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寧汝姍笑著點點頭。


    容祈一直沉默地跟在後麵,聞言,也跟著看了一眼那個小路,抿了抿唇。


    “今年過年你們要不一起過。”容宓狀似無意地說著。“往年我叫他和我去宴家過年,他又不肯,我隻好大年初一帶著長生來容家和他吃一頓,可今年祖母來臨安了,我怕要隨著她出門,今年不如你們搭夥一起過。”


    “大長公主來了。”身後的容祈問道。


    “半月前來的。”容宓說道,“官家親自在城門口接的人,原本要大擺三天宮宴,祖母拒絕了,直到前日才掛病不再見人。”


    “按理我今日可是要伺疾的,可是為了接你們才出來的。”容宓牽著寧汝姍的手,眼鋒掃向容祈,頗為恨鐵不成鋼。


    “過年圖個開心,阿姍也來不及準備了,容府的我倒是一早就讓人備起來了。”容宓苦惱說著,“實在不行就帶歲歲和慕卿來宴家。”


    寧汝姍笑著不說話。


    “我也要走了,不可壞了祖母的事情。”容祈把人送到小院門口,“你若是缺什麽隻管和容祈講,若是無聊來宴家尋我。”


    “祖母提起過你,你若是得空也可來拜見一二。”


    “大長公主認識我?”寧汝姍驚訝問著。


    容祈也是抬眸看向這邊,眉心皺起。


    “我也不知道,不過祖母和韓相關係不錯。”容宓解釋著,“據說是當年南下留下的情意,祖母看似冷硬刻板,但其實頗好相處,你不必害怕。”


    “嗯,既然如此,年前一定回去拜訪大長公主。”


    “年後吧。”容宓笑說著,“祖母從不拘這種禮,馬上就要過年了,你也剛回來,不必如此勞累。”


    三人說話間,隻聽到一聲喵叫,一道身影貼著牆角慢悠悠地走了出來,然後停在原處,抬眸看著寧汝姍,尾巴晃了晃。


    “喵。”


    “嬌嬌。”


    “什麽!”


    “阿姐你該走了。”


    一陣七嘴八舌的混亂,容宓還沒從貓的名字裏回神,就被容祈毫不留情地趕了出去。


    嬌嬌歪著腦袋,打量著麵前之人,猶豫片刻靠近她,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


    “好乖啊,嬌嬌。”


    容宓被人趕上馬車,還沒站穩就被人抱在懷中。


    “怎麽去了那麽久。”等候多時的宴清不悅說著。


    容宓愣愣地看著他,突然大笑起來:“哎呦,容祈,容祈有病。”


    宴清皺眉:“怎麽了。”


    “容祈養得那隻貓叫嬌嬌,哈哈哈,怪不得我每次問他這貓叫什麽名字,都給我擺臉色看。”


    宴清挑眉。


    “還有……”容宓笑得直不起腰來,直接拱在他懷裏,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幸災樂禍說著,“歲歲竟然還不知道容祈是她爹。”


    “笑死了,連便宜爹都沒得當。”


    宴清捏著她的耳朵,垂眸看著她放肆大笑著,矜貴傲氣的眉眼被冬日的光籠罩著,柔和精致,宛若白玉。


    “長生沒帶回來!”


    馬車都快回到宴家的時候,笑了一路的容宓突然反應過來。


    “沒帶回來就沒帶回來。”宴清握著容宓的手,無所謂說著,“讓他在容家住幾天。”


    “你怎麽對長生一點也不上心。”容宓不悅指責著。


    “你對他太上心了。”宴清咬著她的手指,碾磨出一點紅痕,“我不喜歡。”


    宴懷袖聽說娘走了,也隻是哦了一聲,冷靜極了。


    他爹好幾次趁著她娘不在意,把他偷偷扔到容府,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那你留下來和我一起玩啊,我有一隻大鵝鵝。”寧歲歲天真說著。


    “我也有一隻白鷹。”宴懷袖認真說著。


    “啊,真好。”寧歲歲眼睛亮晶晶地誇著。


    鄒慕卿托著下巴,坐在涼亭內,一臉羨慕。“那我什麽都沒有呢。”


    “你喜歡什麽,我送你。”宴懷袖扭頭,一板一眼說著。


    “我不要,我可以自己買。”鄒慕卿歪著頭,直接拒絕著。


    “我想找我娘了。”玩了許久,寧歲歲突然出聲說著。


    “你等會去。”鄒慕卿隱約察覺到剛才那個紅衣女子把她們支開的原因,便小大人模樣地安慰著。


    寧歲歲癟了癟嘴,有些委屈。


    宴懷袖也借機提出建議:“舅舅書房裏有一個六博,我們可以去玩吧。”


    寧歲歲被一左一右牽著,嘴裏不停地和他們說著話,很快就轉移了注意力。


    —— ——


    寧汝姍看著熟悉的小院,眼前的一切都是好似昨日的布景,可定睛看去,葡萄藤茂密了許多,千秋也繞上綠藤。


    “屋內的東西你要收拾嗎?”


    容祈站在身後低聲問道。


    “嗯,要收拾一點。”寧汝姍抱起小貓,皺了皺眉,“是不是太重了。”


    “十二斤了,太能吃了,不聽我的。”容祈盯著那隻小肥貓的爪子,蹙眉說著,“它不讓我靠近。”


    小肥貓不耐煩地移開視線,尾巴卻是纏纏綿綿地繞著寧汝姍的手臂,嬌滴滴地喊了一聲。


    “嬌嬌我能帶回去嗎?”寧汝姍摸著它肥嘟嘟的腦袋,笑眯眯地問道。


    “可以,本來就是你的。”容祈掃了她一眼,“你若是想要,我讓人把整個院子的東西都搬過去。”


    他盯著寧汝姍的背影,手指微動,慢慢握緊,臉色暗淡,緩緩說道:“你要嗎?”


    “容祈。”寧汝姍雖不曾看到他地模樣,但心中莫名閃過‘他在委屈’的念頭,不由扭頭,看著站在影壁前不曾動的人,“你真的想要我把這些東西都搬走?”


    容祈抬眸看她,濕漉漉灰撲撲的影壁還染著不曾化淨的白雪,可它麵前站著的白衣郎君卻讓這麵普通的影壁瞬間多了點古樸厚重的質感。


    “不願意。”


    “我甚至不願意你離開容府。”


    他吐出了壓抑許久的真心話,冬日的風吹得他脖頸處的雪白狐毛胡亂動著,可他身形依舊挺拔沉穩,宛若巍峨玉石。


    “你能不搬嗎?”


    寧汝姍看著他,笑著搖了搖頭。


    那張一如既往的溫柔雅致,但落在容祈心中卻格外冰冷刺骨。


    她不會站在原地等他,也不會再對她溫柔地笑著。


    他明明早就知道,可從未像今天一樣那種失落越發明顯。


    兩人站在這個三年前的院子中,院中一切死物都毫無變化,但人卻已經截然不同。


    他蹙眉,忍下身體翻湧而來的痛楚。


    “之前爹和張叔的幾樣東西落在這裏了,我想要帶走。”寧汝姍看到扶玉從屋內走了出來,這才移開視線,朝著扶玉走去,“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收拾好了,東西頗多。”扶玉高興說著,“但我搬得動。”


    “我讓冬青來幫忙。”容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才不要!”扶玉下意思大聲反駁著。


    寧汝姍笑著點點她的額頭,無奈說道:“怎麽對世子無禮。”


    扶玉看了一眼寧汝姍,這才癟了癟嘴,對著容祈行禮道歉。


    “我與你一起搬。”


    “快下雪了,我們先把東西搬好,再來接歲歲回家。”


    “回家!”扶玉眼睛一亮,大聲說道,“我們回家!”


    容祈伸手捂住心口,喉結微微一動,咽下滿口血腥。


    “阿姍,你過年……”容祈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猶豫問道,“可以來嗎?”


    第57章 釘子


    正乾二十九年除夕當天, 臨安城已經一片繁榮,車水馬龍,官家在海晏殿封筆前, 頒布了今年最後一道政令——《政寧令》, 宣布元正給假七日。


    連著七日夜不閉市, 大街上的小攤小販日益增多,瓦舍勾欄早已彩帶飄飄,紅燈高懸,小巷民宅前時不時響起鞭炮聲, 小孩子來回奔跑歡笑, 為冬日寒冷的除夕帶來一絲愉悅的色彩。


    寧歲歲穿著新做的天藍色衣裙, 一大早就起床拉著小春去街上逛街,借著買桃符和剪紙的名義,結果讓身後四個侍衛個個都是大包小袋, 這才興衝衝地回家。


    她甚至還頗有閑情逸致地給大白鵝係上一條大紅色的圍巾,摸著它的小腦袋, 笑眯眯地牽著它, 站在大門口指揮別人貼對聯。


    “歪掉了。”


    “是不是一高一低啊。”


    “這個畫裏的人好凶啊。”


    “歲歲不認字, 這個是什麽字啊。”


    寧歲歲盯著那一個個漆黑大字,摸著大白鵝白絨絨的腦袋,歪著腦袋,小聲嘀咕著。


    “春風駘蕩家家到;天理流行事事清。”


    身後傳來一個低沉溫柔的聲音,寧歲歲冷不丁被嚇了一跳,扭頭去看, 隻見容祈穿著玄色衣裳,披著雪白大氅,站在自己身後。


    “容叔叔。”她仰著頭, 咧嘴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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