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惑,手腕忽地被隻大手握住,身體一時不穩,前傾坐在他腿上,下意識收回手時又發現動彈不得,手背上的東西被他拿濕紙巾擦拭掉。


    蘇妤微僵,臉頰和指尖泛著紅,知道他大概是潔癖又犯了,陸旻琛一向不能忍這些東西,作出什麽反應都能解釋。


    她語氣放輕,對他示弱道:“我惹您生氣了?”


    陸旻琛沉聲道:“是嗎?”


    蘇妤愣了愣,心道她怎麽知道是不是?這幾天因為程黎過於直白的話,蘇妤有些恥於去找他,她對他的依賴不是假的,兩者交混在一起,她這些天晚上都留在自己的房間休息,連見他都少,怎麽可能會惹到他?


    她輕聲說:“如果我哪裏做錯了,您直說就行,我會改的。”


    陸旻琛看著她,沒說她哪錯了,隻是道:“你和程黎似乎相處得不錯。”


    房間裏的溫度適宜,蘇妤卻感覺手上起了雞皮疙瘩,陸旻琛語氣不像單是在問她這件事,或許他已經清楚那天發生了什麽。


    她頓了頓,知道自己說謊騙不過他,如實道:“程黎雖然不太喜歡我,說話也有些衝,但她是彰哥的朋友,人也很好。”


    程黎會慎重提醒她不要被男人騙,女孩子的身體最重要,縱使這隻是一些最為平常不過的話語,但對從孤兒院出來的蘇妤而言,卻又有那麽些像朋友的感覺。


    陸彰是男孩,從不會太過刻意提這些方麵。


    ——畸形的觀念,缺愛的性子,明顯得不能再明顯,卻又長久的持續了十幾年。


    如果她父母還在,又該是另一種場景。


    陸旻琛沒再多問別的,隻是鬆開她的手,讓她坐回去,道:“蘇妤,朋友太少了。”


    蘇妤微微攥緊他的袖子,垂眸輕道:“我有陸叔叔就夠了。”


    陸旻琛一頓,抬手摸她的頭道:“你不是小孩子,該交個男朋友。”


    蘇妤的心倏地一緊,在一瞬間以為他知道了那天自己和程黎打電話的內容,但他語氣淡淡的,所說的男朋友,顯然不是他自己。


    玖拾光整理


    ……


    樓下競拍的動靜並沒有傳上來,原助理回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許久,她身後領兩個人,一個捧著長匣子。


    原助理一進去就看到蘇妤伏在沙發上睡覺,一條幹淨輕薄的毛毯子蓋在她身上,她好像睡了很久,呼吸綿長而平緩。


    陸旻琛坐在她的對麵,他素來整淨的衣服有些褶皺,但原助理沒看出來,還以為自己耽誤太久,讓蘇妤都困得睡著了。


    她低聲道:“程小姐競拍失敗後臉色不太好,知道這幅古畫是陸總你示意拍下來後,特地過來打招呼,想問是否能讓給她。”


    一個億拍一幅畫於陸家而言不算什麽,但程縈縈那裏就顯得吃力多了。


    “不用,”他淡聲說,“告訴她蘇妤也喜歡這幅畫,畫的歸屬權在蘇妤手上。”


    老王總說他大手筆也確實沒錯,無論多值錢的東西,到他那裏也不過是簡單的贈送。


    原助理應聲好,帶著人轉身出去。


    蘇妤閉著眼眸,不太敢睜開,即便借口困了躲避他的問題,陸旻琛說的話還是在她耳邊裏重新響起,他說以後不能再做傻事,他不會允許。


    她手指蜷起來,整個腦子都亂哄哄的,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什麽地方。離開陸家並不算大事,蘇妤怕的是自己以後再也見不到陸彰,陸旻琛不是手軟的人。


    “醒了就起吧,”陸旻琛道,“你比陸彰要理智,我不擔心你會像他那樣莽撞衝動。”


    蘇妤慢慢睜開眼,撐手坐了起來,低垂著頭問:“您是要趕我走嗎?”


    “你該嚐試和別人來往,”陸旻琛的視線放在她纖細的身影,“我不會擋著你留在陸家,但你太過依賴於別人,蘇妤,你是好孩子,沒必要為了誰忍受欺負。”


    蘇妤覺得除了自己和他的那些荒唐外,他真的很像一個長輩,性子雖冷,但待她總有多餘的寬厚。


    她對他的依賴已經深入骨髓,不是喜歡勝似喜歡,蘇妤忍住心裏強烈的不適,咬著唇,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呼出一口氣,輕道:“我聽您的。”


    頭上傳來一陣輕觸感,陸旻琛走過來,在摸著她的頭道:“你該學著正確處理和別人的關係,過度依賴是錯誤的,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


    蘇妤的長發垂在胸前,遮住精致的鎖骨,她知道陸旻琛並不喜歡別人違抗他的話,什麽也沒說。


    原助理送蘇妤離開時看見她眼睛都有些紅了,問她怎麽回事,她隻搖頭說剛睡醒,眼睛進東西了。


    程縈縈過來了一趟,她沒提畫的事,反倒是專門就那天的事跟蘇妤又道了個歉。


    陸旻琛護短,這回明顯是為了給蘇妤撐腰而下程家麵子,程黎凶人在先,道歉也沒有,理虧的本來就是她們,程縈縈就算再惱也隻能吞下這口氣。


    第9章 不舒服


    深沉的夜色被繁星點綴,月亮躲進雲層之中,一層淡淡的樹影在昏黃路燈下婆娑搖曳。


    蘇妤被原助理送上車,坐在陸旻琛旁邊,她沉默著,一句話都沒說,雙手輕輕握著盲杖。原助理家裏有孩子,到了點就下班回去,黑車開上車水馬龍的道路,微開的車窗吹進一絲愜意的涼風。


    她有些冷,抬手輕撫手臂,旁邊的男人淡淡掃她一眼,又收回視線。車窗緩緩升起,蘇妤微頓,卻沒敢當著司機的麵叫陸叔叔。


    明明留在他身邊是她想要的,沒用的羞恥心應當早早拋掉,程黎是被寵大的大小姐,自己隻是孤兒院裏待了十幾年的孤兒,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為什麽要為她的話而動搖?


    蘇妤輕輕呼出口氣,手緩緩伸向他,才放到他的西裝褲上,就被他的大手覆住,聽他淡淡說了一聲做什麽。


    蘇妤臉漲紅,不知所措,手卻悄悄握住他的大拇指,小心翼翼的,親近又依賴,陸旻琛頓了頓,沒再說什麽,仿佛默許了她的動作。


    司機把車停到陸家門口,有人打開車門,蘇妤心倏地一緊,收回手,是張媽,她過來扶蘇妤。


    陸旻琛坐在車中,他的手搭在自己手背上,沒有下車的打算,隻沉聲對張媽道:“我這幾天不回來,蘇妤可能有點不舒服,給她熬碗粥。”


    蘇妤下車的動作一頓,張媽也愣了一下,而後才想起以前蘇妤沒來時陸旻琛就經常在公司附近的高檔公寓休息。


    張媽還以為最近有什麽急事要他處理,也沒多問,應了下來,等送蘇妤回房時才發現她在走神,心中覺得奇怪。


    “怎麽了?”張媽問,“拍賣會上遇到事了嗎?”


    蘇妤輕輕搖頭,隻道:“我今天在外麵待得太久,隻是有點累了。”


    她從來就沒和任何人提起過和陸旻琛的事,即使是早已經知曉實情的張媽也一樣,默認的關係隻要挑開,無休止的問題就會浮上來。


    蘇妤回房間後換了身幹淨衣服,脫力一般躺在床上,纖白的手臂慢慢抬起,遮住眼眸。


    他今天的話不是在開玩笑,或者說陸旻琛從來就不會開玩笑。


    成年男人的威嚴深入身體的每個部位,即使再普通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來,也讓人格外當真。


    她被程黎說了一通,丟的是陸家麵子,她卻還在他麵前誇程黎。


    蘇妤的胸口輕輕起伏,告訴自己是跟陸彰來的陸家,不要讓陸旻琛失望。


    他希望自己有所改變,隻要好好聽他的就行。


    ……


    蘇妤一晚上都沒怎麽睡,第二天早上起來就暈乎乎地打了幾個噴嚏。


    張媽給她量體溫,發現她有點低燒,連忙去拿藥過來。


    蘇妤就著溫水慢慢喝藥,張媽道:“今天的課別去了,你身體本來就不怎麽好,萬一在學校出事怎麽辦?”


    “今天就一節課,”她把水杯給回張媽,“和朋友約了見麵,她送我去教室。”


    蘇妤身後是陸家,想通過她巴結陸家的人不少,但她性子不算活潑,能和她交上朋友的很少。


    陸旻琛和別人不一樣,他就好像隨時能看透她。


    如果他們沒有在身體上過度的親昵,蘇妤覺得自己或許會忍不住想他可能才是自己爸爸,再不濟,也是個熟悉的親輩——比起她做什麽,他更希望她成為什麽樣的人。


    如果不是她總是大著膽子找他,他不一定會安撫著她的身體做那種事。穩重和成熟經過時間的洗禮刻在他骨子裏,富有迷人的安全感。


    她容易被別人的話影響,而他看出來了。


    蘇妤去學校時身體仍然不太舒服,上課途中頭疼得厲害,讓她昏昏欲睡。她下課了也沒動,手緊按住眉心來舒緩這股疼痛。


    旁邊的朋友發現了,伸手過來摸蘇妤額頭,皺眉跟蘇妤說她發燒了,問要不要送她去校醫院休息。


    蘇妤想拒絕,甚至想打電話回陸家,她不喜歡和別人關係太好,也討厭因為自己的身體給人惹事,但她想起了陸旻琛的話,最後還是慢慢點點頭,說自己不舒服。


    陸旻琛希望她多和別人來往。


    她眼皮重得抬不起來,緩緩站起身時,有人朝她走來。


    “怎麽了?是有事嗎?”


    從後而來的溫潤聲音打斷她的思緒,朋友回頭,驚喜道:“顧學長,蘇妤生病了,我送她去校醫院。”


    那個被叫作顧學長的人沉思了會,說:“蘇妤,介意我背你過去嗎?”


    蘇妤頭暈沉沉,不知道為什麽眼前這個人能一下就清楚叫明白她的名字。


    她趴在他的背上,幹淨清新的氣息充斥鼻尖。女孩的身體輕飄飄,蘇妤昏睡過去,等再次醒來時,人已經躺在校醫院的床上打點滴。


    手背有陣冰涼,醫務室一片白淨,朋友在一旁玩手機,見她睜開朦朧的雙眼就放下,起身問道:“你醒了?想要喝水嗎?陸家的司機已經通知陸家,等你好點後就送你回去。”


    蘇妤咳嗽一聲,微微搖頭道:“不用,謝謝你們。”


    “你今天嚇我一跳,”她一股腦說,“幸好顧學長出現得巧,他人真好,二話不說就把你背來校醫院,剛剛還給你買了水果,讓你睡醒吃,還有幾個追求過你的同學給你送東西,我都不怎麽認識,就給你拒了。”


    這個女孩是家政公司的大女兒,叫淩霖,一開學就主動和蘇妤交上朋友,雖然兩個人都不是愛說話的類型,但關係還過得去,尤其是在她們來往後陸家對淩家公司的關照,讓兩個人的友誼更加穩固了些。


    蘇妤問:“那位學長好像認識我,但我應該沒見過他。”


    “他是比我們大一級的學長,經常來我們這邊蹭課,認識你挺正常的,你對這種事不感興趣,我也就沒和你說起過,”淩霖嘀咕道,“說起來最近好像也有挺多不是我們學院的人來蹭課。”


    蘇妤沒什麽印象,也沒再繼續問,她咳嗽出來,問還有多久能輸完液。


    “還有半個小時,你有急事嗎?沒有的話就好好睡一覺吧,等輸完液我叫你。”


    蘇妤慢慢閉上眼睛,她或許還是有那麽些向往自然的生活,不用寄人籬下,也不用擔驚受怕。陸旻琛的工作占據他的生活,今天的事不一定能傳到他那邊,她隻要安安分分就行了,他本來就不讚同她對他越過線的依賴。


    “蘇妤,你沒事吧?”淩霖問,“心情不好?”


    “沒什麽,”她說,“可能最近太累了。”


    女孩雙頰蒼白,沒什麽血色,她這張臉本來清純至極,現在又多了幾分病美人的柔媚姿態。


    淩霖猶豫了會兒,問道:“班裏後天打算搞個聚餐,你想來嗎?”


    她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蘇妤眼睛不太好,沒人看著容易出事,因此很少參加這些活動,平時都呆在陸家。見過她的人都知道這位學妹是音樂學院的係花,追的人不少,但她從來不會給機會,就好像是名花有主了。


    淩霖當然知道這主是誰,陸彰回陸家的事可是轟動一時的大事。


    蘇妤對淩霖點了點頭,又道:“我和你一起,可以嗎?”


    淩霖頗為受寵若驚,蘇妤想的是不能因為自己的不討喜惹陸旻琛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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