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意馳早在心中構好了圖,現成零配件的組裝難度也不大。半個多小時之後,一對仿寶石的梅花流蘇發夾成了形。


    深深淺淺的紅色攢出的梅花透著喜慶,即使風格更接近於漢服頭飾,也很適合過年時候佩戴。


    發夾被推到了龍向梅麵前:“說好的送給你的,”張意馳頓了頓,強調道,“昂首怒放的雪中紅梅。”


    “好看!”龍向梅真心實意的誇讚,“小哥哥你的巧手,夠格出嫁了!”


    張意馳顯然還沒習慣如此調侃,耳朵不爭氣的又紅了紅,連忙轉移話題:“你要試試嗎?”


    龍向梅含笑應了聲:“好。”


    第31章 憑我不想      春節越來越近,外地務……


    春節越來越近, 外地務工人員陸續返鄉,大圓村開始了一年一度的繁華景象。心急的孩子們等不及放起了炮仗,養了豬的人家陸陸續續殺起了年豬。殺豬一般選在清晨, 淒厲的豬叫響徹雲霄。毫無隔音效果可言的木構造房屋,也迎來了一年一度的噪音汙染。


    從臘月二十三開始,春節的活動就多了起來。村民們聚在一起商量著年夜飯與本村的文藝匯演。這時候張意馳才知道, 後山的山頂,有一塊石頭壘出來的圓形空地, 前方有舞台,中間是鐵絲架起來的篝火台, 正對著舞台的是一塊塊長條形的大石頭組成的“座椅”。空地附近甚至有秋千等娛樂設施。而這塊空地,正是大年三十合攏團圓宴的所在。


    時隔一個多月, 終於又能感受到苗家風情,張意馳當然是興奮的。他來到苗鄉, 除了第一天見識到的苗族婚禮,平時很難體會到什麽少數民族的特征。好容易有點苗歌聽, 龍向梅還老給他唱流行音樂,他對本地的現代化程度是服氣的。


    然而,越發濃鬱的年味裏, 依然有件煩心事掛在了張意馳的心頭——他之前拍的視頻在平台上始終沒突破兩位數的點擊,精心剪輯的古縣城遊記, 更是無人問津。沒有關注,就沒有商機。開播半個月,一個試圖來詢價的都無。


    苗族風格的新年的確是個爆點, 也是極少可以抓的機會。可沒有足夠的觀眾基數,即使再有特色,也很難在五光十色的新年特輯中殺出重圍。全國無數的村落, 誰又沒有自己的風俗呢?腦闊痛!


    “梅梅——”門外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是楊章榮。張意馳皺了皺眉,就聽見他的大嗓門又喊了起來,“偉哥喊打糍粑,你一起不?”


    “打你妹的糍粑,機器打的不夠你們吃,非要人來打,你們家有病是嗎?”龍向梅潑辣的聲音穿透窗戶,直接拍在楊章榮臉上,“還有現在才6點半,天都沒亮,你趕早投胎!?”


    楊章榮在窗戶底下崩潰的喊:“我也沒辦法啊,我家今早殺豬,5點半就醒了。”


    “殺豬都沒攔著你打糍粑,看來沒救了,埋了吧,下一個!”被喊醒的龍向梅起床氣巨大,說起話來簡直火星四濺。


    “我又不會剁肉,又不會洗腸子,殺豬關我什麽事?”楊章榮開始撓門,“起了起了,去大偉家打糍粑,分你一半。”


    門吱呀一聲打開,迎上來的卻不是龍向梅,而是沉著臉的張意馳:“昨晚她11點才睡,你不能讓她多睡會兒?”


    楊章榮嚇了一跳:“你怎麽還在我們村!?”


    “度假。”張意馳答的言簡意賅,他現在對楊章榮全家的印象都相當差,語氣自然不好。


    楊章榮個粗神經卻沒察覺到張意馳的敵意,隻當自己6點半來喊門的確喪心病狂,不好意思的幹咳兩聲,笑道:“那一起來看打糍粑嗎?民族特色哦!”


    “我民你個大頭鬼!”龍向梅被叫起了床,上來一個高抬腿,直襲楊章榮的麵門。楊章榮嚇的連滾帶爬的避開,慘道:“梅姐饒命!”


    “幾塊錢一斤的糍粑老娘不稀罕的省!你給我滾!”龍向梅散著辮子,相當流氓的一腳踩在門檻上,眯著眼威脅道,“再鬧我摁死你,清理楊家門風!”


    楊章榮弱弱的道:“梅姐,我們倆出十八服了吧?”


    砰的一聲,龍向梅把大門關上了。揉著太陽穴道:“醫科大學都是些什麽鬼,放個寒假把人都興奮成傻逼了!”


    剛想說話的張意馳:“……”按醫學生的學習強度,放假發癲的事,確實……不好怪罪……


    “昨天你去周家幫忙搞了一天的板鴨,還要睡會兒嗎?”張意馳道,“我會喂雞了,我替你喂。”


    龍向梅擺擺手:“門口蹲了個熊孩子,別想消停。正好他家今天殺豬,有新鮮的豬肝,我去買一塊回來中午溜肝尖吃。”


    “並不想吃他們家的豬肝。”張意馳道。


    龍向梅頓了好幾秒,試探著問:“你……在吃醋嗎?”


    張意馳反問:“不明顯?”


    “行,那我換個人家買豬肝。”龍向梅無所謂的道。過年殺豬的人多了,犯不著為屁點大的事起矛盾。


    龍向梅如此爽快,張意馳反而不好意思了:“我……不喜歡他們家。”


    “我也不喜歡,不過不喜歡的人家殺價能更狠。”龍向梅笑嘻嘻的道,“鄉裏鄉親的,關係好的,下不去手。”


    張意馳噎了下,驀得想起了他第一次跟龍向梅逛菜市場的情景,遇到看不順眼的,三個橘子都要殺價殺到別人懷疑人生,跑去楊章榮家找茬確實是她幹的出來的事。


    “梅梅——”楊章榮繼續撓門,“我媽說你在搞視頻推廣,打糍粑多好的素材啊!真的沒興趣嗎?”


    龍向梅重新打開門,心累的道:“是哪個想不開的傻寶想打糍粑?”


    楊章榮幹笑:“手打的糍粑真的比機打的好吃。”


    龍向梅嗬嗬,推開楊章榮,繞去衛生間洗漱。楊章榮還不死心,站在廚房門口與龍向梅遙遙相望,嘴裏不停不歇的叨叨:“我看了你的推廣視頻,還喊同學一起看了。但是那些挖竹筍啊、風景啊、唱歌啊一點不吸引人,你打個糍粑可能還有點救,真的!”


    張意馳:“……”我躺這麽遠都中槍的嗎?


    砰的一聲,衛生間的門關上,隔絕了楊章榮的吵嚷,拒絕之意不能太明顯。可楊章榮真的好想吃手打糍粑,於是他決定拉個盟友:“馳馳啊,你吃過手打糍粑嗎?”


    “沒吃過,不想吃。”張意馳拒絕的幹脆利落。


    “噯話不是這麽說,”楊章榮搓著手笑道,“糍粑呢,吃的就是柔韌的口感。尤其是手工沒辦法把糯米全部打碎,會留下一些稍大的顆粒。正是那些顆粒,才讓糍粑吃起來有滋有味。機打的跟外麵的年糕似的,細膩是細膩了,但沒嚼勁啊!你知道那種嚼勁嗎?我跟你講,超好吃的!”


    張意馳無語半晌,道:“我又不會,你找我說有用?”


    楊章榮哽住。不由高看了眼張意馳,能把他個話嘮都聊死的人,著實牛逼!


    大清早的又是殺豬,又有楊章榮上躥下跳,龍滿妹也睡不成了。她小心翼翼的起床後,站到了門口,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戳著楊章榮的腦門:“你可真是個話販子,一年到頭專門講話都夠吃飯的了!昨天晚上進的家門吧?你能安安靜靜的陪你爸媽說說話嗎?半天都憋不住你!?”


    楊章榮委屈的道:“我想啊,可他們殺豬,沒空理我。”再說,他也很想念龍向梅。


    龍向梅壓根懶得理他,洗漱過後用電飯鍋煮了穀子,又去後院切菜準備喂雞。張意馳也繞過楊章榮自去洗漱。楊章榮無法,隻能摸去後院,找了個凳子坐著看龍向梅切菜。


    安靜了沒兩分鍾,話販子楊章榮又忍不住了:“梅,聽說你訛了我媽一筆啊?”


    龍向梅挑眉:“訛?你情我願公平交易,算哪門子訛?”


    “嗐,我就那麽一說。”楊章榮恢複了正形,無奈笑道,“她真的好氣,昨晚數落了我一晚上,怪我沒早點回家幫忙,讓別人占了便宜。”他在“別人”兩個字上加了重音,語氣裏盡是悵然。龍向梅有太多的優點,可他父母,為什麽偏偏看不見呢?


    “嗤,”龍向梅毫不留情的開嘲諷,“你?你能幫什麽忙?幫忙吃飯?”


    洗漱出來的張意馳毫不客氣的笑出了聲。


    楊章榮臉黑了:“話不是這麽說的啊!我大清早來喊門是不對,可我也是想你搞點新鮮花樣嘛!”


    “我前天拍了殺豬,觀看人數漲了。”張意馳道,“總計135個。”


    楊章榮嗆了下,好慘!


    “因此,要麽是我們思路不對,要麽是積累不夠。”張意馳淡淡的道,“所以,沒必要誆梅梅去做她不願意的事,尤其是隻為了你的口腹之欲。”


    楊章榮臉色微變,他隱隱察覺到了什麽。


    “打糍粑確實沒什麽意思。”龍向梅道,“好吃是好吃,但我沒空。等下還要去地裏一趟。”說畢,她收起菜刀,把切碎的菜攏到盆裏,拌米糠和穀子。十幾隻雞跟著她跑進跑出,那隻五彩的公雞更是撲騰著翅膀飛了起來,一副饞的要死的模樣。


    彎腰放好雞食盆,又重新換過自動喂水器裏的水,清晨固定的流程卻還沒走完。喂雞其實是個髒活兒,但凡喂雞的人家,哪哪都是雞糞。龍滿妹愛幹淨,所以他家的雞都圈在後院,不讓滿地亂跑。即使如此,後院也得天天打掃,不然那沒法看。而同時,雞糞又是很好的有機肥。得仔細掃做一堆,讓其發酵,以便於來年用在菜地裏。


    楊章榮常常看著龍向梅這樣幹活,偶爾搭把手。可今天不知為何,他察覺到了明顯的疏離。


    正在掃地的龍向梅忽然停下動作,看向了同樣依著柱子,看著她的張意馳:“馳寶,你能回避一下麽?我有話跟榮哥說。”


    張意馳點了點頭,轉身而去。楊章榮的心卻沒來由的漏跳了一拍,他本能的換成了苗語,問:“你……想說什麽?”


    龍向梅沉默了很久,終是道:“榮哥,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當斷則斷吧。”


    楊章榮騰的火起:“憑什麽!?”


    龍向梅眸光平靜的掃過楊章榮,清清淡淡的道:“憑我不想。”


    第32章 露水姻緣     這是龍向梅第二次正式的……


    這是龍向梅第二次正式的拒絕。楊章榮眼都紅了。


    青梅竹馬, 兩小無猜。對龍向梅的占有欲,甚至都稱不上非分之想。他們本來就該在一起,所有人都認為他們理應在一起, 除了……自己的父母。


    “我們可以離開的。”楊章榮竭力調節著呼吸,強行壓著持續發顫的聲線,“那麽遠, 他們根本管不到我們。”


    “我不會……讓他們有機會跟你吵。”楊章榮極認真的道,“你直接拉黑他們的號碼, 要吵,來跟我吵。”


    “我根本配不上什麽大城市的獨生女。就算配的上, 我也不想!”


    楊章榮呼吸急促:“都什麽年代了,婚姻理應自由!”


    “是, 2020年了,婚姻自由。”與楊章榮的激動不同, 龍向梅語調無比的平淡,“那你問過我這個自由人的意見嗎?”


    楊章榮呼吸一窒!


    龍向梅不疾不徐的道:“我不記得十四五歲情竇初開的年紀有沒有動過心。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 現在、此刻,我對你隻有兄弟情。”


    “你確定?”楊章榮的臉色開始發白。


    “確定。”龍向梅的語氣淡淡的,“何況, 感情多麽脆弱的東西,即使當年有, 又經得起多少磋磨?你父母對我的羞辱曆曆在目,我憑什麽要為你忍氣吞聲?”龍向梅一臉嘲諷,“覺得我是我媽那樣賢良淑德的款?嗯?”


    “不、不是……”楊章榮慌亂的回答。


    “如果我真的喜歡你, 倒也不介意跟你父母大戰八百回合。”龍向梅索性把話說個透亮,“我梅姐此生還沒怕過誰。你父母那樣兒的?”龍向梅嗤笑,“我要是願意, 十歲時就能收拾的他們有苦說不出了。我前幾天在你家幫工,你媽氣什麽?真的是氣我要價高?”


    “嗬嗬,”龍向梅鄙夷的道,“她氣的是明明掏了那麽多錢,還不停被人戳脊梁骨。所有人都說,她不要臉,拿你吊著我賣苦力。所有人都覺得我可憐,為了你忍辱負重。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哪配不上你了?實在要攀高枝,吊著我又算什麽回事?怎麽著?學民國大少,家裏養一個伺候公婆的,外頭再娶個如花似玉的!?”


    楊章榮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不太敢想,父母是不是真的打著這樣的主意。至少在他結婚前,父母未必不想把龍向梅當成備胎。娶妻的形式越來越險峻,他父母的名聲又不好。現在結婚,已經不是彩禮的事了。


    “知道輿論怎麽變成這樣的麽?”龍向梅揚起個笑臉,一字一句的道,“我、故、意、的!”


    楊章榮愕然。


    “年前忙成那樣,誰的火氣都不小。滿娘急起來罵人一點不奇怪。”龍向梅說著輕笑,“我隻要在她罵的時候裝作想回嘴又強忍住,想哭又絕不掉下眼淚來,就可以了。哦,對了,沒人看見的時候,她敢罵我一句,我敢把你家桌子掀了。你現在回去看看,你家煮飯的老鼎罐癟了個角,不好意思,我砸的。”


    楊章榮:“……”


    “跟我鬥?”龍向梅嗬嗬,“蘇黨來之前,沒人敢接手的主兒。去年蘇黨臨危受命,書記戰戰兢兢的把她送來,生怕她被我打了。可巧,這麽一隻霸王龍,偏偏為你忍了多少磨難?簡直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嘖,你自己說說,你爸媽還是人嗎?”


    “哥啊,學著點吧。你將來醫院的科室裏,龍爭虎鬥不比村裏少。”龍向梅拍了拍楊章榮的肩,語重心長的道,“我媽住院的時候,我看的夠夠的。你要繼續這麽傻白甜,別說娶什麽孔雀女,能吃飽飯就不錯了。世道艱險,你該長大了!”


    楊章榮無話可說,他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腫了。


    “本來今天你們家殺豬,想去你家買點豬肝再帶波節奏的,可惜另一個傻白甜想歪了,死活不願意。”龍向梅有點遺憾,今天殺豬的有兩家,她再來個“肥水不流外人田”,想想都帶感。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小心眼,她的每一個細胞都帶著睚眥必報的基因,為了小哥哥錯失添堵的機會,有點糟心了啊!


    楊章榮卻敏銳的抓到了關鍵詞:“什麽另一個傻白甜?”他心裏有個不好的預感緩緩升起,半晌,喉嚨發幹的道,“張……意馳?”


    “對,我們在談戀愛。”龍向梅答的爽快。


    楊章榮腦子嗡了一下:“為什麽?”隨即,他又快速的問,“你知道他幹什麽的嗎?知道他父母的態度嗎?他一看就是有錢人,你……”


    龍向梅眼皮都不抬的道:“戀愛又不是結婚,那些關我屁事。”


    楊章榮無數的質問瞬間卡在了嗓子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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