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別出去。”陳小姐與周筱抓住她,小聲道:“這種事情,交給宸王殿下處理更好。”


    “對。”陳家小姐點頭:“宸王行事手段雖……凶殘了些,但是對付這種人,就是要這種手段。”


    玖珠把臉趴在屏風縫隙上,小聲道:“可殿下一點都不凶啊,還很講理。”


    雖然一開始用椅子砸了胡言亂語的人,那也是因為這些人說話太過分,殿下氣極了才那樣做。從進門到現在,他都沒怎麽說話,這也能叫凶殘?


    幾位小姐妹看著宸王身後神情肅然的帶刀護衛,再看了眼一開口就把人嚇得瑟瑟發抖的宸王府長隨,這……叫講理?


    她們快不明白,什麽是講理了。


    “金吾衛巡邏,何人在京城地界私帶兵器!”


    一隊穿著盔甲的金吾衛衝進茶樓,神情肅然:“我等接到報案,此處有人私帶兵器,按照大成律例,不可私帶兵器,不可聚眾鬥毆。”


    茶樓的掌櫃嚇得連連作揖:“官爺,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金吾衛小隊隊長抬手讓掌櫃退到一邊,走進屋子看到一個身著紅衣的男子,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他身後的護衛們圍著兩個文人打扮,跪在地上的男人。


    他皺了皺眉,準備上前製止。


    恰在此時,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轉過頭看向他,漫不經心地動作,由他做起來,卻滿是矜貴清雋的味道。


    “末將拜見宸王殿下。”小隊長停下腳步,朝此人行武將拱手禮。


    作為金吾衛小隊長,他本沒機會認識高高在上的王爺,可這位王爺實在太能惹事了。


    今天當街鞭打紈絝,理由是對方看女子的眼神太猥瑣,他瞧著惡心;明日非要讓當街賣身葬父戲碼裏,裝死的父親圍著大街邊跑邊喊“我是騙子”。


    他收拾人的手段層出不窮,金吾衛三天兩頭接到報案,現在隻要看到宸王,他腦子裏第一個想法就是,又有誰礙著這位王爺的眼了?


    “怎麽又是你?”宸王看著小隊長,“金吾衛沒有其他人了?”


    小隊長:“……”


    其實他也很想知道,為什麽又是他遇到這位難伺候的大爺。


    他瞥了眼跪在地上,嚇得眼淚鼻涕橫流的兩個人:“殿下,不知這兩人所犯何事?”


    宸王勾了勾手指,示意長隨來解釋。


    長隨跟在宸王身邊多年,很早就懂得“小事化大,大事沒完”的說話風格,開口就道:“將軍,此二人抹黑朝廷命官,揣測聖意,言語侮辱皇室。”


    說明家的不是,抹黑朝廷命官。


    拿爵位說事,揣測陛下心意。


    膽敢指責他們家王爺不遵大成律例,那就是侮辱皇室。


    長隨說完,挺了挺腰背,他說的句句屬實,絕不是無中生有。


    腿軟跪在地上的兩人,他們什麽時候揣測聖意,侮辱皇室了?他們倆如果有這麽大的膽子,還做什麽小廝?


    “王爺,將軍,草民冤枉!”兩人就算再蠢,也知道事情不妙,連連磕頭:“求王爺明察。”


    “本王既不是衙門裏的人,也不在大理寺做事,明察的事交給衙門。”看到兩人臉上的眼淚鼻涕,宸王嫌棄地別開視線:“你們兩個人這麽喜歡說閑話,現在就去窗戶邊站著。”


    兩人哪裏還站得起來,宸王府的護衛見狀,十分貼心地把他們拖到窗戶邊。


    “先在那罵自己半個時辰,聲音不能太小,免得本王聽不見。也不能太大,免得嚇到過往行人。”宸王抬了抬下巴:“這裏客人多,注意罵的時候,言辭文雅些。”


    兩人:“……”


    他們從未挺過如此過分的要求。


    隨即,他們聽到了利刃出鞘的聲音。


    看著閃爍寒光的刀鞘,他們咽了咽口水:“我醜!”


    “聲音太小了,殿下聽不見。”身為一個合格的狗腿,長隨有著豐富的刁難他人經驗:“大點聲!”


    “我醜陋如豬!”


    宸王皺眉:“你也配跟豬跟比,換一個物種比較。”


    兩人抹了一把臉上的淚,他們連豬也比不上麽?此時的他們想抱頭痛哭,可又怕那些鋒利的大刀。


    早知道他們就不該搶在管事前麵,來幹這種事了。


    金吾衛小隊長默默扭頭,裝作沒有看到他們可憐的模樣。無他,唯熟練爾。


    沒有人注意到,宸王府兩位近侍,匆匆離開了茶樓。


    “殿下。”等兩人離開茶樓大門,近侍在宸王耳邊輕聲道:“已經派人去查這兩人身份。”


    宸王點了點頭,看向兩個嗚嗚哭泣的男人:“繼續,本王很欣賞你們這種膽敢說本王壞話的行為。”


    兩人哭得更加大聲,傷心欲絕。


    他們明明是在說明家的壞話,怎麽就變成了說宸王壞話?


    “五弟。”齊王推開屏風走了出來,他看也沒看哭泣的兩人:“這兩人惹得五弟不快,直接押送衙門,何必讓五弟費神?”


    “是四哥啊。”宸王挑眉看了眼被推開的屏風:“原來四哥早就在此處,看來你也覺得這兩個人冒犯本王過分,所以幫本王一起收拾他們?”


    齊王在宸王身邊坐下:“不過是兩個無知小人,不值得五弟如此大動幹戈。”


    “四哥這話,就是不了解本王了,就算是五歲小孩得罪了本王,本王也要……”宸王話音一頓,扭頭看著某個隻推開半個巴掌寬的屏風。


    他怎麽覺得,露在縫隙中的半張臉蛋,有點像明小豬?


    “他們又不是五六歲小孩,難道不懂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收回目光,宸王把翹起的二郎腿放下,理了理外袍跟腰間的玉佩:“說好的半個時辰,一炷香都不能少。”


    他端起茶,假裝喝了一口,眼角的餘光再次望向那兩扇隻開了一道縫的屏風。


    “五弟,你把事情鬧得這麽大……”


    “他們說本王的壞話,本王還不能動怒?”宸王冷哼一聲:“從小到大,父皇都不會這麽說本王,他們算什麽東西。”


    見雲渡卿咬死了這兩人是在跟他過不去,齊王頓時明白過來,雲渡卿故意要把這件事鬧大。


    老百姓對一個王爺的事感興趣,還是對三品官員感興趣?


    得罪王爺,被迫罵自己半個時辰這種事,多適合老百姓茶餘飯後,聚在一起閑聊幾句。


    到時候誰還在乎這兩個人,說了什麽話?


    對於老百姓而言,明家獲得幾個爵位與他們有何幹係,他們甚至連爵位等級都弄不清楚,反正肯定沒王妃大就是了。


    宸王府長隨走到窗邊,對這兩個縮成一團的男人微笑:“二位,我們家殿下性格好,寬容仁厚,但我脾氣可不好,你們若再不繼續,可別怪我不給二位留顏麵了。”


    “明妹妹,你在點什麽頭?”周筱問玖珠。


    “我覺得那人說得很對,殿下就是性格好,寬容又仁厚。”玖珠擠在屏風後,眼也不眨地看著外麵。


    就連她不小心讓殿下摔進雪堆裏,殿下都沒跟她生過氣。


    周筱:“……”


    其他小姐妹:“……”


    就挺離譜。


    明家妹妹這天真的性格,嫁到宸王府,會不會受欺負?


    齊王知道,雲渡卿是油鹽不進的性格,幹脆起身準備離開。


    “四哥。”宸王叫住他:“你向來友愛兄弟,難道不想陪我一起,教訓教訓這兩個侮辱本王的歹人?”


    向來溫柔好脾氣的齊王,有種拿東西捂住雲渡卿嘴巴的衝動。


    “既然五弟想為兄陪著,為兄自然不會推脫。”齊王又坐了回去,跟在他身後的近侍隨侍,臉都僵了。


    齊王很無奈,屏風後的其他賓客卻看得興致勃勃。為了不讓宸王發現,甚至有人偷偷掏出筆墨紙硯,開始傳小紙條,交流意見。


    【不愧是霸道王爺,說話做事都帶著皇家獨有的矜貴!】


    【紅衣繡金紋,不是霸道王爺,誰能穿得這麽好看?】


    【旁邊的王爺也很好看。】


    【其他王爺千篇一律,唯有霸道王爺是不一樣的星辰。】


    【我方才見明家小姐也在茶樓裏,不知她有沒有看到宸王的霸道風範。】


    噗通。


    蹲在屏風後的玖珠,因為齊王遮住了自己的視線,想把屏風拉開一點,沒想到腳滑摔了出去。


    宸王府與齊王府隨侍,還有金吾衛都朝她看了過去。


    還真是她!


    宸王看清跌出來的人,起身若無其事地走到她身邊,把人從地上拉起來。


    “殿下。”玖珠拍了拍裙擺上的灰:“好巧哦。”


    宸王:“……”


    “腿蹲麻了沒有?”


    “有一點點。”玖珠回頭看了眼屏風後的小姐妹,發現屏風已經被她們拉得死死的,一點縫隙也沒露出來。


    假裝不知道屏風後還有其他人,宸王看了眼還在自己罵自己的兩人:“把人帶去京兆尹,此處有女眷,別汙了女眷們的耳朵。”


    “快快快,記下來。”屏風後,陳家小姐對小姐妹道:“霸道王爺與嬌小姐的相處模式,你們看懂了嗎?”


    其他小姐妹紛紛點頭,這才是真正的霸王王爺與小嬌妻,說書人講的那些故事,都差點味兒,不夠真實細膩。


    周筱:“……”


    她突然發現,自己可能是這群姐妹裏,唯一的正常人。


    聽到終於不用自己罵自己,兩人感動得再次落下眼淚,這比管事們罵他們難受幾百倍。


    等這兩人被金吾衛拖走,宸王幹咳一聲:“本王剛才……”


    “殿下剛才英俊瀟灑極了。”玖珠雙目灼灼地看著宸王:“特別像從天而降,怒斥不平事的大俠。”


    咳,倒也不用誇得這麽真情實意。


    宸王微笑:“不過是本王聽不得這些人胡言亂語罷了,明大人為官清廉,能力出眾,受萬民稱讚,豈能容小人汙蔑。”


    哪個小姑娘不喜歡別人誇自己崇拜的父親,此刻玖珠眼裏裝下的不是星星,而是炙熱的陽光。


    “殿下跟家父一樣好。”玖珠笑容甜得像是掉進了蜜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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