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


    寧汝姍目送馬車離開,正準備轉身回府時,突然發現不遠處的人群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墨綠色的眼睛在明亮的日光下如珠似玉,明亮驕傲。


    她快步下了台階,朝著那個不知站了多久的人走去,卻見那人最後深深看了她一眼,動了動唇角,最後消失在人群中。


    ——保重。


    —— ——


    短暫的秋日一閃而過,連著下了兩日秋雨,寒氣在一夜之間席卷應天。


    寧汝姍準備起身時,突然跳了跳眼皮。


    “夫人,要起了嗎?”門口,傳來扶玉的聲音。


    “嗯。”寧汝姍給寧歲歲蓋好被子,這才起身,一掀開被子便覺得有些冷。


    “一夜就降溫了。”扶玉輕手輕腳推門入內,“冬衣也臨時拿了出來。”


    “歲歲的衣服有嗎?”寧汝姍皺眉。


    一開始沒想到呆這麽久,隻給她備了秋天的衣服。


    “宴夫人一大早就讓人送了兩箱的衣物來。”扶玉笑說著,“都毛絨絨的,好生可愛。”


    宴夫人很是喜歡歲歲,一見麵就要摟在懷裏,更誇張得是每次裁衣服,連著長生也隻有一匹布,歲歲一個人就有三匹布。


    寧汝姍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床上還睡得四仰八叉的歲歲,帶著衣服和扶玉一起去了隔間。


    “今日的小報買來了嗎?”她穿好衣服,第一句問道。


    “買來了,就是買小報才遲了,今日小報好慢。”扶玉抱怨著。


    寧汝姍拿起一側還帶著溫度的小報,細細看去,突然眼睛一凝,盯著一處,喃喃自語。


    “成了。”


    “什麽。”正在給她梳頭的扶玉探頭去看。


    ——碼頭出祥瑞,女帝受天命,聖母臨水出,永昌照帝業。


    “什麽意思?”扶玉不解,“不是整日有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嗎?”


    寧汝姍把整張報紙看完了,突然說道:“我們大概快回去了。”


    “真的啊!”


    扶玉大喜。


    “娘!”屋內傳來寧歲歲睡醒的嘟囔聲。


    “歲歲!”緊接著,門口傳來長生的聲音。


    “我來吧,等會我去接長生,你給歲歲穿衣服。”寧汝姍接過頭發,自己動手梳起來。


    “你怎麽來了?”她出門去接長生,笑問道。


    “好像是臨安來人了,娘叫我來教舅母,然後讓我今天和歲歲玩。”長生眼睛亮晶晶的,“是我們要回去了嗎?”


    “回去,回哪啊!”歲歲的聲音從屏風後繞出來。


    歲歲穿著雪白色的茸茸長衣,頭紮著兩個絨絨雪球,腳上的繡鞋也是兔子模樣,見了人就在笑,可愛活力,就像一隻蓬鬆的兔子。


    “也太毛茸茸了吧,不要亂跑,弄髒了可不好洗。”寧汝姍失笑。


    “嗯。”寧歲歲上前拉著長生的手,“我們要去哪嗎?”


    “長生吃早飯了嗎?”


    長生搖搖頭。


    “那你們先去吃,吃了就去找先生讀書,我現在去找阿姐,乖乖吃飯,不要鬧哦。”寧汝姍對著扶玉打了個眼色。


    扶玉嚴肅地點點頭。


    容宓的月子早就做好了,但宴夫人養得精,身邊的嬤嬤丫鬟一個也沒少,連著吃食衣物都是親自過問。


    可今日她一踏入院子,就看到那些嬤嬤和丫鬟都站在門口。


    “容夫人來了,夫人早就再等了。”春桃迎了上去,又親自掀開布氈,邀人入內。


    “怎麽一大早讓長生來尋我。”


    寧汝姍解下披風,自己掛在架上,笑問著。


    “宴清叫我們這幾日就可以啟程回去了,”容宓笑說著,“兩個小子太小,母親打算留在這裏照顧他們,等再大一些再上路。”


    “真的成了?”寧汝姍坐在一處,怔怔問道。


    “成了。”容宓笑容微斂,“大魏動兵了,官家第三次下旨禪位,戶部尚書李彌、侍禦史鄭中、給事中勾龍淵、諫議大夫李朝誼跪請大長公主主持大局。”


    寧汝姍冷冷地聽著容宓平靜的話,哪怕隻是隻言片語也不能掩蓋其後的波濤洶湧。


    “半月前,大燕剩下的三位旁係親王,也自述能力有限,不敢擔此重任,望大長公主拯救大燕於水火。”


    “十日前,容祈連同大散關王家兄弟,還有數十個邊境將軍,都親自上表陳情,擁大長公主登基。”


    寧汝姍側首去看她,眉目平靜,原本設想中的緊張甚至是驚喜全然沒有,隻有塵埃落地的歎息。


    “臨安之前一直暴雨,昨日皇城司帶人修固河壩,親見一隻巨龜拖著一塊石頭,上寫:聖母臨水出,永昌照帝業,神照降臨,祥瑞出世,官民間的反對之聲已經微不可聞了。”


    一環扣著一環,誰不說這是天命所歸。


    容宓盯著她,明豔動人的臉頰帶著一絲迷茫,但唇角已經帶上笑意。


    “回家吧。”寧汝姍緩緩說著。


    —— ——


    ——女帝十一月初十登基。


    ——大魏白起陳兵襄陽。


    回臨安路上,寧汝姍聽著這兩個消息,倏地響起那日見到的白起,原本雀躍的心莫名有些沉重。


    她有一種近乎絕望的不安。


    原來那日,他是在告別。


    “怎麽了?”容宓敏銳地察覺出不對,仔細問道。


    “沒事,隻是覺得好突然。”寧汝姍摸著空蕩蕩的手腕,笑說著。


    “又是打戰了。”


    她沉默片刻後,輕聲說道。


    “是啊。”容宓聲音沉重。


    她們到臨安的那一日,天色陰沉得要下雨一般,臨安城被黑雲壓抑著,兩側不甚繁茂的樹在風中簌簌作響。


    還有十日就是大燕第一位女帝登基,是以城門口查得格外嚴格。


    守門的老卒看著繡著宴家花紋的馬車,一個激靈站了起來。


    “是,是,兩位貴人啊。”


    大長公主登基,連帶著當年下降的宴家也瞬間不一樣了。


    可皇位未坐,聖旨未下,大燕還未有女帝登基的先例,前朝那位女帝一直不曾成家,是以便是再人精的人也不知道如何稱呼宴家,隻能稱呼一聲貴人。


    馬車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悠悠地進了城門,所過之處,眾人側目,連著最愛看熱鬧的寧歲歲也不敢探出腦袋,躲在寧汝姍懷中。


    “阿姍。”


    寧汝姍剛準備下馬車,就被人抱了下來。


    “大庭廣眾的。”寧汝姍臉頰泛紅,掙脫開他的手,整理好衣物,這才把蹲在馬車上看熱鬧的歲歲和長生抱了下來。


    “羞羞。”歲歲被轉移到容祈懷中,笑嘻嘻地說著。


    “不好這麽說的。”長生一本正經地勸著。


    “小孩子才要抱抱的,爹把娘這樣抱……嗚嗚……”


    容祈捂著她的嘴,小聲警告著:“看看你娘的臉。”


    寧歲歲悄咪咪看了一眼,立馬把臉埋進他的脖頸中,裝死。


    “你們早些回去吧。”容宓牽著長生,低頭問道,“要和歲歲去玩嗎?”


    歲歲搖頭:“想見爹了。”


    “宴清最近忙著撰寫即位詔書,已經半月不曾離開皇宮了,不過我已經給他傳消息了,估計等會會讓小黃門帶你們入宮。”


    容祈扶著寧汝姍重新上了馬車。


    “國公不受太子之位,你若是見了兩人,能勸也跟著勸一下。”他上馬車前,突然小聲說著。


    “知道了。”容宓微微歎了一口氣。


    “國公為何不……”馬車內,寧汝姍低聲問道。


    “不礙事,殿下早就想到這一層了,打算直接封宴清為皇太孫。”容祈把人抱在腿上,“別動,好久沒見了。”


    他有些委屈地說著:“我們剛和好就離開了,我寫信給你,你每次都這麽敷衍。”


    寧汝姍的手搭在禁錮著自己腰的手臂上,臉頰微紅:“在歲歲麵前說什麽呢,規矩一些。”


    寧歲歲坐在一處,捧著臉看著兩個黏糊糊的兩個大人,大人模樣地歎了一口氣:“歲歲知道的,長生說這叫小別勝新婚。”


    寧汝姍臉色爆紅。


    容祈厚著臉皮,完全不覺得害羞,隻是笑眯眯地點點頭:“看來讓你跟著長生啟蒙還是不錯的嘛。”


    寧歲歲讀書差就算了,脾氣還差,半個月打跑兩個大夫,寧汝姍沒辦法隻好把她拴在長生身邊。


    別看長生不愛說話,性格沉默,可偏偏把歲歲治得死死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寧歲歲仰著頭:“長生最好了!”


    “你看,歲歲和你不一樣了。”容祈小聲說著,“她隻是一個小孩。”


    寧汝姍盯著得意的寧歲歲,心底突然湧上陣陣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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