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祈隻是死死看著她,忍著一陣又一陣席卷而來的疼痛,時不時的眩暈。


    沒多久,冬青鬆了一口氣:“走了。”


    容祈沙啞開口解釋著:“我不是……”


    卻聽到寧汝姍疲憊的聲音:“既然無事了,世子好好休息吧。”


    “別走。”容祈‘盯’著她,唇角緊抿,咬出一點血意,死死拉著她的手。


    “世子,我真的累了。”寧汝姍撥開拉著她的手,深深地看著他,最後扭頭離開。


    情況再緊急,可一個人脫口而出的話語,總是能隱約窺探到半分心計。


    ——她是寧姝的替身。


    “世子。”


    屋內傳來砰地一聲巨響,冬青驚慌失措的聲音,裏麵傳來一個模糊嘶啞的聲音。


    寧汝姍站在黑暗中,聽著裏麵兵荒馬亂的動靜,沉默了許久,這才扭頭離開。


    隻是今夜注定不能平靜地迎來天明。


    天還未亮,丹陽門就被人扣響。


    ——襄陽告急!


    第37章 遺孤


    天還未亮的臨安被三道急令喚醒, 緊閉的宮門次第而開,日夜兼程的馬蹄聲終於在安靜的皇宮內響起,帶來一道帶血的手令。


    海晏殿燈火通明, 燕舟失神地坐在高椅上, 盯著案桌上被鮮血染濕的密令, 瞳孔中不由帶出一絲恐懼。


    安定低眉順眼地站在角落裏。


    “守城的是誰?”他強忍著心底那時驚慘,輕聲問道。


    “寧大將軍原先在襄陽保護貢銀,後察覺有異,深夜掩護宴公出城, 後襄陽便再也沒有消息傳回。”


    “宴景池不在襄陽?”他眼睛一亮。


    “正是, 寧大將軍大義。”安定恭敬說著。


    宴家一脈當傳, 宴景池是現任宴家族長,獨子宴清便是娶了容家大娘子容宓,大長公主如今八十高齡, 卻依舊精神矍鑠,乃是大燕的定海神針。


    “宴景池沒出事, 沒出事就好。”燕舟鬆了一口氣。


    襄陽原先不是宴景池掌管的, 是因為今年貢銀在這裏交易, 大長公主嫌棄之前的襄陽守城將軍軟骨頭,這才讓獨子上去的鎮守,若是出事……


    燕舟不由打了個寒顫。


    他自小敬畏這位嫡長姐,尤其是當年渡河南下時看到長姐持劍殺敵的血腥模樣,更是心中驚恐。幸好,在扶持他繼位後, 她就隨著宴景池退居應天府,不再插手政務。


    安定沉默地就像一座雕塑,在寂靜的大殿中巍然不動。


    “那襄陽還好嗎……”


    “大魏大軍在宴景池走的第二日清晨就包圍襄陽城, 至今已有四天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領兵的是?”


    “白起。”


    燕舟瞪大眼睛,在那一刻,他膽怯了,那種本能的害怕讓他抖了一下,手中的玉扳指滴溜溜滾落在地上。


    “若是要打,我們需要……”


    “十萬士兵,數百萬糧草。”


    燕舟沉默。


    “寧姝說不知道什麽遺物,是真的嗎?”他突然開口問道,“我聽說當年韓錚帶走了一大批精銳武器和金子。”


    若是有這麽一批東西,也許還可以打一下,便是不打也能充盈國庫。


    安定低眉順眼:“韓相死時她也不過剛出生,想來也是不知道的,想必是交托給大人才是。”


    “我原先以為是容祈,後來又覺得不行,可我也不覺得是寧姝。”他閉眼說著,“我倒是覺得像……”


    “寧汝姍。”


    “她太像了,安定,真的是意外嗎?”


    安定沉默著不說話。


    “可她沒有玉佩。”


    “是啊,她怎麽沒玉佩。”


    —— ——


    容祈得到消息時已是寅時,他驚得忍痛起身:“什麽?寧翌海呢?沒有消息嗎?”


    “沒有,寧翌海在襄陽被圍困,建康府沒有統帥,均州,金州沒有領兵將領,王家兩位將軍的興元府又相隔太遠了,之前官家為表示誠意,襄陽如今隻有三千大軍。”


    冬青手指微顫。


    “宴家呢?”容祈背後被劇烈的動作撕開,鮮血一道道流了下來,“大魏圍困襄陽分明是為了宴景池,現在寧翌海為了掩護他,自己獨自堅守,宴家難道就……”


    “宴家全部兵力都在應天府,無力馳援。”


    咣當一聲。


    容祈把手中的藥碗統統摔落在地上。


    “領兵是誰?”


    “外人都說是白起,可白起四日前雖然出了臨安,應該還未回到唐州。”


    冬青搭在肩上的手微微收緊,低聲說道:“我猜測可能是……紂開。”


    紂開,以屠城聞名,每攻下一城便屠城三日,向來有血閻羅的稱號。


    “消息傳開了嗎?”容祈喘著氣,手指握緊桌沿。


    冬青搖頭:“不曾,官家壓下了,但……恐怕瞞不住。”


    襄陽乃大燕重鎮,城中十萬百姓,周邊數萬百姓,此刻隻怕都在逃亡的路上,消息隻會越來越快地傳過來。


    “不要讓寧汝姍知道。”他聲音沙啞,可說完之後便隻能沉默地站著。


    這件事情來的太突然,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吩咐下去。


    “讓,讓安定軍去……”


    去哪?去襄陽?


    可襄陽距離臨安哪怕輕裝急行也要四日,四日的變故,三千守城將軍對五萬精兵根本毫無勝算。


    “世子。”冬青扶著容祈坐下,滿心茫然無措。


    大軍壓境,個人的意誌是最微不足道的。


    “讓尖兵去襄陽。”他捂著嘴突然劇烈咳嗦起來,臉色雪白,唇角卻是帶出一絲血來。


    “世子,休息一下吧。”冬青大驚失色。


    “不,來不及了。”他隨手拿起手邊的帕子,擦著手中的血跡,“寫信給宴家,讓他們施壓給官家……我們,談和。”


    他唇齒間帶著血氣,咬牙切齒地吐出最後兩字。


    “不隻為了寧翌海,還有襄陽十萬百姓。”容祈一張臉白到沒有任何血色,在日光下近乎透明,他仰著臉追尋著冬日微不足道的日光,“人如草芥,可誰不想活著。”


    冬青手指都在顫動。


    ——談和。


    容家哪怕走到這一步,也從不曾低頭。


    可,此刻卻是十萬人的性命懸於頭頂啊,那是一條條命啊。


    為國死,不就是為百姓嘛。


    “把,把寧汝姍關起來。”他反手握住冬青的手,手指都在發抖,“不要讓她知道。”


    —— ——


    “哎,冬青你幹什麽啊。”扶玉大聲說道,“你,你要把我們關起來嗎。”


    冬青冷著一張臉,避開她熱切的目光:“世子有令,從今起,府中誰也不能出門,一應物件都交給侍衛采辦。”


    扶玉傻傻地抬眸看著他,眼睛還帶著一點天真不解:“那,那我每天的小報呢。”


    “別看了,外麵現在很亂。”冬青避開她清澈的視線,低聲說道。


    “外麵怎麽了嘛?”扶玉皺眉問道,“我昨天看還好好的啊。”


    “是……邊境出事了嗎?”門口傳來寧汝姍猶豫的聲音。


    冬青心中一個咯噔,抬眸掃了一眼門口的寧汝姍,見她隻是帶著一點詢問之色,便低下頭,撒謊道:“當然不是。”


    “那怎麽了?”寧汝姍步下台階,輕聲問道,帶著一點步步緊逼。


    冬青腦子亂成一片,隻是為難地看著她,嘴裏的話來回滾著,卻是一句謊話也說不出來。


    “曹忠正在清除異己,目標放在容府身上。”


    拱門處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


    容祈坐在輪椅上,斷斷續續地回答著。


    “真的?”寧汝姍看著他,“為什麽之前都可以出門。”


    “昨夜傳來的消息。”容祈麵色無異地回答著。


    寧汝姍突然響起昨夜兩人鬧出的矛盾,抿了抿唇,移開視線,低聲說道:“知道了。”


    “冬青。”容祈捂著嘴咳嗦著,“回去。”


    冬青倏地回神,連忙安排好侍衛,這才對著寧汝姍和扶玉點點頭,頭也不回地推著容祈的輪椅走了。


    寧汝姍看著兩人的背影逐漸消失,這才收回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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