撓腮,接著問:“你是仙盟的人嗎?”


    “是。”


    鬱秋道:“明天那什麽鳳凰台總結大會,你會去的吧?”


    “當然。”


    “那好,”鬱秋飛快地說,“明天咱們見個麵,聊一聊。”


    說完,也不等對方回複,她立刻切斷了靈力,捏著玉簡和信紙,幹坐在床上,心髒噗通地跳。


    天,她都幹了什麽?


    對方知道她是誰嗎?


    萬一真的來找她了,到時候該說什麽?


    鬱秋求救:“小七?”


    ……係統裝死中。


    屋外,江白喊道:“師尊?您在跟誰說話嗎?”


    “沒有!”鬱秋大聲說,“快閉嘴!”


    江白嘿嘿地笑,好久不挨罵,都忘了被罵的滋味了。


    整理完信封,鬱秋一樣一樣地研究這個儲物空間裏的寶貝,將那份金色的卷軸也扔進去了,忙活了老半天,才終於想起正事——


    一開始,她隻是想找麵鏡子來的。


    她翻了翻儲物空間,取出鏡子好好地端詳自己,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修仙就是妙啊,都活到這個歲數了,樣貌跟十八九歲的小姑娘沒什麽區別,不管怎麽擠眉弄眼,也看不出皺紋和醜態,笑起來更是傾倒眾生。


    她那雙眼睛,比桃花眼稍微圓溜一點,卻不及水杏眼的柔和,笑起來有一對明顯的臥蠶,眼珠子黑亮亮的,神韻十足,鼻子也長得端正,嘴唇也好看。


    隻不過……


    鬱秋緩緩揭開絲巾,露出脖子上,對著鏡子比照。


    脖子正中間有一道淺淺的刀痕,大約三寸長,橫貫細嫩的脖子,就好像她曾經被人提著脖子一刀戮下去一樣。


    這就有點影響美感了。


    鬱秋拿上江白的藥,均勻地抹在傷口上,再係上絲巾,遮住那一點美中不足。


    翌日,鬱秋騎在靈獅背上,跟著顧風華騰雲駕霧,飛往幽境東海岸的一處海島——此處便是刀宗發家之所鳳凰台。


    仙魔一戰曆經十二年,幽境各個門派的據點都被毀了,而鳳凰台地處東北角,與戰亂的中心距離十萬八千裏。


    正因如此,其門派內大部分建築都能在此次大戰中保存完好。


    從高空中往下看,海島上佇立著一座手持長刀的巨人石象,巨人俯瞰著整個東海岸,鎮守一方,旁邊有一塊寬闊的平台,上麵站著很多螞蟻般的小人,空中亦有很多仙人禦風飛往那處。


    鬱秋趕到的時候,鳳凰台上已經站滿了各個門派的弟子,一個個都精神奕奕、高談論闊,鬱秋還以為他們之間關係這麽好呢,仔細一聽才發現,他們好像在爭論什麽,正爭得麵紅耳赤。


    當通體雪白的靈獅載著鬱秋從天而降,一時間,整個鳳凰台都肅靜下來,無數道目光齊齊地投過來。


    鬱秋:“……”好緊張啊。


    他們都想看自己從靈獅背上垮下來的英俊風姿嗎?


    鬱秋覺得這是在為難她。


    靈獅很乖,整個兒都趴在地上了,可鬱秋每次爬上爬下都很費勁。


    她不敢像其他人一樣“謔”一下地飛來飛去,雖然理論上講她應該也能做到。


    好在顧風華很快就迎上來了,恭敬地彎身攙扶著她,協助她從靈獅背上下來。


    人群開始議論——


    “她是誰啊?好大的排麵啊……竟然要讓劍閣之子親自攙扶?”


    “別人都禦劍,她為什麽騎著極品靈獅過來?竟然養得起如此極品靈獅,劍閣果然奢華至極,奢華至極!”


    “你們看顧儀師的態度,那應該是他的長輩吧?我怎麽沒聽說過這麽一號人啊?”


    “不會吧?你們不知道嗎?那可是滄瀾宗主和顧儀師的恩師,鬱秋鬱宗師啊!”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鬱秋從他們之中走過去,豎著耳朵聽他們討論,有些緊張和興奮,麵上卻不動聲色。


    她這是皇太後的待遇啊,得拿出威嚴來,不能讓老三失了麵子。


    “師尊莫要擔心,”顧風華附在鬱秋耳旁低聲說,“一會跟緊弟子便是,若是遇到滄瀾宗主,千萬不要和他起衝突,以免旁人揣測你們二人關係不好,借題發揮。”


    鬱秋點點頭。


    “大名鼎鼎的鬱宗師?原來就是她?!”


    “這是怎麽回事?那妖女不是已經背叛了仙盟嗎?!”


    聽到“妖女”二字,顧風華一個眼神殺了過去,那人立刻噤聲,捂著嘴不敢妄議。


    一人打嗬嗬說:“哎呀你說你,嘴巴賤不賤?那可是滄瀾宗主和顧儀師的師尊,你膽敢說她不是,那豈不相當於在罵滄瀾宗主和顧儀師嗎?!”


    “可是我聽說……他們師徒關係不好,已經決裂了?”


    “不好會請她來鳳凰台嗎?你們他們之間像關係不好嗎?”


    眾人眼神看過去,見顧風華低聲在鬱秋耳邊說著什麽,兩人輕輕鬆鬆、有說有笑的樣子。


    “這不對啊,整個幽境都知道,這位鬱宗師性情古怪,對待弟子嚴苛至極,怎麽今日一見,跟傳聞中的完全不一樣?”


    “我也曾聽聞,鬱宗師和他徒弟們決裂之後,無處可去,最後投靠了九尾狐烏綺雲,既然如此,今日怎麽會出現在鳳凰台上?”


    “傳聞都是假的,明說投靠,實則是臥底,鳳凰台的鳳不眠刺殺魔君見寒一事,其中就有她暗中成全,而且我還聽說啊……臥底一事,原來是滄瀾宗主安排的!”


    “滄瀾宗主神機妙算,料到不日後仙魔將有一戰,提前讓他師尊去投靠妖族,這你難道不明白嗎?”


    “……那也不用提前個一百多年吧?”


    “……”


    眾人細細一品,好像的確不合理,斟酌著不敢開口,很快話題又回到了今日的主題上,即重新分配幽境各州、以及八大靈泉的歸屬。


    顧風華來到劍尊顧屹之身旁,拱手行禮,溫聲道:“爹。”


    顧屹之點了下頭,目光落在鬱秋身上,敷衍地問:“顧宗師在我劍閣可住的習慣?”


    鬱秋道:“還行。”


    顧屹之輕輕地哼了口氣。


    顧風華適當地轉移話題:“爹,八大靈泉的分配已經定下來了嗎?”


    說到底,幽境內最有價值的地段也就是八大靈泉所屬的州,除此之外那些蠻荒之地,白送別人也不一定要。


    靈泉乃是天地間靈氣最旺盛的地方,是修煉的絕佳之地,而幽境的八個大靈泉,原來有三個被妖族占據,如今妖族被驅逐了,各大門派自然要去爭奪這靈泉的歸屬權。


    顧屹之臉色不太好看,這些日子為了爭奪靈泉,他甚至連長女顧風茹的後事都沒去料理。


    可仙盟的規矩,一向是按照實力說話。


    顧風茹隕落了,劍閣一脈沒有說得上話的後人,這令他在爭奪靈泉分配權的過程中屢屢受挫。


    恨隻恨他唯一的兒子顧風華不爭氣。


    他冷笑道:“刀宗獨女鳳不眠冒著生命危險孤身刺殺魔尊,縹緲峰掌門門下十二弟子包括他的後人全部陣亡,玄音門掌門犧牲,妙法宮九位長老陣亡,這些門派都有實力和理由去爭奪大靈泉,而我劍閣有什麽?”


    顧風華沉聲道:“阿姐不是也犧牲了麽?”


    顧屹之厲聲道:“阿茹是遭人暗算!不是死在戰場上!如何跟這些門派爭搶?”


    顧風華寬慰道:“換個角度想,劍閣折損不多,也是件好事。”


    顧屹之眼底露出嘲諷,哼道:“你說的倒是輕巧。”


    顧風華抿了抿唇,露出一個悲傷的笑,注視顧屹之,認認真真道:“爹,如果需要兒子死,兒子也願意犧牲性命,換取仙盟大獲全勝。”


    顧屹之冷笑:“本尊倒是巴不得,死的是你而非阿茹。”


    顧風華雙唇抿成一條線,垂著頭,不再說話。


    鬱秋牽了牽顧風華的袖子,示意他走開,兩人找了個位置坐好。


    “你爹怎麽那樣說話?”鬱秋無語道,“你這一家子人都好奇怪啊,犧牲後輩幫他換取榮譽,就是為了搶一個靈泉?”


    顧風華無奈笑笑。


    鬱秋從納戒裏拿出一盒果脯,分了些給顧風華,邊吃邊道:“別理他了,他腦子不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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