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沌崖關了那麽長時間的禁閉,好不容易回來,還以為會受到寵女兒的男媽媽的熱烈歡迎,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局。


    趙姒歎了口氣,悄悄蹭過去抱住了他一條手臂。


    看看榮華睡得很沉,沒什麽反應,又不客氣地挪了幾寸,偷偷摟上了他的胸膛。


    然後,她聽到榮華在睡夢中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好吧,一條手臂就一條手臂,她隻能悻悻退回去,退而求其次抱緊了榮華的一條手臂。嗅著上麵熟悉的味道,她終於沉沉進入了夢鄉。


    睡夢中,窗外的一盞盞天燈化為一縷縷靈氣不停湧入她的身體,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她的修為又蹭蹭往上躥了一大截,直到接近翌日淩晨,天空中祈福的天燈盡數落入混沌崖,才堪堪停在了金丹大圓滿。


    “嗷嗷嗷嗷……”第二天醒來,下意識地查探修為後,趙姒頓時便被自己半步元嬰的修為驚得尖叫連連。


    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返虛,飛升……


    修真界七大境界,元嬰是一個分水嶺。一旦進入元嬰期,也就意味著正式進入修真界高手的行列了。一旦升到元嬰境,回家的難度勢必大幅提升。


    如果是普通修真者,尚且能幻想一下被異魔弄死。可惜,她是個bug啊!她天生對異魔免疫。像天道穀那樣的狀況實在是可遇不可求,最最令她鬱悶的是,哪怕是如此可遇不可求的狀況,哪怕她受到了那種必死的傷害,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她也依然活了過來。


    她又不是傻子,昨晚一開始還有些懵懵懂懂,到後來,看榮華那一係列奇怪的反應,要是再不明白他是使用了某種轉移傷害的秘術,她前世也就白看那麽多部狗血仙俠虐戀劇了。


    她原以為他之前所說的,有他在,她死不了,不過說說罷了,做夢都沒想到他竟真能做到這種地步。


    口口聲聲小瘋子,小瘋子,其實他自己才是真正的瘋子!又瘋又傻!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一想到這個世界上竟有一個人,願意以身代之,替她傷,替她痛,替她承受一切痛苦,她的整顆心都是軟的,又軟又暖。


    然而,感動之餘,卻又有些生氣,氣他肆意妄為,氣他一意孤行。那種感覺,大概就是霸總小說裏,男主角望著自己的作精小嬌妻,無奈歎息:“小妖精,我該拿你怎麽辦?”


    如此得天獨厚的機會,如果沒有榮華這不合時宜的自我犧牲,她本可以無牽無掛死回家去,說不定此刻已經躺在了自家柔軟的大床上,正喝著香檳慶祝自己的回歸。


    “恭喜少穀主晉升金丹大圓滿!”大約是察覺到了她先前檢視自己境界的那一幕,竟有侍女趁機吹起了彩虹屁。


    如果是別人家的少主,聽到如此知情識趣的彩虹屁,必定十分欣喜,說不定還會大手一揮,賞大家每人一個紅包。趙姒卻隻覺無限惆悵。


    竟然真的,金丹大圓滿了。混吃等死,鹹魚了這麽久,僅僅因為一不小心英勇了一回,就莫名從煉氣期,晉升到了金丹大圓滿。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愁啊愁!


    所有人都在為她的進階而高興,唯有蘭歌,敵意似乎變得比之前更重了。如果說之前的敵意是三分的話,那現在的敵意就是十分。如果不是顧忌榮華的存在,趙姒真懷疑她會不會撲上來,一口把自己咬死。


    那眼神,總讓趙姒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考慮到她榮華迷妹的屬性,趙姒越發確信自己的判斷。的確是榮華以身代之,想方設法轉移走了她那致命的傷勢。


    傷勢痊愈,修為還成功晉級,趙姒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況簡直好到了極點。


    反觀榮華那邊,他的“風寒”似乎十分嚴重,接下來的幾天裏一直在斷斷續續地咳嗽。雖然沒再吐血,但卻時不時咳得滿臉通紅,喘不過氣來。看榮華那咳嗽的模樣,趙姒忽然理解了某些作者為什麽喜歡病美人的設定。那眉頭微蹙,冷汗點點,嬌.喘微微,眼尾泛紅的模樣,的確意外的嬌豔好看。


    戳穿成年人的謊言是不道德的,既然他不打算告訴她實情,她也就樂得繼續假裝一無所知。


    然而,哪怕明知他的付出,對於他這個阻了自己回家之路的罪魁禍首,躺在回家路上的攔路虎,趙姒實在無法誠心誠意道一聲謝。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因為她這次受傷,太上穀開始斷斷續續收到來自各大宗門的慰問品。大概是被她的外在年齡所迷惑,除了各種有助傷勢的靈藥靈果,最多的就是修真界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喜歡的各種小玩意兒。


    其中最出彩的要數天機閣送來的一尊散花仙女。那是一個原世界芭比娃娃大小的精致機關小人,身上刻了特殊的陣法,不僅會跳淩波舞,跳起舞來,還天花亂墜,滿室生香。


    趙姒一天能玩幾十遍,因此對機關術興趣大增,特意去藏書閣找了不少機關術相關的書來看。既然凡人無法直視異魔,卻可以直視轉播後的畫麵,那是不是可以試著讓機關人來充當對付異魔的先鋒?


    哪怕起不了什麽實質性的作用,用來建立預警機製也是好的。直到開始自學機關術相關,她才終於意識到,晉升金丹大圓滿也不是沒好處的。起碼,某些高深的法陣她不需要找人幫忙,就能自己篆刻。


    自從在姒恒的密室裏體會了一番學霸的感覺後,趙姒終於發現學霸原來隻是一種狀態,一種專注且高效的狀態。榮華對機關術一竅不通,加上這段時間身染“風寒”,根本幫不上她什麽忙。她竟然愣是憑著自學,初步掌握了機關術相關的基礎知識,甚至靠著滿腔熱血搗鼓出了自己想要的“哨兵”的原型。


    果然,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榮華這個師尊雖然沒幫上什麽忙,卻對她這天馬行空的想法表示了支持。不僅從庫房找來不少珍貴材料任憑她禍害,甚至還允許她把無塵宮當作了工作室,弄得滿地狼藉,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偶爾還會興致勃勃站在一旁看你她專注地搗鼓滿地零件。


    趙姒越試驗,越覺得自己的想法可行。


    “可惜材料太貴了,體型不能再大。不然就可以幹脆做成高達。”


    “高達?”


    腦補了一下,凡人開著高達大戰異魔的場景,趙姒不由自主勾了勾嘴角。她拿來做機關人主料的是硬度堪比元嬰期大能肉.體強度的焚心靈檀,如果能夠做成高達大小,哪怕是凡人,當初天道穀的那些異魔,也完全可以一腳一個,當成螞蟻一般踩著玩。


    直到yy完畢,抬起頭來,趙姒才發現榮華竟正饒有興味地盯著她看,臉上的表情驚奇又玩味:“你怎麽那麽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這當然是因為她是穿越者,可惜,天道會屏蔽關於穿越者的一切。


    於是她笑著答:“因為我聰明啊!”


    大概早已習慣了她的厚顏無恥,榮華這次竟然沒有取笑,反而笑著揉了揉她的發頂。


    “你忙完了嗎?忙完了,就幫為師一個忙吧。”他說著,忽然從儲物戒中拿出一架古琴,放到了趙姒眼前。


    “這是什麽?”用除塵訣弄幹淨滿手的塵灰,趙姒望著那架古琴,詫異地皺了皺眉。這架古琴材質算不得太好,還灰撲撲,髒兮兮的,哪怕有過清理的痕跡,但依然滿身說不清道不明的陳年髒汙,仿佛剛剛從垃圾堆裏翻出來一般。


    無塵宮裏哪怕最次的那架古琴也能甩它幾百條街。趙姒實在想不明白,榮華為什麽會突然找來這樣一把古琴。哪怕要彈,這也得下得去手啊……


    就在趙姒滿頭霧水之際,榮華的聲音忽然幽幽在她耳畔響起:“這是琳琅天的鎮派妖器——清音。”


    “咳咳咳——”之前忙得太專注,忘了喝水,此時停下來才發覺有些渴了,趙姒端起茶杯便是一陣猛灌,冷不防聽到這個回答,頓時一口茶水全嗆進了肺裏,咳得死去活來。


    榮華慌忙拍著她的背替她順氣,饒是如此,趙姒依舊半晌才緩過勁來。


    “琳琅天?”盯著麵前的古琴,趙姒神色複雜至極。


    女主雲音的師門琳琅天?


    琳琅天跟另外幾個慘遭魔尊血洗的宗門如今都由外出執行宗門任務的幸存者重建了。


    高層被一網打盡的結果就是,傳承斷絕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琳琅天本是琳琅公主身邊的樂師所創,太上穀這邊保存有琳琅天幾乎所有的功法,就是沒了師父教,一切隻能自學。


    在那些幸存者眼中,太上穀等於再造了一個琳琅天,榮華這個穀主想要借出一把早已失去靈性的破琴,的確輕而易舉。別說隻是借,哪怕是想直接據為己有,琳琅天大概也會毫無怨言,雙手奉上。


    她一直盡量避免跟女主的過去有任何牽扯,沒想到緣分這種東西,還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你試試能不能激活它。”天道顯然屏蔽了她此刻複雜的情緒,榮華神色如常,“事情雖然已經解決,但臨仙城那些幸存的凡人全都陷入了瘋狂,我們試遍了所有能想到的辦法,都沒能讓那些人恢複正常。”


    這個結果在趙姒的意料之中,克係的東西就這德性。


    榮華的手指撫過清音的琴弦,帶起幾個並不算太好聽的音符:“傳說清音有淨化治愈之力,既然鎮邪能克製異魔,我想試試清音有沒有效果,死馬當活馬醫吧。”


    趙姒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伸手探向清音。哪怕有了鎮邪,還曾成功激活過柳尚宮的隱形鬥篷,她能激活妖器的想法也依舊隻是猜測而已。


    此刻,她既希望自己成功,又希望自己失敗。如果成功就意味著她之前的猜測十有八九是正確的,她才是一切異常的根源。就跟毒蛇出沒之地,百步之內必有解藥一般。這些上個穿越者留下的遺物,恰恰正是天道給她這個破壞了世界和平的穿越者留下的一線生機。


    “別擔心,成不成功都無所謂,我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


    聽到榮華的安慰,趙姒咬著嘴唇點了點頭,雙手十指同時落到了清音的琴弦上。


    就在她手指落到琴弦上的一刹那,眼前這架灰撲撲,髒兮兮,仿佛隨時都會散架的破舊古琴猶如突然被加了某種特效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璀璨了起來,竟在轉瞬間變得流光溢彩,仙氣飄飄。跟方才那破破爛爛的模樣,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成功了……


    趙姒認命地閉了閉眼睛。一心以守護整個修真界安危為己任的榮華,大概做夢都想不到,自己不惜一切代價救下的徒兒,恰恰正是破壞了修真界和平的罪魁禍首。


    趙姒心情複雜,榮華卻一臉興奮。


    “臨仙城的百姓有救了。”驚喜過後,榮華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我不知道這對你,對整個修真界會不會有什麽不良影響,在沒搞清楚一切之前,不要把你能激活妖器的消息傳出去。”


    趙姒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無聲地點了點頭。她失魂落魄地準備繼續去研究她的“哨兵”,算是多少對自己帶來的災難做出一些彌補,剛剛走出兩步,卻被榮華拉住了。


    “你會彈琴嗎?”


    “不會!”


    “小廢物!要你何用?”


    “喂,憑什麽不會彈琴就是廢物?”趙姒本就情緒不佳,聽到這話,頓時暴跳如雷,“我不會彈古琴,但我會彈鋼琴!鋼琴,你會嗎?你不會彈鋼琴,我是不是也可以罵你廢物?”


    大概沒料到趙姒反應竟會這麽大,榮華微微有些愣怔,茫然了一瞬,才苦笑道:“生氣了?小小年紀,脾氣這麽大。好吧,我道歉。為師錯了。”


    見趙姒依舊臉色難看,他連忙用哄孩子的語氣討好道:“你那個鋼琴,結構似乎並不複雜,如果你想要,其實可以試著讓天機府的人做做看。天機府的衝霄真人對你觀感不錯,想必十分願意幫你這個忙。”


    天機府是修真界一穀二天三閣四山五派六府七殿八寺九門十宗中的六府之一,擅長機關術。趙姒之所以對這個門派有印象,是因為三閣之中,也有個門派叫天機閣,也擅長機關之術,據說這兩個門派為了誰是機關術的正統爭了上千年,哪怕在天下宗門大會上,也不願給對方一個眼神。


    趙姒之前的確注意到那位留著八字胡的衝霄真人衣服的顏色跟上清派的眾人有所不同,沒想到他竟不是上清派的人,而是天機府派去的援兵。她對做不做得出鋼琴無所謂,比起這個,更想向他請教機關術相關。有人指導,想來會比她自己一個人悶頭研究有效率得到。


    找到了一個潛在的老師,趙姒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眉不鎖,臉也不皺了,甚至願意陪榮華去臨仙城走一遭了。


    臨仙城因靠近仙門太一宗而得名。在修真界,像這種靠近宗門的凡人城鎮得天獨厚,光是接待前往宗門尋覓仙緣的凡人就能賺得盆滿缽滿。雖比不得天都那樣的大城,卻也百業興旺,人文昌盛。


    可惜,經曆了之前的那場大劫,城內的百姓死的死,瘋的瘋,原本熙攘繁華的臨仙城如今已經安靜得仿佛一座鬼城。


    害怕異魔的模因繼續感染其他人,太一宗派弟子跟當地龍驤衛一起封鎖了整座臨仙城,還把所有幸存的百姓集中到了城北龍驤衛大營,統一治療照顧。


    趙姒跟榮華通過太一宗陣盤抵達臨仙城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座已經了無生氣的死城。雖然遇難者的遺體已經被處理掉了,但大街小巷依然隨處可見斑斑血跡,窺一斑而見全豹,僅憑想象就能讓人不寒而栗。


    看到榮華領著趙姒抱著清音出現,龍驤衛大營內的修真者們一個個神色古怪,如果不是二人身份特殊,大概此時早已有人忍不住出言嘲諷了。


    也怪不得他們,這段時間,他們顯然被陷入瘋狂的幸存者們折騰慘了,一個個神情疲憊,麵色蒼白,每個人的眼神裏都有種瀕臨崩潰的絕望。


    因為人口基數龐大,哪怕幸存率並不高,幸存者的數量依舊不是個小數目。此刻的龍驤衛大營內慘叫聲,哭泣聲,此起彼伏,時不時還有人瘋狂地自傷自殘,仿佛一個超大規模的瘋人院。


    而偏偏無論是太一宗,還是龍驤衛,派來照顧幸存者的人手都有限,此刻,所有修真者都處於一種疲於奔命的狀態。在所有人都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兩半,當成兩個人來使用時,卻有人抱著無用的琴,一臉悠閑地出現,他們沒有當場發脾氣,絕對是他們涵養好。


    自從琳琅天被滅門,音修一脈衰微,年輕一代修真者中已經很少有人見識過音修的強大。在不少人眼裏,音樂這種東西就是玩物喪誌。


    趙姒一進門就被此起彼伏的哭泣聲尖叫聲刺激得耳膜陣陣難受,恨不得馬上奪門而逃。


    偶然在這個亂糟糟,鬧哄哄的地方發現一處還算安靜的所在,她立刻毫不猶豫飛奔了過去。


    跟別的區域那些又哭又笑,還時不時自殘甚至傷人的幸存者不同,這片區域的幸存者很安靜,眼神看著也很清明,單憑外表,根本看不出任何異常。


    “不是說人都瘋了嗎?這些人看起來明明很正常啊!”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身旁的一位老太太忽然抬起頭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笑眯眯地對她露出了滿口黃牙:“小姑娘,你長得真好看!白白嫩嫩,看起來就好吃!”


    趙姒從小就是在恭維聲中長大的,類似的話,她聽過不止百遍,聽到前半段的時候根本沒把這當成一回事,直到聽到後麵那句,才猛然意識到了不對。


    可惜,遲了。老太太枯瘦如柴,看似輕鬆就能折斷的手指竟然如鐵鉗一般,根本掙脫不開,下一個瞬間,老太太已經張開血盆大口,殺氣騰騰地朝她白嫩的手臂上咬了過來。


    就在趙姒以為自己必定逃不過這一口之時,一隻略有些冰涼的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擋在了她的手臂上。


    是榮華!


    電光火石間,老太太狠狠一口咬在了榮華的手背上,趙姒此時才終於確定老太太真的不正常,明明不過是區區一介凡人,竟輕鬆咬破了榮華手上的皮肉,如果不是榮華及時使出了昏睡咒,趙姒真懷疑她會不會從榮華手背上撕下一塊血肉來。


    饒是如此,榮華手上的傷口依舊看著觸目驚心,殷紅的鮮血順著如玉的手指不停往下淌,很快便滴滴答答,在地上積起了小小一潭。


    趙姒慌忙掏出手帕,替他裹住了傷口。


    “為什麽救我?”


    榮華微微一笑,答得理所當然:“你是我徒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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