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趁亂,低頭去看容祈。


    容祈麵不改色,輕輕搖了搖頭。


    他隻好端著空酒杯回了自己的位置。


    “歲歲也要喝酒!”寧歲歲口出驚人地說著,小手去夠一側的酒壺。


    寧汝姍順手把酒壺放在容祈麵前,呲笑一聲:“過了年就要讀書了,打算喝酒壯膽嗎?”


    “不要讀書。”寧歲歲立馬皺臉,不高興說著。


    “讀書好啊,不讀書,歲歲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麽寫。”鄒慕卿歪著腦袋不解說著。


    “你知道自己名字怎麽寫啊。”寧歲歲低頭,皺眉問道。


    鄒慕卿驕傲說著:“我當然知道,我三歲就啟蒙讀書了。”


    “三歲啊,歲歲現在也三歲。”寧歲歲扣扣下巴,心虛說著。


    歲歲連數數都不會數。


    她垂頭喪氣地低下頭,不說話。


    “若是不願意,晚點也沒關係。”容祈開口幫著,“八歲啟蒙的人也大有人在。”


    寧汝姍咬牙,恨鐵不成鋼地說著:“你知道我今天問她五後麵是幾,她怎麽回答我的嘛?”


    “她竟然跟我說一!”


    寧歲歲羞愧地低下頭,強詞奪理道:“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大家都是一個小圈圈,五後麵就是一啊。”


    “也有些道理。”容祈忍笑說著。


    鄒慕卿也跟著點點頭,老實說道:“這麽一說確實有點道理。”


    “就是!沒說錯!”一直陪寧歲歲練劍的侍衛大聲附和著,“小乖乖不會錯的。”


    “吃你的酒去。”冬青扔了一顆瓜子,笑罵著。


    屋內暖氣融融,歡聲笑語,一茬接著一茬的笑聲時不時湧了出來,冬日的風吹得被光亮籠罩著的小院在光影中晃動,人影幢幢,觥籌交錯。


    快到子時,地上的酒壇子已經到處都是,不少人也已經喝醉了,拉著身邊之人說醉話。


    寧歲歲吃飽了在寧汝姍懷中睡了過去,鄒慕卿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扶玉,小春,帶她們去休息吧,慕卿今日可以休息在這裏嗎?”寧汝姍扭頭去問容祈。


    容祈點頭:“她在府中也無聊。”


    “你怎麽沒吃。”寧汝姍看著她們離開,這才發現容祈的碗筷幹幹淨淨,竟是一口也沒吃,“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她看著容祈冷白色地麵容,猶豫問著:“我送你回去吧。”


    容祈已經點頭:“嗯。”


    “外麵要下雪了,你的披風內。”寧汝姍問。


    “不用了,不冷。”容祈起身,眼前一黑,幸好早早按著桌子,這才沒有被人看出來。


    兩人趁著眾人還在喝酒胡鬧,便悄悄溜了出來。


    “你的手好冷。”


    轉入花園時,容祈下意識停在原處,晃了晃腦袋,寧汝姍伸手想去扶他,卻意外碰到他的手背,心中一驚。


    明明剛剛從暖洋洋的屋內出來,可他的手卻冷得像一塊冰。


    “你怎麽了?”


    “沒事,老毛病。”


    容祈想要抽回手,卻突然有些脫力,整個人跌坐在草地上,連帶著把寧汝姍都拉了下來。


    “哎,你沒事吧,我去喊人。”寧汝姍猝不及防地趴在他胸口。


    原來他的臉頰和脖頸也是冰得嚇人。


    “別去。”容祈用冰冷的手指握住她的手,一張口便覺得一陣血腥味湧了上來,但他還是咽了下去,喘/息著說道,“你陪我坐坐就好了。”


    寧汝姍被人拉著,隻好坐在一側:“你之前喝藥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


    容祈點頭。


    他已經沒了力氣,連著說話都很困難。


    “是你的眼睛和腿疾痊愈後留下的問題嗎?”


    容祈睜眼看著一側的人,那雙可以容納萬裏星空的眼睛在夜色中深邃黝黑。


    他依舊點點頭。


    寧汝姍看著他沉默著,許久之後,那雙眼眸微微黯淡下來:“你為何還是要騙我。”


    容祈一愣,怔怔地看著她。


    “張叔說你能治,便是一定能治。”她抿了抿唇,“若是會留下這樣的毛病,張叔一定不會輕易下海口說沒問題的。”


    “他雖狂傲,卻不自大。”


    容祈聽著她失落的聲音,嘴裏發苦,躺在地上看著陰沉的夜空。


    這是一年中最疼的時候,疼到便連他也覺得難以忍受。


    張春臨走前說過這是對他害死寧汝姍的懲罰,他便一直咬牙受著。


    當年他以為寧汝姍死在那條狹小的小道上,隻要一想便痛得直不起腰來,可後來,他事情越來越多,擔子越來越重,每日都要亮燈到子時,所以想人的時間便慢慢少了。


    若不是那釘子在每年冬日就會發作,他差點便忘了。


    可現在,他時常需要用釘子的疼才能提醒自己不是在做夢。


    那簇在黑暗中熄滅了多年的小火苗終於重見天日。


    燭光影影,得以照亮黑暗。


    “你若是不願講,便算了。”寧汝姍低聲說道,“地上冷,我讓冬青送世子回去。”


    “阿姍。”容祈拉著她的手,低聲說道,“好黑啊。”


    他的視線逐漸陷入黑暗,雙眼無神,卻依舊看著寧汝姍的方向。


    寧汝姍發覺不對勁,連忙蹲下去,剛剛一碰到他的胸膛,就見他顫抖了一下。


    “你受傷了?”


    她大驚。


    “不礙事,明日便好了。”他連說這樣簡單的話都開始在喘/氣。


    寧汝姍坐在原地不敢再碰他。


    “張春當年治好了世子的眼睛和腿,但同時在他身體裏下了七竅玲瓏釘。”


    發現世子不見的冬青連忙帶著披風一路尋來,他不知躲了多久,在此刻才忍不住出聲說道。


    寧汝姍抬頭,愣楞地看著他。


    “七竅玲瓏釘?”她眼神驚疑,帶著一絲不安,“這是什麽?”


    “就是能讓世子生不如死,每到冬日……”


    “冬青。”


    容祈咳嗽一聲,低嗬著。


    “我偏要說,這個釘子狠毒陰險,每到冬日發作,最疼時便是除夕之夜,能讓世子眼盲同時不良於行,筋骨斷裂之疼,非人所能忍。”


    “他說是為了給夫人報仇才給世子下的釘子。”


    冬青一鼓作氣說完,這才喘著氣停了下來。


    寧汝姍抿唇:“釘子下在哪裏?”


    “胸口。”


    寧汝姍伸手去扯容祈的衣服,去被容祈握住。


    “不要看。”


    寧汝姍撥開那雙無力的手,沉默著說道:“你有你要受的罪,卻不能因我而起。”


    “當年之事,陰差陽錯。”


    她看著那雙無神的眼睛,嘴角緊抿,卻又認真說道:“怪不得你。”


    容祈失神地聽著她的話,一時分不清是心底的不可抑製的刺疼還是身體的抽筋拔骨之疼,讓他更為生不如死。


    他疼得想要翻滾,卻又疼得無力,唇色泛著青色,臉色慘白,隻能任由她掀開自己的衣服。


    冬日的風寒冷刺骨,卻又吹的他渾身直冒冷汗。


    寧汝姍手指微抖,拉下他的衣服。


    一枚青色的烏釘在他雪白消瘦的胸前格外刺眼。


    第58章 拔釘


    大年初一天剛蒙蒙亮, 張春帶著一身霜寒回了寧汝姍的小院。


    院子早已被收拾幹淨了,隻留下一張張精巧的花燈在屋簷或者樹梢上搖曳,還殘留著昨日熱鬧的過年。


    侍衛們鬧到子時, 連著城中慶祝的過年煙花全都點沒了, 這才勾肩搭背, 醉醺醺地回去了。


    張春懶懶打了個哈欠,慢慢吞吞地伸著懶腰往前走著,眼尾隨意一轉,突然被嚇得哈欠倒吸回去, 瞪著站在樹下寧汝姍:“壞丫頭, 怎麽還嚇我。”


    寧汝姍穿著昨夜的衣服, 一夜未睡。


    雖然容祈後來昏了過去,卻一直抓著她的袖子不放手。


    冬青圍在她身邊一直碎碎念著這些年的事情,從激動到平靜, 到後麵的索然無味,把一個人三年概括到寥寥幾句的話語中, 便戛然而止。


    但寧汝姍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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