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這支鳳尾釵好重哦。”玖珠扶著鬢邊的金釵,很擔心它會掉下來。這可是純金絲編製而成,一看就很值錢。


    垂珠在她鬢邊搖來晃去,襯得那張小臉蛋更加嬌嫩可人。


    被這雙水汪汪,宛如初生小狗狗似的眼睛看著,春分心底又酥又麻,連忙移開視線:“小姐,進宮見貴妃娘娘,要好好打扮的。”


    放下手中的玉梳時,不小心放到梳妝台邊上,眼看就要摔下去,春分還來不及叫出聲,就見小姐把玉梳撈住,放回了桌麵。


    “小姐。”外麵的丫鬟小聲提醒:“宮裏的馬車已經備好了。”


    玖珠自信滿滿地踏上進宮的馬車,偶爾她也會在道觀裏作畫,隻是由於兩位師父都很窮,筆墨紙硯都省著用。


    但兩位師父都誇她,在繪畫方麵也很有造詣,所以賞畫這種事應該也難不倒她。


    “夫人。”扶著沈氏的心腹丫鬟見她神情凝重,安慰道:“小姐是您跟大人的血脈,在畫作上一定也很有天分的。”


    沈氏:“……”


    完犢子了。


    第2章 很好 《荒戲四季圖》


    馬車奢華舒適,就連靠墊上都繡著繁複的花枝暗紋,玖珠伸手摸了摸,觸手柔軟,如雲如煙。


    她掀起窗簾一角,京城的繁華盡入眼中。


    遠處有馬蹄聲傳來,越靠近馬車,馬蹄聲越緩,應是騎馬的人,讓馬兒慢了下來。


    “前方是何人的馬車?”


    “回王爺,好像是明月宮的人。”


    玖珠從小聽力就好,她探出頭看向說話的人。


    騎在馬背上的錦衣男子抬起眼眸,迎上她的視線。


    玖珠朝他微微頷首,放下簾子坐回去時,不忘摸一摸鬢邊那支鳳釵。


    金釵還在,她放心了,老值錢了。


    馬車直入宮門,禁衛軍得知馬車裏的人,是未來的宸王妃,便直接放行,連馬車都沒有仔細查看。


    又前行一段路,玖珠下馬車,明月宮的人為她準備了步輦。


    身為朝臣之女,幾乎無人敢在宮中乘坐步輦,但玖珠剛回京城,家裏人把她當作失而複得的珍寶愛護著,從未帶她去位尊者跟前受委屈,她自然也不懂這些。


    見宮裏娘娘為她準備了坐輦,就乖乖坐了上去,還誇了兩句坐輦扶手上的雕花漂亮。


    女官和善一笑:“娘娘也喜歡這個花紋,她說這種花熱鬧富貴,讓人看著就心生歡喜。”


    玖珠心想,不愧是陛下最喜歡的貴妃娘娘,連審美都如此出眾。


    她的審美跟娘娘一樣好,說明她也是有高品味的人。


    原本內心還有一絲絲忐忑的她,挺直了腰板,並且充滿無限自信。


    明家府上,春分對已經進宮的小姐憂心不已。


    “夫人,小姐不懂宮中規矩,若是惹了貴妃娘娘不喜該怎麽辦?”


    “莫慌。”沈氏翻看著府庫裏賬目:“玖珠是我與夫君的獨女,若真有做得不妥當的地方,宮裏也會睜隻眼閉隻眼。若是貴妃心有不喜,便不喜吧。”


    那倒還挺好,兩廂生厭,說不定婚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明月宮,香爐淡淡生煙,蘇貴妃慵懶地斜靠在雕花軟椅上,不喜不怒地看著門口,不知在想著什麽。


    直到門外響起腳步聲,她坐直身體,輕撫腕間玉鐲。


    “娘娘,明姑娘到了。”


    蘇貴妃抬起眼瞼,看向進門的少女。隻一眼,便覺視線難移。


    世間女子,有一種美最為難得,這種美既能讓男人心生憐愛,也能讓女人見之可親。


    沒想到明敬舟那樣的古板文臣,竟能擁有這樣難得的女兒。


    “臣女,拜見貴妃娘娘。”玖珠看清蘇貴妃的臉後,雙眼笑如月牙。


    這位娘娘,她曾見過的。


    “不用多禮,坐下說話。”蘇貴妃示意女官把玖珠扶起來,待玖珠落座,問道:“聽聞你幼時身體不好,一直寄養在道觀之中,如今回到京城可還習慣?”


    這隻是明家對外的說法,但是內裏真相,當今皇帝是知道的。當初明家三兄弟,是為了當今陛下才被發配苦寒之地,所以這件事一直被捂得嚴嚴實實,除了當今帝王與明家自己人,再無人得知。


    “都很好。”玖珠想了想:“母親與父親待我如明珠,伯伯伯娘們也時常關心……”


    說起回到京城後的種種,玖珠雙眼盈滿幸福:“隻是……”


    她眼神微黯:“有些想念兩位師父。”


    眼睜睜看著這樣一雙明亮的眼睛暗淡下來,蘇貴妃忍不住開始考慮,怎麽把那兩位師父給小姑娘找回來,看把孩子委屈成什麽樣了。


    “若是想念,本宮幫你把她們接進京。”


    “謝謝娘娘,不過她們更喜歡住在陵州。”


    其實兩位師父的原話是,京城人多馬鬧,濁氣重重,不宜養生。


    玖珠自然不會說兩位師父嫌棄京城風水不養人,像她這麽機敏的少女,肯定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師父們都是修行之人,臣女不願強求。”


    “陵州……”蘇貴妃想起幾年前曾陪聖駕去過此地,那裏山水如畫,晨間的江上總彌漫著雲霧煙波:“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


    “娘娘。”玖珠好奇地看著蘇貴妃:“聽聞您這裏有一幅珍貴畫作,不知臣女可有榮幸一觀?”


    長這麽大,還不知道珍貴畫作都長什麽樣呢,玖珠內心有點小期待。


    蘇貴妃端茶的手微頓,賞畫不過是請人進宮的名義罷了,誰又會當真呢?


    滿朝命婦,誰不知道她對詩詞字畫毫無興趣?


    她看著玖珠充滿期待的眼睛,緩緩扭頭看向貼身宮女:“你去本宮私庫裏,把名畫取出來。”


    兩炷香後,宮女取來畫卷,小心翼翼地在玖珠麵前打開。


    玖珠仔細盯著畫,努力瞻仰著名畫的神奇之處。


    這畫上是什麽玩意兒?


    寒冬臘月梅花盛放是沒錯,怎麽還有蝴蝶在飛?


    這麽大冷的天,貓兒怎麽雪地上睡覺,貓不怕冷的麽?


    但這是名畫,名畫肯定不會有錯,有錯的一定是自己鑒賞不到位。


    玖珠看了看畫,又偷偷看了眼與她一同賞畫的貴妃娘娘,斟酌著該怎麽開口,才不會在這麽好看的娘娘麵前丟臉。


    “這貓挺可愛,很靈動。”玖珠硬著頭皮開口。


    “可不。”蘇貴妃湊近看了看,“眼珠子也畫得圓。”


    女官仔細看了眼這幅畫,那圓溜溜的黑點不是眼睛,是貓臉上的毛團。


    “梅花畫得也好,這麽冷的冬天,都能引來蝴蝶,可見畫作者運筆之大膽。”


    “嗯,你說得不錯,梅樹下那根竹筍也畫得好,看起來很鮮嫩,味道一定不錯。”


    “還有這雪。”見貴妃娘娘也很讚同她的說法,玖珠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天分,盡管她對這幅畫一無所知,但仍舊能一言說中畫裏的精髓。


    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她在畫作一途,是難得一見的天才。


    “這雪怎麽了?”蘇貴妃好奇地追問。


    “俗話說,瑞雪兆豐年。”玖珠肯定道:“這畫分明是在說,來年一定會有好兆頭,娘娘果真人美心善如仙女,連收藏的畫,都在期盼來年的好風景。”


    蘇貴妃輕笑出聲:“什麽仙女,明姑娘說笑了。”


    朝中文臣都愛在私下說她是妖妃,還是第一次被人誇作人美心善的小仙女。


    “娘娘,臣女沒有說笑。”玖珠很認真地重複了一遍:“娘娘就是仙女似的好人,還有您的孩子,是仙童。”


    “他那麽大一個人,也配叫做仙童?”蘇貴妃再次笑出聲,她溫柔地看著玖珠:“聽聞你的閨名為玖珠,我叫你玖珠可好?”


    “皆隨娘娘。”玖珠點頭:“臣女都可以。”


    “珠這個字好。”蘇貴妃拉著玖珠的手坐下:“很有福氣,想來你的父母愛你如珠,視你如玉,才會為你取這個名字。”


    京中文臣向來愛風雅,為家中孩子取名,也愛引經據典,見不得半點俗氣。


    玖珠一名,既雅也俗,足見父母對這個孩子到來的期待與喜悅。


    “娘娘好厲害。”玖珠敬佩地看著蘇貴妃,僅僅從一個名字,就能看出父親母親對她的愛護。


    師父們說,她們在荒郊野地撿到她時,繈褓用百家布製成,布料有好有壞,但縫製得十分精細。


    她們常常跟她說,她是被父母期待著出生的,隻是命運捉弄,才讓她與父母分離。


    那個時候朝中風起雲湧,無數官員武將因皇子間的鬥爭,被牽扯進陰謀詭計。有人家破人亡,有人妻離子散,更有人被滿門抄斬,牽連九族。


    師父們心軟,又見城中一直沒有張貼尋找女嬰的告示,便收養了她。


    繈褓裏縫製的布條上,有她的生辰八字與名,師父跟她說:“想必是你父母情急之下,把你托付於人,又怕他們記不住你的名與生辰,才特意準備了這個。”


    所以她從小就知道,她是被愛帶來的這個世界,並不是多餘的人。


    禦書房中,明敬舟恭敬站立,即使陛下今天看他的眼神格外親和,也不能讓他有好心情。


    “明卿啊。”帝王拉長嗓門:“你是朝中肱骨,養大的孩子又是青年才俊,我相信你的女兒,也如你與尊夫人一般優秀。”


    “陛下,小女在山野中長大,不識禮數,不堪為皇家婦。”


    “巧了,我們家小五也是個不拘禮數的自在人。”帝王笑容變得越加明顯:“由此可見,他們乃絕配。”


    明敬舟:“……”


    這不是罵人麽,誰跟宸王是絕配?


    “明卿不必自謙,朕啊,就認準了你家姑娘當朕的兒媳。”隆豐帝放下禦筆,走到明敬舟麵前,輕輕拍了一下肩:“你再如此自謙,朕就要以為,你是看不起我們雲家血脈了。”


    “微臣不敢。”明敬舟緩緩彎腰作揖,麵色慘白。


    隆豐帝朗聲而笑:“朕不過說笑一句,愛卿無需緊張。你我親家之間,私下裏無需拘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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