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雖然偏了,卻也對著後背貫穿而下,鮮血淋漓,深可見骨。


    “你!”冬青戾氣地瞪著寧姝,手中劍鞘被捏的咯吱直響。


    寧姝嚇得連連搖頭:“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是你們一定要救我的。”


    她腳下是一地屍體,麵前全是憤怒的人,嚇得臉色慘白,跌坐在地上。


    白起呲笑一聲。


    “誰?”跪在地上的容祈敏銳察覺到他的聲音。


    “容祈。”白起自黑暗中走出來,“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廢物啊。”


    容祈看著出聲的地方,眼底還帶著來不及散去的煞氣,漆黑的眼珠便越發顯得滲人。


    “白起。”他咬牙叫出他的名字。


    “正是我。”白起麵對氣勢洶洶的人,抱胸靠在欄杆處,“我給你兩個選擇,我殺了你,或者你殺了這個女人。”


    寧姝瞪大眼睛,連滾帶爬地躲在後麵藏起來。


    白起連目光都懶地看她,反手自背後抽出一把烏金寬背大刀。


    場上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容祈沉默著,冬青握劍護在他前麵。


    “算了,你一向就是這麽沒用。”白起踏出黑暗,走入月色中,無視著周圍人的殺氣,腳步悠閑卻堅定。“我先殺她,再殺了你。”


    他居高臨下看著容祈,嘴角微微彎起,那雙放蕩不羈,整日帶笑的眼在瞬間充滿殺氣,血腥冰冷。


    這才是少年將軍本來的樣子。


    “我看你確實是瞎了。”他意味深長說著。


    “你不能殺我,我是……我是,我是韓錚的女兒。”寧姝看著一步步走進的人,突然奔潰大喊,最後她看向容祈。


    容祈一個激靈,持劍要站起來。


    冬青恨恨瞪著她。


    他恨不得白起殺了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


    “你,韓錚。”白起的身影被陰影擋住,半張臉落在黑暗中,目光冰冷不帶一絲波動,就像注視著一個死人,“你配提他嗎?”


    “她真的是!”容祈疼得說不出話來,咬牙說著。


    “她是。”白起刀鋒落在地上,“若她真的是,我殺了她是為了保全韓相身後名,可她若不是啊,你看看她這副模樣,再看看這塊玉佩。”


    他刀鋒一挑,玉佩便落在他手心。


    “你看看,是嘛。”他隨手一甩,直接扔到容祈身上,呲笑一聲,“太巧了,我剛好見過原玉佩的主人。”


    容祈心中咯噔一聲,撿起麵前的玉佩。


    他不過細細摩挲了一下卻突然變了臉色。


    不是他畫過幾百遍的花紋。


    寧姝臉色大變。


    “是不是,一點也不像。”白起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你瞧瞧,你這眼確實是瞎了。”


    “那人是誰?”容祈也不知哪來的一口氣,強撐著站起來,任由背後鮮血直流,在地上留下一滴滴血跡。


    白起挑眉,充滿惡意地看著他:“我可不告訴你,瞎子。”


    容祈一步步走到他身邊。


    其實兩人都是年少成名的人物,身形相當,容貌俊美,可偏偏在五年前,走向了兩個極端。可一個是大魏呼風喚雨的大將軍,一個是大燕困步難行的殘疾世子。


    “是誰!”他手中長劍咯吱作響。


    白起隻是冷冷看著他,無奈開口。


    “容祈,我對你真失望。”


    門口傳來一陣陣喧鬧聲,混亂的腳步聲混著火把劈啪聲此起彼伏,那聲音在黑暗中越來越近。


    “官府來了。”冬青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容祈,擔憂說道,“我們先走吧。”


    白起收了刀鋒,冷漠地看著躲在斷壁殘垣後的寧姝,嘴角微微彎起,森冷陰寒:“既然你這麽喜歡這個身份,那就記住這個身份,哪怕是死。”


    寧姝不解地看著他,最後露出一點驚懼之色。


    “我會一直盯著你。”


    白起目光入惡鬼慘影,隻管把人定在原處動彈不得,寧姝嚇得牙齒打顫。


    容祈失神一般站在原處。


    白起臨走前,突然說道:“貴夫人今日生辰你還記得嗎?”


    容祈沉默著,倏地睜大眼。


    寧汝姍失神地盯著跳動的燭火,手邊是早已冰冷的,賣相寒磣的長壽麵。


    扶玉趴在一側早就睡得小呼嚕直響。


    他沒來。


    他又騙了她。


    寧汝姍攪手中早已冷坨的麵,目光失神,隻是呆呆地坐著,無孔不入的風穿過門窗,落在她身上,吹得她發寒。


    本來就不該抱有希望的。


    她麵無表情地想著,卷了一筷子冰冷的麵放在口中嚼著。


    這麵怎麽又苦又鹹。


    她吹麵蠟燭臨睡前,突兀地想著。


    第35章 畫卷


    冬青把人送回小院的時, 容祈已經因為失血過多陷入昏迷之中,背後的刀傷自肩胛骨貫穿腰部,沒入血肉三分, 傷口猙獰, 染紅了容祈的玄色衣裳。


    他手中握著寧姝的那塊假玉佩, 眉心緊皺,嘴裏語音不清地念著。


    “去把老程大夫找來。”他對著身邊一個身形精壯,目光精亮的侍衛說道,目光狠厲, “不要驚動任何人, 隻請他一人來。”


    “是。”


    可憐老程大夫還在睡夢中就連人帶醫藥箱被人扛了過來。


    夜色中的回春堂如同一隻酣睡的小獸, 隻是侍衛悄無聲息離開沒多久,隻看到角落中似乎有一道人影落在紅柱上。


    “怎麽回事。”老程大夫一大把年紀被人顛了過來,還沒入內就聞到一陣濃重的血腥味, 臉色微變。


    “世子背後刀口很深,血沒泛黑, 傷口麵沒有潰爛, 沒有中毒, 隻是止不住血。”冬青有條不紊地說著,一開門,那血腥味越發濃鬱,幾乎是撲麵而來。


    容祈臉色金白,唇色烏青,距離她躺下來連著半炷香都沒到, 身下的被褥就已經被血打濕了。


    程大夫不敢耽誤,連忙從藥箱中拿出一瓶藥碗,慎重說道:“等會壓住他, 每過一炷香給他吃下一顆。”


    意識模糊的容祈感覺自己似乎來一個玄幻的境界,那時的皇宮對他而言格外空曠陰森,所有人都是俯視著和他說著話,他看誰都覺得格外高大。


    —— ——


    他成了五歲的容祈。


    還未繼承世子之位的容祈。


    他娘已經病許久了,可一直吊著一口氣,隻為了那個世子之位。


    若是今日官家還未鬆口,毅勇侯的牌匾就要被摘下,容家累世戰功榮耀就要在今日被泯滅。


    冬青被攔在宮門口,他隻能裹緊衣服,咬著牙,一個人艱難邁著步子跟在領路的小黃門後麵走著。


    長長的紅牆似乎看不到終點,容祈走得連喘氣都覺得困難,可他不願開口讓人看輕,隻能強撐著一口氣,跟在這個黃門身後。


    “張黃門。”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原先一直健步如飛的小黃門瞬間僵在遠處,轉身拱手,謙卑行禮道:“大冬天的,韓相怎麽入宮了。”


    五歲的容祈隻能喘著氣,抬頭看去。


    韓家來自北地高門,韓家人身形極高,韓錚自然也是身形修長。


    那日明明沒有太陽,可容祈卻死活看不清他的模樣。


    “張黃門怎麽走得如此快。”韓錚走路極為優雅,他站在自己麵前,隻能看到嘴角那點溫柔的笑。


    原本還囂張跋扈,不正眼看人的小黃門立刻嚇得彎腰弓背,臉色慘白。


    “你就是阿麟的孩子嗎。”


    容祈看著麵前之人蹲下/身來,嘴裏的話慢條斯理,溫柔似水。


    “正巧我也要入宮。”他抿唇笑著,唇頰便露出一點淺淺的梨渦,“你鞋子濕了,我抱你入宮吧。”


    咬牙走了一路,容祈的鞋襪走就被雪染濕了。


    那雪對大人來說不過是還未掃幹淨的微雪,對他而言卻有些厚了。


    容祈瞪大眼睛,他不記得之後發生什麽了,隻記得一雙溫暖幹燥的手把自己抱起來。


    他自出生後就還不曾被人抱過,阿姐力氣小,娘總是生病,他三歲便要跟著夫子讀書習武。


    這是他第一次被一個成年高大的男人抱在懷中,溫柔得不可思議。


    “韓相說得對,容家世代功勳若是因為……抹去……隻是令人心寒……隻是……還小,便先繼承世子之位吧,若是今後他建功立業……”


    容祈在黑暗中掙紮著要去看韓錚的模樣,明明才十五年,他怎麽就忘記他的模樣了呢。


    “謝韓相。”容祈出了大殿時,一板一眼地行了一個禮。


    “你叫容祈。”韓錚牽著他的手,柔聲問道。


    “正是。”五歲的容祈已經極為刻板了。


    他看著他,毫無大家風範地噗呲一聲笑了起來:“你這模樣和阿麟怎麽不一樣,阿麟那種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驕傲性子怎麽生了你這麽個小古板。”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替嫁後我懷了白月光的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黑糖茉莉奶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黑糖茉莉奶茶並收藏替嫁後我懷了白月光的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