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青衫,兩兩相惺,秦淮河畔,魂夢相依!


    他應該對他有那麽一點點的眷戀吧,否則又何必吟這樣的詩?昨夜那句輕不可聞的“我愛你”應該也是他說的吧!他應該沒有聽錯吧,應該不是自己的錯覺吧!


    睜開眼便看不到他的蹤影,一室空蕩,想必此刻他已在去洛陽的路途上。自此一別,再會何期?


    陸惟抬起酸痛不已的身體,穿好衣服,清晨的曙光透過窗格,找在他神清氣爽的臉龐,一臉羞怯的笑意,眉梢眼底,淨是動人的喜悅。


    白晰的胸部有無數或紅或紫的淤痕,都是昨夜狂歡留下的痕跡,他臉一紅,連忙掩好衣衫。


    門外傳來敲門聲。“我可以進來嗎?”是洛凡的聲音。


    “洛大哥請進。”陸惟忙過去看門。


    “你今天感覺怎麽樣?”洛凡仍是一臉溫和的笑容。


    “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他笑著回應。


    洛凡看著他,表情隨即變得十分古怪。“昨夜……是不是他來過了?”


    “啊?”陸惟不解得道。


    “有痕跡……”洛凡指指他的頸部,一圈明顯淤痕,天哪,雖然東方逍與陸惟很久未見麵,但也犯不著這樣“辣手摧花”。


    “啊”陸惟驚呼一聲,連忙拉高衣領,臉一下子紅到脖根,真是出大醜,沒有想到連頸部也有。


    洛凡不禁輕笑出聲,他真的很可愛,可愛的讓人心動。


    “洛大哥,我想留在試劍山莊,可以嗎?”陸惟怯怯地提出這個要求,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好啊,我可是求之不得呢,你想留多久都隨你!”


    “多謝洛大哥。”他露出開心的笑容。


    留在一個他知道的地方,說不定還能再次見到他,明知這等待意味著無邊無際的苦澀、明知他即將娶妻生子、明知與他沒有明天,他也心甘情願,就這樣,無邊無盡地為他等下去!


    也許,總有一天,他還能再見他一麵!


    春夏寒暑,朝來暮去,一晃又是三個月,轉眼便到了秋風蕭蕭、秋葉飄零的季節。


    中原的秋季,不同於江南,於桂香中溢出無限芬芳幽香的氣息,更多的,是無邊的蕭瑟和肅穆。


    逍遙山莊,臥雲堂內,一護衛匆匆走入臥雲堂,將封標有火漆的信函叫個東方峰。“啟稟莊主,鐵箭山莊的急件。”


    偌大的正廳隻有東方峰與東方逍兩父子。


    “爹,信上說些什麽?”東方逍看著一臉凝重的東方峰。


    東方峰一拍桌子,站起來,心裏的震驚非同小可。“莫盟主被害了!”


    “什麽?”東方逍一驚。“何時?”


    “昨日正午。”


    “可知是何人所為?”


    “據說是他莊內的一個護衛,此人當真是猖狂之極,竟於眾目睽睽之下將莫盟主殺害。”


    “此人可有來頭?”


    東方峰搖搖頭,“目前還一無所知。近來武林十分動蕩,上此鐵殺沙幫一案,到現在還沒有眉目,緊接著就是莫盟主被害,看來,武林不日將掀起一長腥風血雨,隻怕到時候,又要累及無辜。”他不禁深身歎道。


    “武林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是否跟朝庭近日的動蕩有關?”東方逍道。


    “有可能,據聞莫盟主與朝庭頗有來往,說不定禍起蕭牆。逍兒,趕快飛鴿傳書個其他山莊,讓他們派人過來共商對策,同時,我們應該推舉新任盟主,武林之大,不可一日無主。”


    “是,爹。”


    “發生了此事,你和莫大小姐的婚事本來可望在月底完婚,但現在看來,恐怕得多拖一陣子了。”


    “沒關係,孩兒並不急。”東方逍淡淡地道,心裏不免突地一跳。


    “不急不行啊。你是東方家唯一子孫,以你的年紀,也該娶妻生子了,否則我怎麽向祖上交代。”


    東方逍心頭一沉,“知道了,爹。”


    回到書房,寫好書信,綁在訓練有素的信鴿腳下,放飛出去。


    遙望蒼穹,白雲如織,秋高氣爽,不知試蕭山莊的洛凡看到急件後,會不會帶陸惟一起趕來?


    陸惟,朵朵白雲,朵朵都化成他俊美蒼白的容顏,純淨的眼眸羞怯而癡迷地注視著他!陸惟,他握緊拳頭,拳上青筋凸暴,心中的空洞與痛楚如氣泡般迅速膨脹擴大,充斥全身。


    何時何地,才能再此與他魂夢想依!


    突然,一道黑影自前院樹梢掠過,如箭般飛速消失。


    “誰?”東方逍大喝一聲,追隨著那道黑影,亦如箭般地飛速掠出!


    腳下生風間,已掠出了逍遙山莊。那黑影將他引到山莊後一片開闊空地上,四周俱是枯黃的茅草,在秋風中沙沙作響。


    “兄台將我引到此處所欲何為?”東方逍停下,朝那已站立相侯的黑衣人道。


    那人轉身,黑衣、蒙麵,和一雙冰冷到極點的寒眸。


    “柳劍,原來是你!”原來就是那個在鐵沙幫時與他交過手的黑衣人。


    “奉勸你不要插手鐵箭山莊的事。”那人冷冷道。


    “莫非此事是無影盟所為?”東方逍微一揚眉,道。


    “此事純屬個人恩怨,無影盟自會給武林同道一個交代。”


    “武林盟主被害,非同小可,怎可算是個人恩怨?”


    “無影盟至今仍不想與四大山莊正麵衝突,你若是一意孤行,勢必鬧得不可收拾。”他的口氣十分森冷。


    “四大山莊難道會怕了無影盟不成?”東方逍聽著貌似威脅的口氣,心中十分不快。


    “既然如此,那就隻好請兄台到無影堡走一趟。”那人緩緩抽出寶劍,指向東方逍。


    江南試蕭山莊內


    “父親,急召我回來是有什麽事嗎?”洛凡與陸惟雙雙跨入倚玉軒內,試蕭山莊的莊主——洛君同正襟危坐地站在正席,此人身材不高,鼻直口方,五官端正,一身儒衫,倒更像是個私塾先生。


    “凡兒,今日接到逍遙山莊的飛鴿傳書,莫盟主已於昨日被人殺害,所以四大山莊現在每莊派一人去逍遙山莊共商大計。”


    “真有此事?”洛凡吃了一驚。“我馬上動身。”


    “陸惟,你跟我一起去吧。”洛凡轉身對陸惟道,刻意創造兩人相間的機會。


    陸惟點點頭,想到即將見到東方逍,臉上便有掩不住的欣喜之色。


    洛陽官道,一片塵土飛揚,兩匹駿馬疾馳而過,衝入城內,在“逍遙山莊”門前停下。


    洛凡翻身下馬,朝莊內走去,卻見陸惟呆立在馬旁,不禁問道:“陸惟,你不進去嗎?”


    “莊主不會高興看見我的,洛大哥,我就在門外等好了。”陸惟看真高大的院牆與氣勢磅礴的橫匾,心中一陣酸澀,物是人非,這曾經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是再也進不去了!


    洛凡沉吟一下,道:“那好吧,我去見過東方莊主,馬上就出來。你稍等一會兒。”說罷他就往莊內走去。


    陸惟將馬牽到莊外的鬆樹上拴好,靜靜地在在院牆外等。


    十年前,也是這個地方,一聲宏亮的馬嘶從漫天風雪中傳來,他出現,一襲白衣,一臉飛揚的神采和燦爛的笑容,宣告著將他擁有。往事曆曆在目,想到許能見他一麵,心中感到無比情


    怯。


    突然,眼前人影一閃,洛凡去而複返。


    他一愣,不禁問道:“洛到哥,怎麽這麽快,見過莊主了嗎?”


    蘿凡沉穩的神色中帶著濃濃的不安,“大事不妙,東方逍被困於無影堡,看來無影盟要那他來威脅四大山莊,不許我們插手鐵箭山莊一事。”


    他出事了!陸惟心一跳,轉身就往正南方衝去。


    “你去哪兒?”洛凡攔住他。


    “我去救他!”洛陽近郊,正南方的黑鬆崗,是無影盟的所在地,也是武林無人感闖的禁地!


    “你瘋了,你這是去送死!”洛凡怒道。


    “我要跟他在一起!”陸惟突然大聲道,眼中有一層淡淡地水霧。“就算死,我也要跟他在一起!”


    洛凡抓住他的胳膊。“那你至少也要等到四大山莊的人到齊了,我們再一起殺上無影盟,這樣才有勝算。”


    “不,我等不了那麽久,我怕他會出事。”陸惟搖搖頭,心急如焚。


    “那好,”洛凡歎口氣。“我跟你一起去。”


    “不,洛大哥,如果你有事,讓我怎麽向莊主交代?”


    “我不放心你,我一頂要跟……”他突覺全身一僵,陸惟已經伸出手指,點中了他的穴道。


    “陸惟,別做傻事!”他朝他怒吼,全身卻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任他掙脫自己的雙手。


    “洛大哥,對不起,我以後再向你賠罪!”陸惟深深看他一眼,一運氣,身形疾如飛鳥,朝正南方掠去,一會兒便消失在無盡的蒼穹中。


    “傻孩子。”洛凡無奈地歎道。呆呆望著他修長英挺的身影漸漸消失。


    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憎恨起自己的曾經的懦弱,如果,當初他有他一半的勇氣,就不必活得像今天這麽痛苦。如果他能早點明白愛一個人是沒有罪的,那麽今天,他的心應該歡唱著伴隨他所愛之人的身邊,而不是沉浸在無邊無盡的悔恨中。


    可惜,如果,僅僅是如果,等他醒悟到這一點,已經太遲了,太遲了!


    黑鬆崗滿山皆是巨鬆,如一頭沉睡的黑豹般臥於洛陽與荊州交界處。無影堡建於黑鬆崗的最高處,非同一般建築,隻有山石,整個堡看起來無比沉寂肅穆。


    堡前一道長長的石階,石階最底下立一石碑,刻著血紅的五個大字:擅入著死!


    這是武林人人談之色變的禁地,從來沒有敢闖堡一試,因為前來闖堡或者因自己的親人被殺而來尋仇的人全部都死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無影堡。


    僅一盞茶功夫,陸惟來到堡底,淡淡瞥了一石碑,腳步毫不停留,疾往上衝。


    才衝到石階一半,便跳出二個蒙麵人,手持寶劍,喝道:“何人闖堡?報上名來。”


    “陸惟。”他淡但道,麵對二道疾刺而來的劍光,身形如鷹般一轉,一把拔出寶劍,劍光過處,三劍相交,火花四濺。那兩個蒙麵人抵不過陸惟深厚的內功,齊齊往後震退了二步。


    陸惟趁此機會,槍上前去,出劍如風,隻聽兩聲慘叫,兩人雙雙倒在地上,大腿處鮮血直流。


    秋風吹起他額前的散發,他的眼神,從來沒有像此刻那樣銳利、嚴肅而冷酷!


    東方逍,你一定要等我!他緊緊咬著下唇,繼續往上飛掠。


    上到四分之一處,無聲無息地有躍出三個蒙麵人,一聲呼嘯,三人將陸惟團團圍住。與那三人一交手,他心中一凜,這三個人比起前麵的二人,武功又高上一籌。


    密不透風的劍法如一道銅牆鐵壁,將他層層封鎖起來,十幾招下去,他左突右衝,依然衝不破這劍陣。


    陸惟深吸一口氣,凝神靜目,強壓下想盡快見到東方逍的焦灼心情,沉息吐氣,一聲清嘯,力透劍身,劍尖突地爆射出無數點星光閃閃地劍花,如陽光般刺破冰層,在一片青峰相交的清鳴中,寒光一閃,他修長的身軀便突破包圍,遠遠地落在那三人的劍陣之外。


    陸惟微微喘息著,額頭透出一層細密的汗水。剛才劍走險招,固然脫身而出,但右大腿卻中了一劍,他一伸指點住穴道止血。


    不敢稍作休息,腿上鮮血淋漓,卻絲毫不覺得疼痛,心急如焚的心裏隻牽掛著他的安危,他到底在哪裏?


    穿過圍牆,正欲望正廳撲去,然而;一陣淩厲的掌風朝他胸前襲來,力道之強,難以想象,他隻能後退,於空中一個輕巧的翻身,折掠而去,落地之後,仍往後退一大步。


    好沉厚的內力!


    “連闖兩關,你也算不俗。”冷若冰霜的聲音衝正廳內傳來,一跟英挺的一身黑衣的蒙麵人與東方逍緩緩從正廳走來,走到石院中。


    近在眼前,麵容依舊、白衣勝雪、玉樹臨風,不是東方逍是誰?三個月未見的他,全生上下,充斥著一股以前沒有的沉穩與成熟,更加富有魅力。


    他的心狂跳起來,喜悅溢於言表,道:“少莊主,你沒有事吧?”


    東方逍臉色陰沉地看著已經受傷的陸惟,雖有那見到他的無比喜悅與心動,卻馬上被滿腔的憤怒所充斥,這小子來幹什麽?而且還是一個人,他是存心想送死嗎?


    周身四大要穴被柳劍所製,一用力便渾身酸痛,絲毫運不出內力。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安然無恙,但沒有柳劍的獨門手法解穴,恐怕他這一生都無法再使用武功。這小子就算現在功力增長十倍,也休想在高手如林的無影堡把他救出去!


    他皺皺眉:“你來幹什麽?”


    冷冰冰的話瞬間冰凍住了他的喜悅,笑容僵在唇邊,他一下子就愣住了。“我是來救你的!”


    “就憑你這點功夫?”東方逍冷冷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可以回去了。”


    他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這話太傷人,三個月前,他還在他耳邊溫柔地低吟他的名字,怎麽三個月過後,一切都變了?


    “少莊主……”他喃喃道:“我怕你有事,所以……”


    “你要我說多少遍你才明白,我的事不用你管。”東方逍幾乎要怒吼出聲,這個笨蛋到底明不明白,什麽叫量力而行,審時度勢?


    “我一定要救你出去。”陸惟喃喃道,下唇已被咬破一道口子。


    瑟瑟秋風,滿山鬆濤,好是淒涼,吹得他的胸口亦一陣透入骨髓的悲涼!


    “無影堡不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柳劍冷冷地看著兩人,將手比拍,自空中突然躍出四個黑衣蒙麵人,將陸惟團團圍住。


    “先過了這一關再說,無影神劍,四人聯手,威力無窮,至今為止尚未有人能破得了這個陣法!”柳劍雙手在空中一揮,四個人齊唰地揮出四道青芒,夾著風聲朝陸惟刺去。


    東方逍心中一急,大聲喝道:“陸惟,我已經煩夠了,我不想再見到你,你趕快給我滾回去!”


    陸惟右手一揮,以一柄劍擋住四道劍光,純淨的眼眸中掠過一絲痛苦之色。


    “陸惟。”東方逍握緊拳頭,道:“聽到沒有,我對你已經膩了,我馬上就要成親,你別再來糾纏我,趕快滾吧!”


    陸惟原本蒼白的臉色更顯慘白,漫天劍氣中隻見他淒苦的笑容,這一刻,他終於聽到他的真心話了!原來,他竟是如此的厭棄他!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在一廂情願。


    可是他早已將生命交給了他,天上地下,生死相隨。尤其這一刻,他怎麽能棄他而去!


    笨蛋!東方逍看著他左突右衝的身形幾乎化為一道淡青的光芒,混雜在那四道黑影中,顯得如此輕飄,一顆心狠狠地被揪緊了。真是笨蛋!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那樣恨起他的倔強和死心眼。


    夕陽搖搖欲墜地掛在遠山的邊緣,淡紅色的光線映照在石院中正激戰的陸惟身上,卻照暖不了他心中的寒冰。


    前塵似夢,一場春夢。那三個月前的溫柔相偎,那一夜的極度狂歡,亦隻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而他,自始至終,從來都沒有愛過他。


    心頭既苦又澀,手中的劍,沉重得幾乎提不動。


    如果今天他在他麵前死去,能否,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得到他的一滴眼淚?他不要許多,隻要一點點,一滴他為他流的淚,就已足夠!


    他一咬下唇,放棄任何防守,一招“初陽解凍”狠狠地疾刺想其中一人胸口,他隻求快、狠、準,撂倒其中一個再說,全不顧自己全身空門大開。


    擒賊先擒王,就像十年前的那個冬季,對付那幫小霸王們所使用的不要命的大法。


    “笨蛋!你找死!”東方逍心頭一跳,不禁怒吼出聲。


    果然,刀光劍影中,一個黑衣人慘叫一聲倒地,與此同時,陸惟悶哼一聲,身上頓時被其他三個刺出三處深淺不一的劍傷,一劍割過左臂,一劍刺在左腿,還有一劍在背部,鮮血汩汩地自創口流下。


    絲毫不為所動,陸惟緊抿著嘴唇,又一劍刺向另一個人的胸口,慘叫聲中又倒下一個人,同時劍光一閃,他身上又多出兩道劍傷,殷紅的鮮血噴灑而出,染紅了石地。


    “住手!”柳劍忍不住道,那年輕人一定是瘋了!


    如聽到聖旨般,僅剩的兩個蒙麵人立即收招,凝劍不動。


    頓時感到威迫的撤除,陸惟一劍撐在地上支撐住全身的重量,迅速地點了周身的大穴止血,不停地喘息,五處深深淺淺的劍傷洶湧出大量腥紅的鮮血,順著右手流到劍身上,再一滴一滴滴到地上。


    這個笨蛋,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東方逍心痛欲裂,向柳劍叫道:“放他走,你們要的人是我!”


    陸惟緩緩地抬起頭,喘息地看著柳劍,輕聲而斬釘截鐵道:“沒有破不了的陣法,隻看你怎麽去破!”


    所謂一夫拚命,萬夫莫擋。任何陣法都有破綻,人,就是其中最大的破綻!


    柳劍冷漠的眼眸盯著搖搖欲墜的陸惟,道:“你就這麽在意他!”


    陸惟臉色慘白,一字一字道:“他在,我在,他亡,我亡!”


    秋風夾帶著他的聲音,在石院中隱隱回蕩,字字擲地有聲。


    “笨蛋。”東方逍喃喃道,忽覺眼眶一陣濕潤。


    沉默半晌,柳劍點點頭。“很好。”


    伸手自懷中掏出兩粒白色藥丸。“我給你一個機會。”


    他將手攤開,道:“這兩粒藥中一粒摻著致命的毒藥,另一粒則完全無毒。你們兩人各選一粒,吃下去後我就放你們走,是生是死各有天命。這已經是最優厚的條件,闖入無影堡的人,從來沒有一個能逃脫,而你們之中將會有一個是幸存者。”


    唯一的機會!陸惟眼眸一亮“次話當真?”


    “說一不二。”


    “隻要吃下藥就讓我們走?”


    “沒錯。”


    陸惟撐起身子,緩緩地一步步走過來,從他攤開的手中拿起一粒藥丸。


    癡癡地眼神,自始至終,一直深深凝視著東方逍。隨後,他一仰脖,將藥丸吞下。


    “既然他選擇了著粒,那麽這粒就是你的了。”柳劍拿起了剩下的藥丸,欲交給東方逍。


    “不,這粒也是我的。”陸惟一把奪過柳劍手的藥丸,又是一口將它咽下了肚。


    斷腸毒搖嗬,他正需要斷腸毒藥!他豈非早已中毒太深!早點解脫,對他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他已全身鮮血淋漓,黑發因激烈的打鬥而散開,襯著如雪般的臉色,暮色中呈現觸目驚心的美。


    咽下藥,他癡癡望著東方逍,要努力在倒下前記住他的樣子,記住他,好留待日後回憶!寂寂黃泉,長夜漫漫,他需要點溫暖,需要憑借對他的記憶,才能勇敢地、無畏地、一個人、走下去!


    心頭因預知死亡的來臨而異常酸苦,而眼眶卻幹澀得沒有半滴眼淚。流淚又能如何?他是已經翱翔蒼天的雄鷹,而他是在黑暗海底一直深深沉溺的魚兒,越沉越深、越沉越深,他,始終看不見,他在水中的晶瑩剔透的淚!


    柳劍發出一聲長歎,世間竟有這樣的感情!心頭不禁劇震,眉宇間的冷漠更加深奧了幾分,他單指淩空一彈,頓時解開東方逍周身的穴道,道:“你們走吧。”


    “瞬間解脫束縛,東方逍一把狠狠抓住陸惟的胳膊,怒吼道:‘你這個笨蛋,逞什麽英雄好漢,幹嘛這麽不要命,幹嘛把藥全吃了!你的命是我的!我說死你才能死,懂不懂?現在我不準你死,聽到沒有?”


    昏昏然,陸惟睜大眼,對上東方逍俊朗帥氣的麵容,神采飛揚的雙眸此時卻充滿了焦慮與不安,甚至還有絕望和心痛。


    他可是在為他擔心?可是有點舍不得他?剛才說出如此絕情的話的他,竟也有這種表情?


    他淡淡一笑,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種夢幻般甜甜的感覺。


    如耳語般,他淡淡在他耳邊笑道:’對不起,我很笨,我再也保護不了……”話音剛未落,眼前一黑,便陷入了黑暗。


    不,你不能死!東方逍臉色一白地一把將他頹然而傾的、單薄身軀抱住,怒目仇視柳劍,咬牙冷冷道“要麽給我解藥,要麽把我也殺了,否則,無影盟將永無寧日。”


    柳劍看著將陸惟抱得緊緊的東方逍,淡淡道:“兩粒藥丸中一顆的確是毒藥,另一刻卻是解藥。他根本沒有中毒,隻是流血過多昏過去了。”


    東方逍一搭陸惟的脈搏,微弱得令人心驚,卻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知道他所言不虛,這才鬆了口氣。


    “這筆帳,我記住了,不日定當討回。”東方逍抱起陸惟,轉身欲走,他傷得這麽重,得趕快回莊給他療傷。


    “且慢。”柳劍從懷中掏出一隻綠色小藥盒,扔給東方逍,道:“這是本盟療傷聖藥,對他會有好處。”


    “多謝。”東方逍接過藥,頭也不回,身形一拔,如雄鷹般迅速消失在夕陽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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