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洛太後眼中最後那絲希冀也消失無蹤了, 她定定望著洛停雲,眼中的神色變幻莫測:“你應該知道龍骨對天道皇朝來說意味著什麽,別的任何東西我都可以給你,獨獨隻有龍骨不可以。”


    “可侄兒偏偏別的什麽都不要,獨獨隻要龍骨。”洛停雲長長歎了口氣,一臉無奈。


    “你當真一點情麵都不打算留?”


    “不是侄兒不講情麵,隻是有些東西其實早就該物歸原主了,侄兒如今,不過是撥亂反正罷了。”抬頭望向天聖帝所在的方向,眼神陡然間變得冷厲,“如果姑姑不給,那侄兒就隻好親自動手去拿了。”


    眼看著洛停雲腳下一蹬,飛身就要撲向天聖帝,洛太後慌忙一聲大喝:“來人,護駕!”


    隨著她話音落下,一黑一白兩道人影分別從大殿的兩側飛身而來,比人影先至的還有一道長鞭,一柄飛劍。


    趙姒揮手擋下了長鞭,那柄飛劍卻是直直地朝著洛停雲射了過去。為了躲避飛劍,洛停雲的身形一頓,趁著他停頓的機會,天聖帝一個閃身,躲到了馳援而來的一黑一白兩道人影身後。


    “歸元宗鄧長老!上清派劉長老!”看清擋在天聖帝麵前的二人是誰,洛停雲眉頭一蹙,神色倏忽間變得凝重起來。


    “洛停雲怎麽一臉見了鬼的表情?這兩位很強?”趁著雙方對峙的機會,趙姒悄悄湊到榮華耳畔小聲問道。


    榮華壓低了聲音給她解釋:“他們兩個是修真界數得上號的高手,修為應該都隻差洛停雲一線,單打獨鬥未必是洛停雲的對手,但兩個一起上。不好說。”


    洛停雲顯然並無把握以一敵二,並沒有貿然動手,反而笑問道:“你們二老不好好留在宗門清修,跑到天道皇朝來幹什麽?”


    白衣老者微微一笑,坦誠道:“我們兩個飛升無望,總得趁著這把老骨頭還能活動,給家裏的孩子留下點什麽。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希望停雲公子不要讓我們為難。”


    看來當初容華打上門來的這一幕著實把洛太後母子嚇得不輕,竟讓他們不惜請動如此等級的大能做保鏢,隻是不知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洛停雲眉頭微蹙,神色卻依舊堅定:“很抱歉,龍骨我非取不可!”


    “既然如此,那就隻有得罪了!”二人向洛停雲拱手為禮,而後對視一眼,一左一右同時向洛停雲發動了攻勢。


    看來連他們自己也知道以他們的實力唯有二人合力,才能對付得了洛停雲。


    二老一黑一白,一人火係,一人水係,兩道帶著靈力的勁氣撲麵而來,猶如冰火兩重天,洛停雲不打算硬抗,一個縱身躍出二人的合擊。


    水火之力交融,水汽頃刻間沸騰,大殿內頓時彌漫起一股白霧,眼前的景物頓時變得模糊起來,朦朦朧朧,有些看不真切。


    霧氣籠罩之下,洛停雲與二老間的戰鬥場麵變得時隱時現,隻能偶爾看到施法的光芒,聽到東西被打壞的乒乓聲。


    大殿內的眾人紛紛趁著這股霧氣的掩護開始四散奔逃,趙姒一行的目的隻是龍骨,無關緊要的人跑了也就跑了,她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直到連天聖帝也試圖鬼鬼祟祟溜出大殿,她才一躍而起,一個飛身擋在了他的前麵。


    “其他人都可以走,隻有你不行!”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像極了站在教室門口抓逃課學生的教導主任,麵若寒霜,生人勿近。


    天聖帝被她嚇得一哆嗦,待到抬頭,看清她的臉後,卻忍不住皺眉露出了努力回憶的神色:“你……你是?”


    趙姒陰惻惻一笑:“你的龍椅坐起來很舒服。”


    “果然是你!”天聖帝驚呼一聲,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那驚恐的模樣,讓趙姒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長得特別恐怖。


    趙姒上下打量他一眼後,果斷決定先一掌把人拍暈,以方便一會兒的處理。


    可惜秘境裏現在恐怕已經變成了大逃殺現場,不然倒是可以直接把他扔進秘境裏帶走。現在麽,以他的修為,如果直接扔進去,別說龍骨了,說不定連灰都沒辦法剩下。


    然而,她剛剛揚起手,正準備往天聖帝腦門上拍,不遠處的濃霧中忽然射出一道長鞭,殺氣騰騰朝她襲來,她隻能閃身躲避,不過一騰一轉間,天聖帝竟已失去了蹤影。


    覺得霧氣惱人,她索性掐起烈焰焚天訣在大殿內放了一把火,大火炙烤下,霧氣果然迅速消散,出現在眼前的景象卻讓她有些哭笑不得。


    隻見洛停雲不知何時竟已被鐵鏈捆住,正躺在地上,猶如毛毛蟲般不停扭來扭去。


    “洛停雲!”


    “哈哈哈哈……失誤,失誤!”


    洛停雲苦笑著試圖辯解,可惜趙姒不信,反而眼神玩味,冷笑著質問他:“如果榮華沒有從無塵宮的地底下爬出來,你還會失誤嗎?”


    聽到她這話,洛停雲慌忙連連搖頭:“我沒放水,真的。是真的打不過,這鐵鏈太邪門了,它不僅會自己綁人,而且還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他說完,果然運起靈力開始死命掙紮,可惜,那鐵鏈巋然不動。以他的修為,這世上能捆住他的東西屈指可數。


    “該死,是妖器!”趙姒隻能想到這種可能。既然是妖器,那就隻有妖器能解,她立刻拔出鎮邪,朝榮華所在的方向扔了過去。


    “榮華,用鎮邪!如果洛停雲放水拖你後腿,你就連他一起劈了!”


    扔出鎮邪,她直接掐訣往地上狠狠一拍,逼出一排土刺,擋住了試圖阻止榮華的黑衣老者,而後,殺氣騰騰朝剛剛救走了天聖帝的白衣老者撲去。


    “想跑,沒那麽容易!這龍骨,我今天非拿到不可!”


    白衣老者一個轉身,無數水箭立刻如萬箭齊發,撲麵而來,趙姒懶得躲避,索性祭出反彈之盾。


    “嗖嗖嗖嗖——”


    “啊啊啊啊——”


    水箭被盡數反彈,饒是白衣老者反應迅速,飛快停下了法訣,失去了水箭形態的無數水珠依然將他跟天聖帝淋成了落湯雞。


    白衣老者總算還能維持起碼的鎮定,親眼見到法術反彈,天聖帝卻已被嚇得失聲尖叫,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發現打到身上的不是水箭而隻是普通的水珠後,竟然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


    “哈哈哈哈……”看到天聖帝那狼狽的樣子,趙姒毫不猶豫開了嘲諷模式,“就你那熊樣,哪有半點君臨天下的樣子,龍骨留在你身上也是浪費,不如幹脆點給我吧。我保證不傷你性命。”


    然而,天聖帝又怎麽可能如她所願,聞言,立刻往白衣老者身後躲了躲。


    就在趙姒眸光一冷,試圖再戰之時,身後卻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回頭一看,竟發現是一群官兵押著剛剛逃跑的眾人回來了。


    她正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麽,卻聽空氣中響起了一個清朗的男聲:“姒姐姐,你不是要取我父皇的龍骨嗎?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聲音分明陌生得很,喊她的語調卻親昵無比。她下意識地循聲望去,看到的卻依然是一張陌生的臉,隻是眼角眉梢讓她覺得有些似曾相識。整個天道皇朝,會站在她這邊的唯有容染一人,然而,此刻她卻有些不確定。八年的時光,對一個小孩子來說,變化實在太大了,她根本不敢認。


    還是身後天聖帝的一聲驚呼打消了她的疑慮:“容染,你竟然謀反!”


    “謀反又如何?”一身戎裝的少年昂首挺胸,理直氣壯,“父皇何必驚訝,你既然已經打算廢太子,應該早已想到了這種可能。今天這樣的大好機會,我不好好抓住,以後做夢都會後悔的!”


    聽到少年的話,天聖帝氣得渾身顫抖:“你罔顧人倫,重傷手足,朕廢掉你合情合理!”


    容染微微一笑,針鋒相對:“你寵信奸佞,縱子行凶,孤撥亂反正也同樣合情合理!”


    說到這裏,他下意識地掃了趙姒一眼,補充道:“至於重傷手足,孤隻是路見不平,打斷了意圖當街強搶民女的畜牲的雙腿。手足,笑話!孤可不認那種畜牲當手足。”


    “你你你……”天聖帝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


    可惜,容染根本連眼神都懶得施舍給他一個,徑自望向了一黑一白兩位老者:“二位長老答應坐鎮皇宮之前,曾有言在先,不插手我天道皇朝內部事務。不知還算不算數?”


    “自然算數!”


    容染聞言滿意地一笑:“既然如此,二位可以先行退下了,此刻不過是我這個不孝子跟年老昏聵的老父親之間的一點家務事。”


    二位老者麵麵相覷,最終卻將目光落在了依舊殺氣騰騰的趙姒身上:“可是這位……”


    容染自信一笑,從容解釋道:“這位是太子妃,我未過門的妻子。兒媳婦跟公公打架,算不算我天道皇朝的家務事?”


    二位老者麵露驚異,待到看清趙姒腰間掛著的代表著天道皇朝太子妃身份的玉佩後,終於哭笑不得地點了點頭。


    “既然隻是家務事,那麽老朽二人先行告退了。”二人說罷,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徒留天聖帝留在原地,如喪考妣:“不不不!鄧長老,劉長老,你們不能丟下朕不管啊!”


    見兩位長老已經指望不上,他又把希望寄托在了一向以忠心著稱的飛魚衛身上:“飛魚衛,護駕!護駕!”


    可惜,任憑他如何呼喊,以為總會第一時間跳出來護駕的飛魚衛此刻卻不見蹤影。直到他喊得聲嘶力竭,嗓子都快啞了。容染才仿佛看夠了戲般,輕笑道:“出來吧,盧指揮。”


    隨著他話音落下,先前天聖帝無論怎樣呼喊都死活不現身的飛魚衛竟然在瞬間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隻是卻是站在容染那一邊,齊刷刷地將刀鋒對準了天聖帝。


    目睹此情此景,天聖帝倒吸了一口涼氣,聲音顫抖:“龍驤衛那幫死腦筋倒戈也就算了,盧指揮,竟然連你們飛魚衛也……”


    盧指揮沒有回答,回答他的是容染:“父皇大概不知道,三弟曾經糟蹋過的一個姑娘是盧指揮的親女,因為一些意外,這些年一直流落在外,本以為終於可以一家團聚,找上門去才發現人已經被你的好兒子折磨死了。種什麽因,得什麽果,父皇又何必驚訝?”


    他說完,抬頭望向不遠處因為腿腳不便沒能即使逃跑,此刻正躲在帷幔後頭瑟瑟發抖的少年,對著身後一身飛魚衛指揮使打扮的中年男子做了個手勢:“盧指揮,仇人就在你眼前,有仇報仇吧!”


    盧指揮得令,劍眉一豎,提刀便向少年劈去。


    天聖帝愛子心切,見狀竟然不顧一切飛身去救。


    可惜,就憑他那全靠龍骨吸收百姓信仰之力強行提升的修為,又哪裏是盧指揮的對手,不過一個回合便被盧指揮踹翻在了地上。


    沒了他這塊絆腳石,盧指揮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那少年跟前,毫不猶豫一刀將其劈成了兩半。


    “不——”鮮血飛濺,天聖帝竟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趁他病要他命,趙姒索性朝洛停雲招了招手:“洛停雲,你過來!動手,挖龍骨!”


    “又是我?”


    趙姒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我不想弄髒手。除了你,還能有誰?再說了,那可是你親表弟,你難道就不怕讓我們來動手,一不小心把人給弄死了?”


    洛停雲聽到這裏,隻得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任憑洛停雲在一旁給天聖帝動手術,趙姒這邊則興致勃勃跳到容染麵前跟他敘起了舊:“你怎麽認出我的?”


    看到少年將目光落到她腰間露出一角的龍鳳呈祥玉佩上,趙姒頓時恍然大悟。這該死的玉佩為了撮合未婚夫妻雙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遇上主人,竟然還會偷偷撩衣擺給它自己製造登場的機會。


    容染咧嘴一笑:“哪怕沒有玉佩我也能認出你,你跟八年前其實並沒有多少變化。”


    說沒多少變化那是假的,不過說到變化,遠沒有眼前的少年來得大。曾經的他還需要仰視趙姒,如今的他卻已經足足比趙姒高出一個頭,以至於趙姒都沒辦法像以前那樣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摸他的頭。


    “你長大了。”不能摸頭,感慨一下還是可以的。


    明明長得比較像榮華,但身上的氣質卻讓趙姒莫名想到當初那個故意跑到天道皇朝找茬的自己,那股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心來老子也無所謂的瘋狂勁,跟曾經的她簡直如出一轍。


    看著眼前的少年,趙姒忽然發現原來曾經的自己竟然這麽帥。


    “好看嗎?”


    “豈止好看,簡直帥呆了!”


    趙姒一回頭,才發現身後的榮華此刻正一臉幽怨地瞪著她。


    見她回頭,竟然還陰陽怪氣地補了一句:“既然他本來就是你的未婚夫,那你不如別退婚了吧,索性留下來給他當太子妃。”


    趙姒還沒來得及說話,容染已經搶先一步跳到了榮華麵前,對著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滿臉都是驚異,一邊看還一邊問趙姒:“為什麽會有兩個你?”


    趙姒捂臉:“這是榮華。”


    “皇叔?!”


    “對。”


    “哈哈哈哈哈……”


    容染先是目瞪口呆,隨即哈哈大笑,直笑得直不起腰來。


    笑起來更像了,趙姒簡直越看眼前的少年越像自己。想到自家那個同樣性子像極了自己的攬月,她有些哭笑不得,原來瘋批真的是會傳染的嗎?


    她正努力反省自己是不是帶壞了小孩子,耳畔又響起了榮華那陰陽怪氣的聲音:“你還看,看不夠了是吧?”


    看到他那氣得臉都鼓起來的模樣,趙姒嘴角一勾,饒有興味地捏了捏他的臉頰:“原來我吃醋的樣子這麽傻。”


    她正捏得起勁,旁邊又伸過來一隻手,也跟著捏了捏:“這到底是怎麽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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