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開大魏人之事,容祈和紅樓就消失的那批糧草也拉扯了很久,紅樓堅決不認此事,容祈那邊隻有蔣方遜的一麵之詞,一時間也僵持不下。


    結果就在三日入夜後,榷場所有船隻全都被人砸穿,一時間榷場隻能進不能出。


    這事任誰都覺得不對勁。


    王鏘見狀,更是幹脆,直接封了榷場,讓榷場徹底成了一個困城,不能進出。


    在進入第三日的封城後,榷場最近的氣氛肉眼可見地開始焦灼緊張。


    巡邏隊四班倒,每次二十五人,領頭皆是紅樓主人的心腹,身著紅衣的仆人。


    整個榷場都籠罩在紅樓的視線範圍內。


    酒肆飯店裏到處都是議論紛紛的人,不能出的客人,久居此地的主人皆心中惴惴不安。


    “京都傳來的消息,白徹被魏行當庭嗬斥,直接吐了一口血昏了過去,白家急招白起回家。”冬青低聲說著。


    容祈揚眉:“白徹這老狐狸能被氣吐血?”


    冬青搖頭:“是不是因為襄陽要空降一位主帥,白家氣不過,這才找了個借口把人調回去。”


    “按照白徹的脾氣,隻會讓白起留下來,讓主帥意外身亡才是。”容祈冷笑著,沉默片刻,皺眉說道,“若不是如此,便是白徹知道,白起在這裏要壞事。”


    壞事?


    白起這樣的性格雖然看上去狂傲不羈,桀驁不馴,但一言一行自有規章,很少給人留下把柄。


    白徹為何會覺得白起壞事。


    容祈莫名有些不安。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當年魏行這個瘋子登基,朝堂也曾惶恐不安,現在看來一個瘋子當皇帝遠比他大哥,當年的魏太子更合適我們。”冬青慶幸說著。


    一個瘋子隻會讓還未站穩腳跟的大魏政局越發混亂。


    “幸好走之前就安排好安定軍了,一時半會也出不了亂子。”冬青一邊說著,又見他吃了藥,一邊神秘兮兮地從懷中掏出一包糕點,獻寶一樣送到容祈手邊。


    容祈隨意掃了一眼那幾塊疊得整整齊齊的糕點,皺眉說道:“我不吃。”


    冬青殷勤解釋著:“我在夫人開的那家酒肆買的,夫人給歲歲做的,每日隻有一籠,剩下的才拿出來買,很難買,我今日一大早就讓人去排隊買了。”


    容祈盯著最上方的那塊梅花糕,模樣整齊,花色幹淨。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拿起一塊,輕輕咬了一口,糕點甚至還帶著餘溫,入口即化,鮮甜綿軟。


    確實是她的做的。


    他曾經嚐過無數次,明明當時並未感覺有何特別,可在她走後,他之後吃的每一塊糕點都再也沒有這樣香甜的滋味,甚至還會讓他作嘔,久而久之便再也不吃了。


    他現在能不改色喝下一碗苦藥,也不再需要這些甜味中和苦味。


    容祈不知不覺把六塊糕點全都吃完了,油布紙上空空蕩蕩。


    他拿著帕子細細地擦著手指,目光不由落在一側的長/槍上。


    冬青說錯的,他不是想嚇唬歲歲,隻是每次看到那個肖像寧汝姍的小孩,他便會控製不住想著,這個孩子的爹是誰?


    一邊是極為相似的麵容讓他無法移開視線,一邊卻又是自己控製不住的惡意。


    他害怕自己會傷害到這個無辜的小孩,但他更怕自己若是意外傷害她,寧汝姍會更加不願和他說話,他甚至害怕看到她憎惡憤怒的目光。


    也許他該離開這裏,或者找個事情做。


    他快速翻著幾頁書,這才想起那批糧草的事情還未有著落,他便強硬壓下心中的惡意,在屋中轉了一圈,拿了把雨傘,朝著紅樓走去。


    寧歲歲一向脾氣好,走著走著就自己消了氣,繞道花園的時候,在自己一個人玩還是找王叔叔玩,猶豫了一會兒。


    “王叔叔太媽媽了。”她嘟囔著,“歲歲今日和姐姐們玩捉迷藏。”


    她立馬朝著內院走去,卻不料麵前站了一個人。


    她呆呆仰頭看著麵前之人。


    是壞人身邊那個大夫。


    “你迷路了嗎?”她想了一會兒,脆生生地問著。


    程星卿低頭看著麵前剛到他小腿高的小孩。


    她長得好像寧汝姍,小臉大眼,眉目間是揮之不去的神似,甚至在此刻笑起來的模樣,也很想第一次見到寧汝姍時的樣子。


    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


    寧汝姍曾經被梅夫人和寧將軍保護得很好,現在寧歲歲被寧汝姍保護得更好。


    “大夫叔叔?”寧歲歲看著他一直看著自己,歪著頭,不解地喊了一聲。


    “嗯,廚房怎麽走?”程星卿動了動手腕上的袖子,把手中的銀針收了起來,笑眯眯地問著。


    寧歲歲絲毫沒發現自己逃過一劫,背著手,高興說著:“我知道,沿著這條走廊一直走,到一個拐彎口朝著右邊走就好了。”


    她雖然年紀小,但說話條理極為清晰,說起話眉飛色舞,格外有趣。


    程星卿頗為驚訝:“歲歲說話真厲害。”


    寧歲歲得意地仰著頭,絲毫不知道謙虛:“我超級厲害的。”


    程星卿失笑:“你和你娘……可真不一樣。”


    “我娘。”寧歲歲雖然不知道他說的意思,但不耽誤她誇人,大聲說道,“我娘也超級厲害的,什麽都會,是天下第一厲害的。”


    “是,你娘超級厲害的。”程星卿好脾氣地附和著。


    寧歲歲高興地搖頭換腦地離開了。


    程星卿看著她笨笨跳跳的背影,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最後正準備離開時,突然發現不遠處站著一個女人。


    正是寧汝姍。


    “小程大夫。”


    寧汝姍是來找寧歲歲的。


    寧歲歲這個不省心的,一大早就趁著侍女不注意,自己偷偷跑了出來。


    紅樓眾人找翻了天,也沒找到,王鏘一副要哭的樣子站在歲歲屋內的角落裏自閉。


    倒是寧汝姍冷靜下來想了片刻,這才決定朝著容祈的屋子走去。


    那把長/槍實在太過耀眼,按照寧歲歲的性格很有可能是偷偷跑去看它了。


    她遠遠就看到歲歲連蹦帶跳的身影,自然也看到程星卿不是迷路。


    他其實早就等在那裏。


    “夫人。”程星卿看著這個逐漸靠近的人,眉目溫和,好似兩人依舊在剛開始見麵時的平和的歲月。


    “我以為你會離開容家。”寧汝姍平靜說道。


    “離開?”程星卿挑眉一笑,臉上溫和的模樣瞬間露出一絲邪氣,“我爹還在這呢,怎麽,夫人打算去世子那裏告發我。”


    寧汝姍冷靜地看著他,想要從他的皮囊下看透他真實的本意,卻始終沒有看清一切。


    “你剛才想對歲歲做什麽?”她厲聲問道。


    程星卿看著她沉默,目光帶著幾絲意味不明的深意,他不笑時,那種五官的立體感便格外明顯,整個人陰沉落寞。


    寧汝姍皺眉。


    隻聽到,程星卿不解說道:“你當日說你就像護城河裏的爛泥,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人多看一眼。”


    他輕聲說著:“可你現在開出一朵白花。”


    “你出來了。”


    “什麽?”寧汝姍越發不解,滿臉疑惑。


    “不,沒什麽。”程星卿突然笑著搖搖頭,“我沒打算對寧歲歲做什麽,我就是想起她的身世,一時間頗為感慨而已。”


    寧汝姍臉色一變。


    “你要做什麽。”


    程星卿看著她緊張的樣子,像是逗貓之人,露出一點笑來:“夫人為我守口如瓶,我也一定為夫人誓死保守秘密。”


    寧汝姍驚疑地看著她,卻見他不再說話,反而抽出腰間的扇子,大笑著搖了搖,轉身離開,嘴裏唱著不知哪來的調子,荒唐走調:“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


    “久在樊籠裏,不得返自然。”


    他曾看著一個人自淤泥中走出來,保持著最溫柔的模樣,到最後開出一朵雪白的花。


    一朵潔白的花,就該被好好保護著。


    寧汝姍看著他離開,心中隻覺得奇怪,越發看不透程星卿的樣子,轉身離開走出遊廊時,看到容祈正撐著傘出現在自己麵前。


    他大概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寧汝姍,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


    “世子。”寧汝姍沒有下台階,看著近在咫尺濕漉漉的台階,低眉順眼,平靜行禮。


    容祈站在不遠處的台階下,目光落在麵前毫無異色之人身上,七竅玲瓏釘在每次讓他見到她時都能即可發作,無時無刻不再提醒他,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你來找歲歲嘛?”他啞聲說著,任由疼痛在體內翻轉,目光依舊忍不住看著她。


    “嗯。”寧汝姍平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既沒有憤恨也沒有不甘,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舉手投足溫柔而冷漠。


    “她剛才還在我這,但是很快又回去了。”容祈迎著她的目光,冷靜說著。


    寧汝姍點頭,後退一步,恭敬說道:“既然如此,我便回去了,不打擾世子。”


    容祈看著她就這樣直接踏入雨中,也不願和自己多呆一會,握著竹傘的手不由握緊。


    寧汝姍走了幾步,就感到頭上出現遮擋物,原本的細密的小雨頓時被擋在外麵。


    “傘。”容祈的聲音在身後出現。


    “不必了,那條遊廊可以直接去紅樓。”寧汝姍餘光看到站在自己身側之人,指了指不遠處的遊廊,柔聲說道。


    容祈沉默著不說話,隻是固執地為她撐著傘,細密的雨落在肩膀上,打濕了玄色的衣裳。


    “世子何必呢。”寧汝姍歎氣,抬眸看他明亮的雙眼,“世子既然都已經走出來,為何不走得更遠一點,何必被一把傘阻了路。”


    她越是溫柔,便越像一把刀,傷得人體無完膚,但容祈還是低眉看著她,態度堅定。


    “容祈。”


    寧汝姍後退一步,自己站回到雨幕下,仰著頭,看著麵前之人,笑說著:“我已經不需要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替嫁後我懷了白月光的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黑糖茉莉奶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黑糖茉莉奶茶並收藏替嫁後我懷了白月光的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