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枝的慘叫聲停止了,那個活潑俏皮的小宮女又完好無缺地站在她身邊。


    母後輕輕拉起桃夭的手,“不用勉強自己,做個普普通通的孩子也沒什麽不好,父母隻盼著你平安康健,旁的倒也無所謂。”


    桃夭把臉埋在母後溫暖的手裏,喃喃道:“忘記一切重入輪回麽?”


    “孩子,看誰來了!”洪亮的聲音自花牆盡頭響起,衛帝從黑暗中走來,身後居然是……楚離!


    衛帝不無得意地說:“父皇給你挑的夫婿如何?好孩子,快跟他速速回家。”


    眾人驚呼聲中,桃夭騰地從地上一躍而起,揮起木棍狠狠敲向楚離的腦袋。


    幻影,他是幻影,隻要一棍子打死他,就能打破幻象,她就能通過考試!


    桃夭咬著牙,有多大勁兒使多大勁兒,這下不死他腦袋也得開花。


    哢嚓,細細的木枝從中斷裂,帶著兩片綠幽幽的葉子落在楚離的頭上。


    桃夭圓溜溜地身子趔趄幾下才站穩,定睛一看,手裏哪有什麽大棍子,分明就是一根顫悠悠的小樹枝。


    “看不出你還挺靈活的。”楚離摘下頭上的半截樹枝,眼神冰涼,臉色發黑,“我明明告誡你要克製戾氣怨氣,你剛才差點引發結界波動。”


    桃夭沒搭理他,直直望向身後,花牆消失了,桌凳消失了,母後他們也和霧氣混在一起消散了。


    眼前是天虞山那條長長的蜿蜒山路。


    剛才一切的美好都是假的,隻有這個楚離是真的。


    桃夭轉身,繼續向山頂攀爬,累極了的她下意識認為是自己的殺氣打破了幻象。


    拐了一道彎就碰到香茹和君遷子二人,香茹坐在地上哭得傷心,不依不饒道:“你殺了我娘,我恨死你啦!”


    君遷子攤著雙手,哭笑不得,“我的小姑奶奶,那是假的,假的!不殺死幻象出不來,我要不動手,咱倆都得玩完。”


    桃夭聽了一怔,忽然想到,她在的幻象中沒有一個人被殺死,直到幻影消散時,母後他們也是好好的。


    為什麽她能平安無事地出來?


    第29章 她和楚離到底什麽關係?……


    難道是楚離破壞了幻象?


    桃夭猛然回身。


    清風徐來, 樹影斑駁,金燦燦的陽光碎了一地。


    身後空無一人,隻有草葉如波一起一伏簌簌的響。


    她又犯蠢了, 居然又對他燃起了希望,死了一次還沒認清他?


    她閉上眼, 試圖把他的身影從腦海中驅趕出去。


    君遷子細心,馬上注意到她的異常, 問:“你怎麽了?臉色好難看,快坐下休息下。”


    香茹忙讓出位置, 拿出水囊招手道:“肯定是累著了,我都邁不動腿了, 更何況你?這是無逢山的清泉水, 喝一口就能疲憊全消, 來, 分你一半!”


    桃夭心中一暖,緩緩道:“多謝, 我不累, 太陽太大,照得人晃了下神。走吧,我們已是最後,再不快點真要淘汰了。”


    二人不由望望來路, 果真一個人也沒有,不由都開始緊張了。


    香茹抱怨道:“哪位出的題,不殺親人通不過考試?有悖人倫, 慘無人道,喪心病狂!”


    君遷子一手一個拉著她二人走,聞言笑道:“你來之前沒做功課吧, 天虞山之所以穩坐修真界第一把交椅,靠的就是不二法門無情道。”


    香茹還是耿耿於懷,“修無情道的仙門多了去了,也沒這樣無情無義的。”


    “他們不是無情,而是對萬物一視同仁,不存在任何偏頗。”君遷子一直向前方盯著,目光透過重重雲霧,像是要把這千回百轉的山路看穿似的。


    “就像這天、這地,恩澤萬物不是因為愛,令其消亡也不是因為恨。一切順其自然,於自然中求道,無愛無憎,無欲無求,道法自然,便是天虞山無情道!”


    一番話說完,桃夭和香茹還在怔著,誰也沒有說話,隻有風過樹梢的沙沙聲。


    好半天,桃夭才輕聲道:“一視同仁?仇人怎能和親人一樣看待,那豈不是善惡不分、恩仇不辨?世間還有何公平可言?若枉死的人知道,必然是怨氣衝天,活著的人……也是意難平。”


    香茹也附和道:“對啊對啊,我看天虞山能做到的也沒幾個人。”


    君遷子回頭一笑:“所以得道飛升之人寥寥無幾,從古至今,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忽然間他們都沉默了,隻低頭一步一步艱難向前走著,逐漸消失在雲霧繚繞的山路中。


    好在後段路程再無任何變故,他們終於在日落的時候走到了山門前。


    卻是落在了最後。


    候著他們的還是山下那個道童,拿著筆一邊翻名錄一邊問:“名字、出身、修行時間、修為程度?”


    君遷子和香茹一一作答,出乎意料,君遷子看著年輕,卻足足修行兩百年了!


    香茹瞠目道:“比我還多一百年,才修到延年益壽的一重天,連畫符驅鬼也不會,你也太笨了吧!”


    君遷子嘿嘿一笑,“自不敢和仙菇相比。”


    “那是,好歹我也是修真人之後,生來帶有靈根,修行比你們凡人來得容易。”香茹麵有得色,又一臉期待地看向桃夭。


    “君遷子左側屋舍,香茹去右側。”那道童記錄在案,也等著桃夭的回答。


    桃夭翻出那塊玉牌遞過去,道童接過一瞧,當即臉色微變,拿眼睛上下打量桃夭半天,末了合上卷宗,用名錄冊子托著玉牌雙手一遞,道:“請去左側的屋舍,半個時辰後是第二場測試。”


    桃夭拿回玉牌,冷不防香茹的腦袋瓜子湊過來,好奇道:“搞什麽神神秘秘的,誒,上麵什麽也沒有?”


    兩寸見方的玉牌,光潔如鏡,別說字,連個花紋都沒有。


    君遷子斜著眼睛睃了一眼,道:“上麵施了法術,看那道童的反應,約莫是天虞山的法術……桃夭,我對你來曆越來越好奇了。”


    桃夭煞有其事道:“我上麵有人!”


    香茹睜大眼睛,“誰?”


    君遷子也豎起了耳朵,此時左右兩側的屋舍也陸續露出人影。


    桃夭笑笑:“楚離。”


    現場默了一瞬,旋即爆出一陣大笑,笑得最大聲的是右側屋門口的一個高挑明豔女子。


    “楚離仙尊何許人也,等閑人想見都見不到麵,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她鄙夷地望著桃夭,“也就是天虞山宅心仁厚,什麽妖魔鬼怪都能參加考試,若是我碧夕湖,早給打出門去!”


    香茹本想打趣桃夭幾句,一聽這話頓時起了拔刀相助之心,高聲道:“說誰呢?妖魔鬼怪根本進不來山門!碧夕湖又怎樣?不過一群臭魚爛蝦,誰又比誰強些?”


    那女子臉色大變,白光一閃手裏多了把劍,咬牙切齒道:“死黑胖子,今日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香茹一挺胸,還想再罵,君遷子和桃夭已是一左一右架著她胳膊往左側屋裏跑。


    君遷子低聲道:“我的小姑奶奶,她會禦劍術,修為比你高兩個層次不止,你傻乎乎地不跑等著挨打?”


    桃夭也道:“好漢不吃眼前虧,來日方長,總有報仇的機會。”


    須臾間,那柄劍帶著萬鈞之勢飛到香茹鼻子尖。


    橫裏伸出一隻手,輕輕巧巧便接住了,香茹一聲尖叫剛衝到嗓子眼,還沒叫出來硬生生又吞回去,憋得她那個難受。


    道童將劍還給那女子,一臉平和道:“禁止私下鬥毆,違者直接淘汰。”


    那女子忍氣道:“敢問師兄是哪位仙尊門下?”


    道童道:“姑娘高看,小道隻管山門灑掃,往來接待,不是天虞山正經的仙門弟子。”


    四周靜得鴉雀無聲,顯然所有考生全被鎮住了,其貌不揚的小道童一出手就接下必殺招,卻連仙門弟子都不算,可想而知真正的弟子有多厲害了。


    那女子自是知道輕重,不動手,動眼神,一記眼刀飛到對麵三人身上,殺意凜然。


    香茹毫不示弱地回瞪:孰高孰低咱們走著瞧!


    桃夭倒是很平靜,不忘提醒她:“你該去對麵等。”


    香茹滿不在乎地揮揮手,“有啥不一樣,我想和你們在一起。”


    “當然不一樣。”君遷子插嘴道,“根據出身分的,左側是沒根基的凡人,右側是修真界的‘仙人’。”


    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已打聽得清清楚楚,“天虞山有條不成文的規定,修為最高的仙尊先選弟子,且都是從右側屋舍開始挑——他們自帶靈根,修行起來更容易。”


    “等輪到我們這邊的時候,唉,你懂的,仙尊也分三六九等……”君遷子指指對麵,“你還是過去吧,別耽誤你的前途。”


    香茹腳步動了動,又停下,堅決地搖搖頭,“寧當雞頭,不當鳳尾。”


    桃夭端著茶杯,嗆得連連咳嗽,多少年頭一次笑出了聲,“說你什麽好?你真是,一句話得罪了一屋子人。”


    香茹脖子一縮,尷尬地吐吐舌頭。


    好在人們多數想著下一場測試的內容,沒有心情與她計較,即便有注意他們的,打量的也是桃夭。


    桃夭清楚,他們在猜測她與楚離的關係,果然,下一刻就聽君遷子問:“你當真認識楚離?”


    “嗯,是他領我來的。”桃夭不打算瞞他們兩個。


    “真的嗎?你倆啥關係?”香茹眼睛一亮,急不可待問道。


    “仇人,恨不能殺之後快的仇人。”


    這個回答令人摸不到頭腦,對麵兩人盯著桃夭,想笑又拚命憋著的感覺,眼神沒有惡意,但就是透著一種“我們不信,但是勉為其難不戳穿你”的意思。


    他倆尚且如此,更何況別人了。


    交淺言深,桃夭不便多談,恰好道童過來宣布第二道考題,及時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第二題是辨心,請諸位移步到殿前的香爐。”


    桃夭隨著人群出來,便見巍峨的殿宇高聳斜陽之下,殷紅的霞光給大殿鍍上一場紫紅色的光,配著飄渺的雲霧,頗有些紫氣蒸騰的感覺。


    通向殿門的台階很高,約有百級,台階上站著十數名身著青衣的天虞山弟子,一個個神情肅然,居高臨下看著下頭的考生們。


    一群人帶著亢奮和肅穆邁過第二道門檻,抬頭一看這架勢,還沒走到香爐前,就被仙家的威儀襲得心頭一悸。


    帶著寒意的晚風撲麵而來,人群自動兩邊分開,桃夭他們站在左側,先前挑釁的女子他們站在右側。


    題目看似更簡單,習武先養德,修行先修心,隻要手持三炷香往殿前大香爐跟前一站,明辨是否心正。


    心正,香不滅,心歪,香熄滅。


    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畢竟人心變幻莫測,是正是歪,誰又能一概而論?


    右側的考生先敬香,隻淘汰了十餘人人,然後是左側凡間修行者,這下淘汰的人海了去了,呼啦啦一片,幾乎上百。


    通過的人興高采烈,憧憬地眺望殿門,淘汰的人不敢口出怨言,但滿臉都寫著不服氣,聚集在門口也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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