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馬上順勢說:“小孫,林助理,你們辛苦了,回見哦!”


    林雪兒就這樣被小孫朱拽走了。厲燁看著她們倆的背影,問我:“這個小孫是你的朋友?”


    我做無辜狀:“沒有呀,也是今天剛認識的。不過,我覺得她人好又能幹,你要不要把她挖過來做你的助理?林助理好像心理素質不太好,一會兒的功夫哭好幾次了。這項工作對她來說,壓力會不會太大了一點?”


    “就你這個糊塗腦子,還操心起人事任用了?小孫本來也是我們集團的人才。這酒店也是我家的,你連這個也忘了?”厲燁連連搖頭:“茜茜,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既然自己不會水,就不要下水救人。以後不要再管這種閑事,有我在,自然是我來處理。”


    我這人生平有個毛病:如果工作中被說不行,我怎麽也得搞清楚到底是怎麽不行。這樣至少下一次我就可以稍微“行”一點。我立刻虛心請教:“請問具體是哪些地方處理得不好呢?我覺得我處理得不錯,問題已經解決了呀。”


    “你所謂的解決,不就是龔小姐放棄賠償了嗎?她之前說的那些難聽話就都算了?”他無情地說:“這種溫和的解決方式,跟外麵那些小白領根本沒區別。這可不是我厲家的做派。你處理得太軟弱,太客氣了。”


    “我那是文明處理呀。這□□的,你又打算怎麽強硬?難道派兵把龔小姐抓起來?”


    “兵法之妙,運用存乎一心。等下次遇到了問題,我再示範給你看吧。”


    “別賣關子呀,講講嘛,我也學習學習。”


    “你怎麽突然開始操心這種事了?”厲燁有點意外地看著我:“以前你對這種事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最近嘛……”我靈機一動,拿出職場上的“引用老板偉大語錄”大法:“不是你說讓我懂事一點嗎?”


    這是我多年來搪塞老板的經典招數之一,練了很久才用熟的。據我觀察,老板多半自戀,又要人聽話。在老板麵前犯了錯,最好的姿態就是“都是愚蠢的我太在乎您的意見這才矯枉過正”。


    “不是您上次說要仔細一點,不要著急嗎?”或者,“不是您上次說要快一點,不要拖拉嗎?”


    反正老板們每天發號施令一百多條,總有一條可以引用到眼下的危機上。


    “我讓你懂事,你就真的懂事了?”厲燁冷漠的臉上第一次帶了點笑意:“這麽聽話的嗎?”


    這招還挺靈驗,果然霸道總裁都喜歡別人聽話。一不留神,我就把職場上的套話都說了出來:“當然了,您的意見我是最重視的啦。怎麽樣,執行得還算到位吧?”


    厲燁看著我,皺起了眉,嚴肅地說:“那可糟糕了,我要趕緊給地震局打電話。”


    我奇道:“地震局?”


    他把臉湊近我,一本正經地說:“據說小動物突然行為反常,恐怕就是要地震。”


    我楞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他在跟我說笑。他的臉離我這麽近,笑意盈盈。我得承認,長這麽大我沒受過這種刺激!帥哥與我這樣風言風語,這真是生平頭一次!我的臉燒得可以給整個大廳供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想要風趣地回應,卻一句詞也想不出來,隻呆在原地。


    厲燁搖搖頭,笑道:“從小就這麽傻乎乎的,反應慢。”


    我想起穆榮說過,他們都是一個學校的同學。厲燁與蘇茜茜,其實也是青梅竹馬。或許我低估了厲燁對蘇茜茜的感情。他大概多少還是有些喜歡她,不然也不會與她訂婚。


    這時一個司儀走上台子,我和厲燁也隨著大家一起落座。我突然覺得背後有人看我,回頭一看,原來工作人員的桌子就在不遠處,林雪兒坐在一群媒體人中間,靜靜地看著我們。她表情冷漠,似乎一切與她無關。可是她緊緊抿著的嘴角暴露了她的不甘。


    我心裏得意極了。生平第一次,我在這種女人麵前取得了勝利。雖然是夢中,可再怎樣也聊勝於無。我想到了冰冰。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對不會那麽傻。我才不要去打工給學長買樂器,更不會去學什麽樂理知識然後在他麵前賣弄。


    我要像冰冰那樣,化一個假裝素顏的淡妝,穿一襲賣弄風騷的裙子,沒事多在學長麵前晃。我要像個白癡一樣,在音樂上的問題不停地向他請教,無論他怎麽胡說,我做好學生狀聽著就行了!他說得再離譜,又與我何關?我幹嘛要那麽較真?


    一想到自己當時傻瓜似的苦學搖滾樂知識,我就要狠狠地罵自己:你在這種事上保持那麽強烈的求知欲幹嘛?你是要考搖滾學博士嗎?


    如今我徹底明白了,男人所謂的紅袖添香,紅顏知己,紅塵作伴,意思就是一個擅長順著他們說話的、把表現機會都讓給他們的、溫柔漂亮的女配角。所有男人寫的故事裏,女人再有天大的本領,也不過是為了成全男人的偉大。武俠小說裏出場時無敵威風的女主角們,總是武功從此就定格在這裏,從此輔助男主角一路升級打怪,成為絕世大俠。


    我想要好好地氣一氣林雪兒,就鼓起勇氣,靠在厲燁身上,還挽住他的手臂。厲燁沒有推開我,隻是有點詫異地問:“你怎麽了?”


    我敷衍地說:“嗯……沒什麽,就是感受一下。”


    厲燁點點頭,居然也不再問。就這麽任由我靠著。我感覺到背後的目光更強烈了。我偷偷回過頭,想要給林雪兒一個挑釁的微笑,卻看見她早就走了。是穆榮站在角落裏看著我,呆呆的,像是個玩具被別人拿走的落寞小孩。


    我突然想起璐璐說的那句話:你總是對穆榮這麽殘忍。


    我想起這些天他陪我吃早餐,陪我趕飛機,大早上跑到我家來找我玩。就連今天的晚宴,也是他陪我來的。剛剛他又幫我“打敗”了林雪兒。雖然他在很多個晚上拒絕了我,但他對我,實在是好的沒話說。


    而此刻我與厲燁重修舊好,就將他丟在一邊。


    隨即我又想:一個夢而已。再說,對他來說,今天我們什麽都沒有發生。在這個世界裏,沒有真正的昨天。


    但我還是鬆開了厲燁,坐好了,又對穆榮揮了揮手,給他一個友善的笑容。他也笑了,對我眨眨眼,又恢複了那副孩子氣的模樣。我安心了一些。也許他剛才隻是恰好在發呆。穆榮就算有點喜歡蘇茜茜,顯然也不是非卿不娶,至死不渝的程度。他對她,大約隻是友情之上,戀情未滿。一點點的期待,一點點的惆悵,而已。


    司儀在台上介紹訂婚典禮的流程,說著一些流俗的笑話。厲燁又陷入了沉默,長久地一言不發。我坐在厲燁身邊,有一搭無一搭地看著訂婚程序。原來有錢人家的訂婚宴會請歌手來演唱。來唱歌的是個大美女,司儀說是亞洲天後。亞洲天後的歌非常好聽,她唱得也很好,但我從來沒聽過這首歌。


    莫非我的腦子裏蘊藏了這麽多美妙的旋律?但轉念一想,倒也未必。據說有些藥物會讓人產生幻覺,那時候看普通的人也美如天仙,聽普通的歌也如同仙樂。或許這譜子真要記錄下來,不過是簡單的兒歌而已。


    那種好像忘了什麽重要信息的感覺又回來了。我開始懷疑這到底是不是一個夢?為什麽我總覺得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做,可卻又怎麽也想不起來?一切都似曾相識,但細看又似是而非。這裏的很多人都有點熟悉,我分不清他們是像我生活中的人,還是像那些偶爾看到的拙劣而蕪雜的言情小說。


    歌手唱完了,厲燁依舊沉默著。如果我不說話,他就也不說話。我不知道他那張嚴肅的雕塑臉下藏著怎樣的心思。或許他才是真正的夢裏人。他沒有心思。


    我想跟他聊幾句,就問:“那什麽……你平時都有什麽愛好?”


    說完了我就想打自己:天啊,這是什麽開場白?相親嗎?!也太沒情調了吧!


    好在厲燁也沒介意,他說:“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喜歡音樂和天體物理。”


    口氣還是那麽欠扁,倒讓我不緊張了。這大哥真是狂妄到一定境界了:什麽叫全世界都知道——真以為自己是宇宙總裁嗎?而且,音樂也就罷了,天體物理?這愛好是不是有點過分高級了?我懷疑地問:“天體物理?”


    “你忘了嗎?我是帝國大學的客座天體物理教授。”


    哦對,穆榮說過,厲燁好像批發了一堆博士學位。我有點好奇這個夢是不是真的能超越我的智慧極限。美妙的曲子和一些諸如英國巴士、私人飛機的常識,或許是我平時在什麽地方無意中接觸過,腦子沒記住,但潛意識記住了。但天體物理肯定不是我潛意識能搞定的學問。我問厲燁:“對對對,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那,您給我大概講幾句?”


    “大概講講?你的口氣倒不小。”他冷笑:“能上天體物理基礎課的已經是最好的學生。其中有三分之一會在開課的第一節之後就因難度太大退課。你以為是你平時看的八卦小報嗎?隨時隨地就可以講幾句?”


    第22章 明天


    他這話越發引起了我的好奇:“概括一下唄?比如,每學期第一節課,你都講什麽?”


    “你怎麽突然對天體物理感興趣了?你以前可是連小孩子的科學畫報都看不懂的那種人。”他懷疑地看著我:“如果是為了我。你大可不必如此為難自己。我倒也不需要你一定懂天體物理。再說,我涉獵的領域那麽多,你一時半會也學不過來。”


    看著他這副自戀的樣子,再帥我也有點受不了了,我有點不服氣地說:“喂,誰要討好你啊?我以前不喜歡天體物理,現在感興趣了想了解一下,拓寬一下自己的眼界,有什麽不對嗎?人一定要一成不變嗎?興趣就和愛情一樣,可以突然發生呀。對不對?”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好像在看什麽怪物。


    我遲疑地問:“怎麽了?我說得有什麽不對嗎?”


    “你說得很有道理。”他有點驚訝地說:“隻是我真的很意外。茜茜,你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我從沒想過你說話居然也可以這樣有道理。”


    “拜托,人總要長大嘛。你得用發展的眼光看待世間萬物。再說,我本來就是個好奇心很強的人。”


    “但是你以前的好奇心隻限於限製我的人身自由上。我可沒見你對科學有什麽好奇心。”


    “好了,不要總以前以前的了。我們活在此時此刻。來,介紹兩句天體物理嘛。”


    “你真的對天體物理感興趣?”


    “對呀,你講幾句我聽聽……”他越是賣關子,我越是好奇。如果他真的給我講起了天體物理,那麽就證明,眼前的這個世界恐怕不是我的夢。也許,我真的是穿越到一個平行空間了。想到這裏,我激動又害怕。如果證明了真的是穿越,那又怎樣?我一定能“回去”嗎?


    他點點頭:“那好吧,明天下午一點,正好我新開一門公開課:天體物理入門。這是我所有課裏最基礎的了,你到時候來聽吧?”


    “啊?明天?”我滿臉失望。這意味著我肯定聽不到這堂課了。厲燁大概不知道,我在這裏過了今晚,就是今早。


    他會錯了意,嘲諷地微笑:“果然,葉公好龍。你並不想去聽我的課,對不對?”


    “我不是葉公好龍!我不是不想去聽你的課。我隻是……”我停了下來。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厲燁,他到底能不能講天體物理,是我用來測試這個世界虛擬程度的關鍵信息。看他這副狂妄自大的樣子,我要是如實講了,我真怕他抓我去精神病院接受電療。


    厲燁見我不說話,眼中嘲諷之意更盛:“嗬嗬,當一個人說“我不是不想去”的意思,就是他真的不想去。”


    我為之氣結。


    “到底去不去?去的話我給你安排一下。”他微笑著看我:“不去就承認,你根本不是真的對天體物理感興趣。”


    “去!當然去!孫子不想去!”我當然不會不想去,我隻是去不了。反正我答應下來,去不了也不是我的責任。


    他立刻打了個電話,言簡意賅地吩咐了幾句,然後對我說:“我安排好了,明天中午12點半,我派人去接你。下午的課容易犯困,你可別睡著。”


    “看不起人啊你!告訴你,我這麽多年,就沒在課堂上睡過覺!我的筆記一直都是第一流的!”


    他笑了:“反正你要是睡了,我可真把你轟出去。沒有人敢在我的課上睡覺。你要是覺得坐不住,就自己提前出去。別打擾了我的課堂。”


    他可真是看不起人呀!大概蘇茜茜真的是個小學渣。但此刻他眼前不是腦殘少女蘇茜茜,是我這個吃苦耐勞的好學生。別的我不行,上課聽講這件事,我自問不會輕易輸給誰。多枯燥的課我都聽得下去,並且能運筆如飛地記錄下所有的考點。


    我冷笑一聲,說:“嘿嘿,你休要看不起人!我幼年遇方上禪僧講道,那性命根本上,定性存神,在死生關裏,要是不用吃飯,坐二三個年頭沒問題!區區一節天體物理課,又算得了什麽!”


    他憐憫地看著我:“哎喲,還學會咬文嚼字了。要不要賭點什麽?”


    “賭就賭!我要是坐不住出去了,你給我打零分!怎麽樣?”


    “你又不是正式注冊的學生,連學籍檔案也沒有,我怎麽給你打分?”


    “那要不然……扣錢?這個……我家中頗有些銀兩……”


    他忍不住笑了,我也跟著傻笑,心裏又有點懊悔,覺得在帥哥麵前不應該這麽插科打諢。突然間他湊在我耳邊,輕輕地說:“錢倒也不必了,你要是在我課上不聽話,我自然有辦法罰你。”


    這句話輕佻又曖昧,他貼著我的耳朵,嘴唇與我的臉頰之間的距離以毫米計。他那張雕塑般完美的麵孔就在我的眼前。我全身的血都湧到了臉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厲燁卻又不說話了,沒事人似的坐回去,和我保持著親切而不失禮貌的距離。他好像很喜歡這樣冷一下熱一下的撩撥我。我滿腦子都是他剛才貼在我耳畔的感覺。我承認,他確實有點電到我。


    可除此之外,我還有一絲絲的不舒服。我不喜歡他這種過分有把握的樣子。他好像有點“不撩白不撩”。我隱約替蘇茜茜感到不公平:她需要的是安全感,需要確定的信息。可他偏偏這樣曖昧不明,豈不是更讓她惶恐不安,一天到晚猜他的心思?


    雖然不清楚他怎麽想的,但有一點我無比確定:這男人絕對是個情場老手。迄今為止,這裏的人似乎都在向我傳達一種三從四德的保守觀念。男女之間跟封建社會差不多,彼此基本上就是一眼萬年的交情,不許反悔。


    但厲燁顯然不受這種觀念的束縛。他這調情的手段,沒經曆過百八十個女人,我看是練不出來。


    他今晚上會不會要對我怎樣呢?我心裏忐忑起來。如果今晚有機會跟他共度良宵,我要不要接受呢?


    我第一反應是:當然要!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種絕色美人,難道還要放過他嗎?


    但另一個聲音又在阻攔我:你不覺得這人有點怪怪的嗎?


    說來也怪,如果是與穆榮一晌貪歡,我就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但如果是厲燁,我就總覺得不踏實,懷疑接下來會發生一些可怕的事。比如,他突然變身吸血鬼露出獠牙。或者,拿出皮鞭、蠟燭、鎖鏈甚至電鋸。


    他有一種非常危險的感覺,每個舉動都很突兀,讓人捉摸不定。還有點喜怒無常。


    兩個小人兒在我腦子裏打架。大膽的那個說:一個夢而已,你怕什麽?趕緊上了他!


    保守的小人兒說:你做過這麽真實的夢嗎?萬一這不是夢,是個平行空間怎麽辦?如果真是黃粱一夢,你會痛苦地過很久!


    我的內心天人交戰,但這天晚上之後,我與他之間再無任何波瀾。宴會結束之後厲燁送我回家。他不開車,是他的司機開。他的車子很大,放著古典音樂。他坐在我身邊,城市的夜色在他雕塑般的麵孔上掠過,顯得神秘高貴。


    我想看他,又不好意思直接看。就假裝困倦,合上眼,其實在眯著眼偷偷地打量他。他似乎渾然不覺,隻是輕輕吩咐司機把音樂聲調小。可是我假戲真做,不知不覺中,居然真的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一睜眼,果然又躺在那間惡俗的大屋裏。我正要喊張媽。突然發現有點不對勁。屋子裏的光線和昨天不同了。隨即我發現,我身上穿著的這套睡衣,和昨天不同。我遲疑地坐起來,發現手機就在床頭。我拿起手機,時間顯示是9:36分。


    我瞪大了眼睛,大喊:“張媽!”


    張媽聞訊跑來,一臉喜滋滋的笑意,問:“小姐怎麽了?”


    我鎮定了一下,問:“昨天晚上……?”


    “是厲總裁送您回來的。”張媽喜氣洋洋,樂得合不攏嘴:“厲總裁怕驚醒您,親自抱您上來的。哎喲,那個畫麵啊,您要是自己能看見,準能高興得暈過去!我就說了,我們小姐是世上最可愛的女孩子,隻要您稍微溫柔點,聽話點,厲總裁怎麽會不喜歡呢?……”


    “老爺太太呢?”


    “他們一大早就和厲總裁父母打高爾夫啦!小姐您怎麽了?怎麽有點呆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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