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靜地,對自己一直以來嚴厲又粗俗的父親說著過於直白的話。


    他可以把great sex寫在板上,可是麵對著長輩,說喜歡做愛,像是本身已經變得悖德且淫蕩。


    可是他不在乎,甚至感到有種爽快的感覺。


    “和你生活在一起的時候,我很少快樂過。”


    付小羽淡淡地說:“我一直在聽你的話,好好讀書、去國外深造、要站在夠高的地方、再找一個各方麵都優秀的alpha。可是從小到大,你好像從來沒有認真地問過我哪怕一次:小羽,你喜歡做什麽?什麽會讓你快樂?”


    “你沒有問過我。”


    付小羽又重複了一遍,“但無所謂,現在我自己找到了,我也很珍惜這份快樂。所以,我不會分手的。”


    “付小羽,你現在……是為了這個alpha鐵了心跟我鬧翻是吧?”


    付景努力想要重新振作起來,重新作出父親的樣子,可是他顫抖的手指卻暴露了他此時的脆弱。


    “是。”


    付小羽的語聲很輕,但卻斬釘截鐵。


    他隨即慢慢地說:“如果你一定要威脅我。那也沒什麽,我還是會每月給你和唐阿姨打錢,但是我們暫時不要見麵了,也不要打電話。有什麽事,就通過唐阿姨聯係我。”


    “行。”


    付景的心徹底涼了,他啞聲道:“行,付小羽,我就當沒養過你,用不著你打錢。”


    他轉身就走,即使在那一刻有隱約一秒鍾的期待,可是隨即便馬上明白了——


    付小羽並不會挽留、更不可能屈服。


    他咬緊牙,砰地一聲把君雅別苑的大門甩上了。


    過了大約幾分鍾之後,站在客廳的付小羽才彎腰把地上的水瓶撿了起來,在茶幾上擺好。


    他有些茫然,過了一會兒下意識地走到窗邊,想要給悶了幾天的屋子放點空氣進來,可是剛撩開窗簾,他忽然看到付景正背對著他,正瑟縮地蹲在外麵窗下不遠的花圃邊打著電話。


    他遲疑了一下,把窗戶微微打開一個小縫,聽到付景斷斷續續的聲音從風中飄了進來。


    “姐姐,嗯……”他似乎是在吸著鼻子,又“嗯”了好幾聲,才小聲說:“不用來。我自己坐高鐵回去,姐姐……你、你就來高鐵站接一下我,行嗎?”


    付小羽躲在窗簾後麵,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看了良久良久,可是卻最終沒有走出去。


    第64章


    開往瑞吉的路上需要經過一條很長的隧道,靳楚坐在副駕駛位上,燈光很明亮,他透過車窗,能夠在側鏡裏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臉。


    於是,就這麽出神地看了很久。


    從小到大,他一直都對自己的美貌有著非同尋常的信心,但即使是這樣的他,剛生完南逸之後的那段日子,也陷入了徹底的低落之中。


    很難說清是哪裏變了,或許是所有的地方都變了吧。


    膠原蛋白不充足了,眼神變得疲憊且渾濁。他當初無論怎麽都生不下來,折騰了很久,最後還是做的剖腹產,疼像是沒完沒了的,麻醉作用沒了之後疼得揪心,疤痕又開始增生,又癢又疼,他整夜整夜地睡不好。


    那段時候,他好像總在哭。


    半夜醒過來時會哭,刀口痛了會哭,南逸一哭、他也要哭。


    他一下子吃了太多的苦,太多他想也沒想過的苦,於是感覺人生都好像徹底沒有希望了。


    甚至有一次,他曾經惡狠狠地對許嘉樂說過:我討厭孩子,真後悔生了南逸。


    本來在用奶瓶喂南逸的alpha聽到這句話呆住了很久,一直等到喂完了,才坐到他身邊拉他的手。


    “靳楚,對不起,是我讓你受苦了,對不起。你慢慢調養身體,別著急……也、也別不喜歡南逸,好不好?”


    alpha的眼睛裏滿是血絲,那裏麵有疲憊、有愧疚,還有傷心。說話時,嗓子都啞了。


    靳楚看著許嘉樂,忍不住又哭了,整個臥室,都因為他斷斷續續的吸鼻子聲而變得絕望而沉悶。


    那好像是他們最艱難的一段日子,但是最終,還是走過來了。


    於是靳楚後來就很少想了。


    他不喜歡回憶苦難、不喜歡品味挫折,不好的事,他就把它們全部丟下。


    ……


    特斯拉駛到酒店門口之後,許嘉樂下車把車卡給了門童,和靳楚一起往大廳裏走去時,一路上一直沒說話的靳楚忽然開口了:“嘉樂,你的車裏很香。”


    他笑了笑,不等許嘉樂回應,就繼續道:“是a級的信息素吧,真的很香,過了這麽久都還……”


    而正好前台這個時候露出笑容,很禮貌地問道:“您好,歡迎光臨瑞吉,請問是兩位入住嗎?”


    恰好打斷了靳楚的話。


    “一位。”許嘉樂直接地道。


    靳楚轉頭看了他一眼,但並沒有多說什麽,而是直接把護照遞給了前台。


    辦理完入住,許嘉樂和靳楚一起乘坐電梯到了預訂好的套房,等行李員把箱子放下來之後,才慢慢地關上了房門。


    回過頭的時候,靳楚正站在一整麵的落地窗前望著外麵,外麵的天色黑得突兀。


    “在刮大風。”omega說:“晚上像是要下雨。”


    他的語聲仍然很輕,甚至還多少有點輕快。


    “靳楚。”許嘉樂坐到了沙發上,低聲說:“我們好好談談吧——為什麽會突然過來b市找我?”


    靳楚沒有馬上回答,轉身坐到了許嘉樂斜對麵,像是注意力有點不集中的孩子一樣,先低頭用手指反複扒拉著茶幾上瑞吉給準備的一小盒巧克力。


    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用那雙大大的桃花眼望著許嘉樂,說:“嘉樂,我想你了。”


    剛開口時還一切如常,可是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眼圈已經微微紅了。


    ——會有這一刻的。


    許嘉樂早就有這樣的預感,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刻,他仍然感覺心驚肉跳。


    “分手之後,我很難過,可是不是因為和david分手難過。”


    靳楚拆開一顆綠色包裝的巧克力放進嘴裏,可是直到巧克力徹底咽下去,許嘉樂一直都沉默著沒有開口。


    於是他含著有些苦澀的味道,繼續道:“我難過,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明明那時候跟你說:感覺不到愛了,所以想離婚。於是也頭腦一熱,就堅決地離婚了,本來以為走出去能找到愛情的,也真的那麽去試了……可是,可是並不是那麽回事。”


    “最初的確是有激情的,可是很快就沒有了——看到對方的臉就覺得很厭煩,不覺得像最初那麽帥了。也不想要說話,因為其實本來就沒什麽共同話題。本來在一起的時候,是覺得在紛飛的大雪裏牽著手滑下山坡會很浪漫,可是其實也不會,滑雪也沒那麽好玩,而且很冷,他的鼻子被凍到的時候是紫色的,不知道為什麽,這件事也讓我很不喜歡,甚至最後提分手的時候,也是因為想到他的鼻子,突然就決定提出來的。”


    許嘉樂一直在安靜地聽著對麵的omega說話。


    有那麽一瞬間,他依稀是走神了。


    他記得他們倆大學談戀愛的時候,他就得經常幫靳楚梳理論文,那個omega很浪漫感性,但是往往論證邏輯有點欠缺。


    到了生活裏,這種特質似乎就更明顯了,有時候聽靳楚說話,他經常會把握不清一整段話的脈絡會走向哪裏。


    那時候他是怎麽想的呢?


    是到了這一刻,才越發地覺得荒誕——


    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在一起,再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分手。


    靳楚做這樣的事其實一以貫之、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曾經的他竟然完全不覺得有什麽。


    “所以,分手的當下,其實覺得還好,甚至有點解脫了。”


    靳楚仍然在繼續說著自己的心情:“難過是之後的事了——嘉樂,那次打電話給你,你沒接。其實那次我就想和你說了,我好想你。”


    靳楚又剝了一塊巧克力吃,這或許是他在用一點微小的努力在克製情緒,可是黑巧苦澀的味道卻讓他忍不住又抽動了一下鼻子,小聲說:“我總在想我們兩個談戀愛時候的事,我在歐洲交換時,你會突然在晚上出現給我驚喜,好浪漫。你說過,愛一個人的就會這樣,想他的時候,隻想用盡一切辦法馬上見到他——”


    “突然出現是很不好意思,”靳楚抬起頭,抽動了一下鼻子,小聲說:“可是我隻是太想你了,所以想盡一切辦法出現在你麵前,嘉樂……”


    他說回到這裏,聲音終於微微哽咽了,顫聲道:“我們可不可以,回到從前?”


    許嘉樂看著靳楚,那幾秒鍾之間,他的腦中劃過了許許多多過去的畫麵。


    七年,和一個人在一起七年之久,有時候,真的會以為那會是永恒。


    “靳楚。”許嘉樂深深地吸了口氣,輕聲說:“不可以了。”


    在這個omega的眼裏,他的愛好像開關,需要的時候打開,不需要的時候關閉,反反複複,仍然可以完好如初。


    他曾以為他可以不在意,像個老派的alpha那樣——包容、包容、再包容,可是他做不到了。


    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並沒有半點暢快,隻有一股蒼涼湧在心頭。


    “嘉樂……”


    靳楚哀求似的望著他:“為什麽?”


    這個omega似乎並不是全然的吃驚,可是還是忍不住追問。


    他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抽泣著又追問了一聲:“為什麽?”


    靳楚總是那麽容易破碎,淚水晶瑩得像是露珠一樣,隻要想哭,隨時就可以哭出來,完全沒有半點的不自然。


    許嘉樂看著這個omega。


    他曾經那麽喜歡他,那麽柔弱、那麽需要愛憐。


    可是現在麵對著這樣的靳楚,他卻忽然不再癡迷了。


    這種驚人的冷漠,讓許嘉樂自己都感到有一絲慌張。


    他曾以為omega最迷人的是柔弱之美,可是直到這一刻,他才近乎顫栗地意識到——


    如果從來沒有堅強過,那單一的柔弱又怎麽會美麗。


    他已經真正看到了另一種真正瑰麗的靈魂——


    也是利劍,一出鞘便直指心口不再回頭的鋒利。


    也是脆弱,隱藏在堅硬的殼底下,像雞蛋一樣一觸即碎的脆弱。


    是付小羽說“幾天前的那一次……是我會永遠珍重地、放在心裏的那種無價”時的眼神;


    是付小羽給他在白板上密密麻麻寫滿的紅色關鍵詞,每個詞都隻是“我隻是喜歡你”的真摯愛意。


    美的定義一旦變了,就再也沒辦法回去。


    許嘉樂啞聲說:“因為,我已經愛上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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