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自己的人啊。”程星卿見藥煎好了,這才慢悠悠地走了過來,熄火倒藥,一氣嗬成。


    寧汝姍盯著那碗冒著熱氣的藥,突然問道:“你為何總是不在驛站,這裏可沒有神醫與你論道。有一日大雨,我想來拿藥,你不在,大魏暗探被抓那日你也不在,我甚至聽說世子去了榷場的那幾日你也不在驛站。”


    程星卿懶洋洋問道:“我就是隨便出去玩玩。”


    他把托盤塞到寧汝姍手中,淡淡說道:“你已經夠多債了,少給自己找麻煩。”


    寧汝姍接過托盤,冷聲說道:“我不過是看在老城大夫的麵子上,程老待你盡心竭力,你也該為他著想,不能辜負他一片赤忱。”


    “你對誰都這樣好心,哪怕我曾害過你。”程星卿抱臂,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冷冷問道。


    寧汝姍抬眸,冷靜而認真地說著:“因為我覺得你至少對程老還算有一份心,便還不至於罪不可恕,而且我已經見了太多人死在我麵前,你自以為是的做事風格,遲早會害了你,我不是好心,我隻是覺得……”


    她抿了抿唇:“你不算壞人。”


    程星卿冷笑一聲,嘴角揚起,嘲諷道:“自以為是,我可不是好人,我可殺過不少人。”


    寧汝姍聞言,緊跟著歎氣:“我也不知該如何和你說,不過當年你帶我下山,給我披風和銀錢的事情,我一直記在心中。”


    “那你會去世子麵前拆穿我嗎?”程星卿嘴裏笑著,眼神卻是冰冷地反問著。


    寧汝姍搖搖頭:“我還不知道你做了什麽壞事,若你真的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我一定親自告發你。”


    程星卿冷笑一聲:“真是剛正不阿啊。”


    “小程大夫,事情還沒不可回轉,不要讓親者痛仇者快。”寧汝姍淡淡說著。


    他看著寧汝姍離去的背影消失在遊廊處,這才淡淡收回視線。


    “寧汝姍。”


    “……真的是太討厭了。”


    這世上,總有人溫柔似月光,皎潔雪白,不可褻瀆,不會彎腰,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玷汙。


    程來杏便是如此,如今便是又見著一個了。


    寧汝姍端著藥去了世子的書房,還未進去就看到一群人從書房內走了出來,個個麵色凝重,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甚至對著寧汝姍也不曾多看一眼。


    這些人不是武將,甚至有可能是第一次來。


    她盯著那些人的腳步,直到他們走遠了,這才收回視線。


    “世子。”寧汝姍敲了敲門,“我替袁令來送藥,可以進去嗎?”


    “進來。”屋內傳來一個疲憊的聲音。


    容祈書桌上的折子比之前看得還要高,幾乎要把人淹沒,甚至連放藥碗的地方都沒有。


    “先喝藥嗎?”寧汝姍直接端著藥站在他麵前,“世子為何喝這個藥,是之前的腿疾和眼疾沒有好嘛,不如讓張叔再來看看。”


    容祈端藥的說一頓,隨後又搖了搖頭:“不用麻煩張大夫了,老毛病了,要一直調理。”


    寧汝姍也不多多勸,見他麵不改色地喝了藥便從袖中掏出一塊糖。


    “歲歲的。”她把抱著糖的帕子放在他麵前,“她可愛吃了,我今日偷偷拿來的。”


    容祈盯著麵前一小塊一小塊整齊疊起來的酥糖,失笑:“歲歲等會發現了,會哭嗎?”


    寧汝姍毫不吝嗇地嘲笑著,掀了寧歲歲的老底。


    “才不會,她這個腦子數不清的,我在一罐子裏就拿了四塊,但歲歲十個手指頭之外的數數她就掰不出來了,她的讀書可太差了。”


    容祈聞言,心中微軟,抬頭看著她笑。


    眉眼含笑,如寒冰遇春,耀眼和煦,瞬間能讓人淪陷。


    “吃吧。”她連著帕子一起放在他手邊,“世子忙,我就不打擾世子辦公了。”


    “金州如今不安全了,我想問下張大夫,他保管的東西可有想過換個地方。”他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寧汝姍皺眉:“不如我去請張叔來問問。”


    “他見了我就沒好臉色。”容祈無奈解釋著,“想要你幫我問問,但最好不要提及我。”


    “可以。”寧汝姍思索片刻便覺得沒問題,點頭應下。


    那批糧草和武器確實需要轉移,不然金州若真的守不住,這些東西很難再運出來。


    “大概還有兩個月,十二月前我就一定要回臨安了。”容祈捏著一塊酥糖放進嘴邊,用舌頭踢到一側,盯著她的背影,抿了抿唇,聲音帶著一點含糊。


    “我知道了,我會收拾好行禮的。”


    寧汝姍頷首,輕聲說著。


    容祈先是一愣,隨後臉上露出狂喜之色,激動說道:“你願意和我一起回臨安。”


    “歲歲也該讀書了,她到現在連著筆都不會握。”寧汝姍無奈說著。


    容祈握緊手中的帕子,目光纏綿深情地落在她身上,語氣盡量平靜說道:“可以請個脾氣好點的先生來。”


    “自然,寧歲歲這嬌氣的脾氣,可得天天尋我來哭。”寧汝姍搖了搖頭。


    “嗯。”容祈柔聲應下,“嬌氣也不是什麽壞事。”


    “世子。”冬青匆匆而來,突然停下腳步,原本的一臉著急瞬間變成八卦之色,站在不遠處,“夫人怎麽來了,進去啊,在這裏多冷啊,金州馬上就要入冬了,聽說金州很早就下雪了。”


    寧汝姍很快就被人趕回屋子,冬青熱情地給人端茶送水。


    “我不打擾你們做事了。”


    “不會不會,這些事情夫人聽聽也沒壞處。”冬青掏出條子,遞給容祈。


    “白家被新帝苛責剝權,白徹閑賦在家。”


    “紂行徹底接管襄陽,襄陽進入戰事狀態。”


    “官家果然沒有對曹忠發難,反而一力壓下政事堂的折子,但曹忠被罰,禁足家中一個月。”


    “官家不願增兵,現在又發生大皇子遇刺身亡的事情,大前日早朝亂成一鍋粥,後宮連皇後都脫冠自證清白了。”


    寧汝姍聽著冬青一件件說出兩國的消息,心中微動。


    “兩位皇子如何?”


    “被軟禁在宮中。”


    容祈沉默著,嘴角微微抿起。


    “大皇子遇刺應該和八皇子沒關係。”就在此刻,寧汝姍悄聲說著。


    “為何?”容祈側首問道。


    “八皇子雖隻見過幾次,但他衝動莽撞的性子,應該做不出這樣的事情,皇後更不用說,就算真的有圖謀之心,都已經忍了二十幾年了,何必用這樣的昏招,把自己唯一的兒子也帶進去。”


    容祈點頭:“你說得對,可總要有個人負責。”


    寧汝姍一愣,突然睜大眼睛。


    “不過等我們回去,臨安大概也早早洗牌好了,大局明朗,不必擔憂。”容祈安慰著。


    寧汝姍卻絲毫沒有放鬆下來,反而猶豫片刻,突然問道:“世子為何會留在金州這麽久?”


    容祈看著她不說話。


    寧汝姍愣愣地看著他,搭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緊。


    她想起剛剛那群不曾見過的人。


    既然朝堂不曾派人,這些人也不想是被匆匆召集而來的,那麽,便是早有準備。


    “我過幾日會讓人榷場,你有什麽東西想要我幫你尋嘛。”容祈柔聲岔開話題。


    “沒什麽東西。”寧汝姍低眉。


    “阿姍。”


    容祈眸光暗淡幽深,聲音沙啞低沉:“我必須要為百姓做出選擇。”


    寧汝姍避開話題,歎氣:“歲歲大概要找我了,我去尋她。”


    “嗯。”


    容祈目送她離開,這才收回視線。


    “夫人不會有所察覺吧。”冬青咋舌,“這也太過聰明。”


    “不礙事。”容祈揉揉腦袋,“宴清那邊可有消息。”


    “隻說按計劃來,他會爭取知州和刺史至少一人是我們的人,我們隻要目前隻要維持邊境平穩就行。”


    “就按他說的辦吧。”


    那邊,寧汝姍問了張春那批糧草的事情,順便多問了句寧歲歲名義下的那六百萬白銀。


    “是容祈問的吧。”張春冷笑一聲,“小崽子心思很多啊。”


    寧汝姍頗為不好意思。


    “不過他說的也有些道理,既然他是白虎,我就信他一次。”張春話鋒一轉,喝了一口酒,大大咧咧說著。


    “張叔不懷疑他是……”


    張春失神片刻,隨即搖頭:“不了,若真是他,也是我張春愚蠢,但我懷疑內奸可能出在其餘兩個榷場,算了算了,事情都已經交托給容祈,讓容祈自己操心。”


    “至於你的銀子,其實一被存入銀號就被直接轉走了。”


    “來往銀號也是韓錚借托榷場建立的,我也不知在誰手中。”


    “韓相好厲害。”寧汝姍驚歎道,“竟然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如此妥當。”


    “時也,命也。”張春斜了她一眼,仰頭喝下一大口酒,“成就成,不成就不成,管不住的,我問心無愧便行。”


    “張叔說得對。”寧汝姍低聲說著,“韓相一定會成功的。”


    張春舉著酒葫蘆愣愣地看著他:“丫頭,你去過梅園嗎?”


    “琉璃白玉飛虹塔進去過嗎?”


    寧汝姍不解地看著他。


    “我就是覺得……”張春蹙眉,難得露出一絲猶豫之色,“寧翌海是很好的,但是韓錚更好,你不知道韓錚這人,若是把人放在心上……”


    他沉默著,在左右為難中糾結著,不知後麵如何說下去。


    張春其實想說,你別老叫他韓相,他聽著了雖然不會說,但也會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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