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ddy,你真的會來嗎?”南逸抬起頭望過來,他臉上帶著點小大人似的憂心忡忡:“那你以後……還會經常來找我嗎?”


    小朋友哪怕對很多事都一知半解,卻天生地對周遭環境的動蕩感到敏感。


    許嘉樂明白,南逸擔心的不隻是他幾天之後會不會去美國。


    “寶貝,”許嘉樂心裏當然也有太多的舍不得,他揉著小家夥的腦袋,力道控製不住地稍微重了點:“我會去的。幾天後會去,以後也還是會經常去陪南逸。南逸現在還小,所以爸爸飛去找你,等過幾年南逸大了,隻要南逸想爸爸,就能隨時坐飛機來找爸爸了,好不好?”


    “好。”南逸用小手摸了摸許嘉樂剛剃過胡須的下巴,眼圈不由微微紅了,他抿著粉嘟嘟的嘴巴,努力保持著小男子漢的尊嚴,沒有哭出來:“daddy,我等你。”


    他頓了頓,在許嘉樂的耳邊小聲說:“你要是舍不得付叔叔的話,就和付叔叔一起來哦。”


    “……好哦,謝謝寶貝。”


    被小家夥偷偷叮囑了的許嘉樂心裏酸酸軟軟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終於站了起來:“南逸,該登機了,和aiden一塊兒去吧。”


    站在一邊的靳楚也從許嘉樂掌中接過了南逸的小手。


    在即將牽著南逸進安檢口的時候,他回頭和許嘉樂對視了一眼——


    那是很輕、很漫長,卻又意味深長的一眼。


    許嘉樂對著他們揮手的時候,靳楚忽然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濕了。


    他們結婚七年、離婚其實也有一年了,可是直到此刻,才好像真正地對彼此說出了這一聲無聲的再見。


    ……


    許嘉樂離開的這會工夫,付小羽自己度過了一個雞飛狗跳的上午。


    他帶來的衣服裏,要麽是豔麗斑斕的花襯衫,要麽是沙灘褲,唯一一套正裝還是婚禮上穿過的伴郎西裝,這會兒早就因為昨天粗暴的脫衣服動作而變得皺巴巴的了。


    他匆匆地洗臉刷牙之後,就直接打車跑到度假村外麵的精品店裏開始挑衣服,因為時間緊急,幾個款式的尺碼試妥當之後,直接把一排不同顏色和花紋的裝起來結賬。


    等許嘉樂回到自己房間,看到的就是目瞪口呆的一幕——


    他的床上堆滿了襯衫和長褲,甚至還有幾盒袖扣也打了開來,酒店的熨衣板被扯了出來,但並沒有使用。


    而洗手間的門大開著,裏麵還傳出了淋雨時稀裏嘩啦的水聲。


    “小羽?”


    許嘉樂試探著往洗手間方向走。


    “啊——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赤裸著的omega滿頭泡沫正衝著水:“你爸已經來了嗎?我還沒挑好衣服,還要吹頭發。媽的,媽的。”


    “他剛下飛機,在路上呢。”


    許嘉樂還從來沒見到付小羽不鎮定成這個樣子過,一時之間竟然忍不住有點想笑。


    焦急狀態下的付小羽並沒有發現alpha臉上的笑容,飛速地洗完澡吹完頭發,然後就衝到了房間裏開始挨件試衣服。


    “這件好看嗎?還是這件?”


    由於裸體付小羽換裝的模樣實在太可愛,許嘉樂臉上的笑容全程就沒下去過:“好看,這件也不錯,再換那件試試?”


    他有點沒看夠,坐在沙發上剛往後靠,馬上就“嘶”了一聲。


    靠,忘了脖子還不能碰。


    他趕緊坐直了身子,但是這聲動靜引起了付小羽的注意——


    omega終於反應過來,大概是許嘉樂在那兒懶洋洋地看換裝的樣子激怒了他,直接衝過來蹬了許嘉樂一腳。


    “小公貓。”


    許嘉樂被踹了臉上的笑容都還在,站起來把光著屁股的omega往懷裏按了一下,低聲說:“我爸和我,一個審美、一個性格,但是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愛你,你就是穿個破麻袋,他看到你也隻有喜歡,知道嗎?”


    本來還躁動著的omega深吸了口氣,終於慢慢地平複了下來:“嗯。”


    他安靜了一會,但還是又抬起頭,執拗地又問了一遍:“那……你說,到底哪件好看?”


    “……”


    付小羽最終選了那件莫蘭迪綠色的襯衫,配上玫瑰金的袖扣,低調中帶著格調,很適合見家長的打扮。


    許朗來的時候,普吉島又下了點淅淅瀝瀝的小雨,他們三個挑了泳池邊的木桌邊,許嘉樂則去吧台點了三杯西瓜汁。


    “叔叔你好。我姓付……叫付小羽,你叫我小羽就好。”


    付小羽真的沒經曆過見家長的事。


    本來剛剛才坐下,可是一自我介紹,下意識地又站了起來,自己頓時也覺得有點尷尬——


    他工作時見了那麽多的大老板、行業精英,什麽樣的人碰麵時都能保持冷靜和得體,可還從來沒這麽生澀過。


    “你快坐。”許朗坐在對麵,輕聲說:“上次咱們在樂樂家門口咱們見過一次的,就是太倉促了,而且還出了點小差錯。保鏢不小心推了你父親一把,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那次確實是意外,我爸後來也沒事,您別放在心上。”


    付小羽當然也還記得,那次他確實遙遙地看過一眼許朗,隻是直到今天,才終於有機會好好地和許嘉樂的父親會麵。


    許朗也戴著金框眼鏡,狹長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五官看起來簡直就像一個老一號的許嘉樂。


    隻是無論從身材和氣質來講,許朗都比自己那個有點叛逆勁兒的兒子,看起來更儒雅溫柔一點。


    這是一位很難不讓付小羽感到親切的年長alpha。


    許朗微微笑著,看了一眼正在點東西的許嘉樂:“小羽,之前樂樂和你提分手,確實是他做得不對。我是做父親的,了解他,那段時間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也知道他心底有多需要你,但是無論如何,他做錯了,原不原諒都得是看你的心意。我之前就一直都懸著心,但現在看來,他到底沒失去你——我這個做父親的,真的很感激。你是個很堅強、也很了不起的omega。在這方麵,我的兒子不如你。”


    付小羽怔愣了一下。


    許朗看起來溫柔,可是說話時卻並不會婉轉遊移,每一句話都簡潔而誠懇。


    “我……”付小羽被這樣直白地誇獎,一時之間竟然有點不知所措。


    “我這次來得是匆忙,但是聽到你們正式標記了實在是心急,之前樂樂做錯過一次,我是做父親的,這次更不能讓你覺得許家怠慢了你,我來——除了想見一見你,還有就是想給你一件東西。”


    許朗說著,從自己的背包裏拿出了一個非常典雅紅絨布的小盒子,放到桌上遞了過來:“打開看看吧。”


    付小羽心裏隱約感覺到了什麽,手指碰觸到那紅絨布的時候,不由微微遲疑了一下。


    “打開吧。”許朗看著付小羽,溫柔地笑了一下。


    付小羽吸了口氣,終於還是緩緩地打開了那個小盒子——


    裏麵,是一顆璀璨巨大的藍鑽。


    “叔叔,我……我不能收這個。”


    付小羽當然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可是那一刻,還是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那太珍貴了,這個成色的藍鑽,看起來得有七八克拉的分量,他雖然不那麽懂珠寶,可也覺得震驚。


    “太貴重了。”


    他的反應,並沒有出乎許朗的意料。


    “你也能看出來吧,這不可能是我連夜能買到的鑽石。”


    許朗並不著急,而是溫聲說:“這是十多年前,我在香港給我的omega丈夫慕容靜雅拍下來的。是好東西,當年九十多萬美金,現在更升值了不少,我還給買了保險。本來,是想送給靜雅做我們15年結婚紀念日的禮物,可惜……我想之後發生的事,樂樂已經告訴你了。所以這塊永恒之藍到底還是沒有送出去,這麽多年都被我鎖在了保險櫃裏。”


    付小羽沒有出聲,他雖然的確知道許朗和慕容靜雅的往事,卻也覺得自己不是能在這時候開口的立場。


    “前陣子,我和慕容靜雅算是正式和好了。”


    許朗望著小盒子的目光帶著一種深沉的溫柔,緩慢地說:“可是,我最終沒有再把這塊永恒之藍給他。這其實也是靜雅的意思——珠寶再珍貴,可是要和人的心意,才是錦上添花。我們倆這一生,愛得真的不那麽美好,隻是年紀大了,有些事不想再記在心裏了,但到底是遺憾和悔恨更多。


    “但是你和樂樂不一樣。靜雅話少,可是在這件事上,他和我的心意是一樣的,我們隻有樂樂一個孩子,他愛你,我們就盼著你們倆可以永遠的幸福下去,就像這塊藍鑽的名字一樣——永恒。”


    “叔叔……”


    付小羽的聲音微微顫抖了一下。


    “收下吧。”


    一道低沉的聲音從付小羽的身後傳來,許嘉樂把西瓜汁放在了桌子上,拍了拍omega的肩膀。


    他看了一眼那顆永恒之藍,隨即卻把目光投向了許朗。


    父子之間,許多話是不必提就明白的。


    其實從許朗深夜匆匆趕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憑直覺感覺到許朗會做什麽。


    “收下吧,”


    許朗也看著付小羽,他的眼角已有了許多皺紋,可是那雙眼睛卻依然帶著一種澄澈:“好孩子。”


    付小羽沒有再說什麽,默默地低頭,把小盒子珍重地窩在了手裏。


    他從這個年長的alpha身上感覺到的那種珍惜,讓他鼻子都有些發酸。


    ……


    許朗晚上就又坐飛機趕回國了,他顯然不放心剛做完手術的慕容靜雅,所以也沒在普吉島多停留。


    而那一整個晚上,付小羽幾乎都盯著那個打開的小紅絨盒子看著藍鑽在發呆。


    “想什麽呢?”許嘉樂從背後揉了揉omega的頭發。


    “想……”付小羽忽然回過頭,認真地問:“許嘉樂,你說這算是……求婚,還是提親啊?”


    他顯然還有點懵,以至於說出了一個非常複古的詞匯——提親。


    “都算啊。”


    許嘉樂故意理所當然地說,還反問了一句:“那你答不答應啊?”


    “……那,”付小羽合上了紅絨盒子。


    他多少有點委屈,可又覺得對方拿出了這麽貴重的東西,委屈好像也不應該,他頓了頓,小聲說:“那你就不求婚了嗎?”


    雖然很俗氣,可是他……


    “小羽,你知道我送機回來路上遇到胡夏在幹嘛嗎?”


    許嘉樂忽然岔開了話題。


    “幹嘛?”


    付小羽有些不滿,與其說是在問胡夏在幹嘛,不如說是他在問許嘉樂忽然提這個幹嘛。


    “胡夏本來想洗掉自己那個蠢紋身,就是xx我永遠愛你那個,結果因為實在太疼,還是沒洗成。”


    “所、以、呢?”付小羽簡直已經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了。


    許嘉樂,你最好少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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