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鬧事!”


    隨著一聲厲喝,餘簡帶著金吾衛從人群後麵走出來,他看了眼在水裏撲騰的人,隱隱約約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心裏頓時有股不妙的預感。


    “餘小將軍。”宸王笑看著來人:“真巧,今日又是你當值?”


    聽到宸王稱呼自己的姓氏,餘簡心裏竟有一股詭異的感動,宸王竟然記住他姓什麽了!


    “王爺,不知此人是調戲民女,還是意圖拐賣孩子,又或是……假裝賣身葬父?”餘簡仔細回想著過去被宸王收拾過的人,那些人最後都被查出犯了哪些罪。


    “當街調戲民女。”宸王算了算時間:“這會兒他的腦子應該清醒得差不多,你們來得正好,把人從水裏撈起來,送去京兆尹吧。”


    “末將領命。”餘簡期待地看著宸王。


    “還有事?”宸王挑眉看他。


    “末將這就去。”餘簡在內心歎息一聲,瞧宸王這個態度,他是沒機會做宸王府坐下走狗了。


    宸王府的好福利,也盼不上了。


    等他跟幾個兄弟去撈人時,發現宸王殿下這次格外體貼,不僅在犯人腰上係了繩子,連外麵的衣服都脫了。


    這樣一來,他們既不用下水撈人,也不用去找幹衣服給犯人換上,省力很多。


    或許是因為以前的宸王太能折騰,這次見他如此周到,金吾衛眾人內心的感激之情竟油然而生。


    也許,這就是人性裏卑微的一麵吧。


    有官員坐著轎子經過,見金吾衛從河裏撈起一個人來,問轎夫:“外麵發生了什麽事?”


    轎夫在路上聽了一耳朵的熱鬧,答道:“回老爺,此人不知道犯下什麽事,被宸王殿下扔進了水裏。”


    “宸王不是被陛下關在了宮裏,怎麽跑出來了?”官員皺了皺眉:“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他還如此胡鬧。”


    想到陛下對宸王的偏寵,他重重歎息。陛下處處打壓其他幾位皇子,獨寵宸王,可是大成的江山,又怎麽能交到這樣一個任性妄為的人手裏。


    他掀起簾子厭煩地看了一眼,正準備讓轎夫立刻走開,就看到宸王亦步亦趨跟在一個少女身後,手裏還給小姑娘提著裙擺。


    小姑娘掏出一塊手帕,正溫言安慰著一個哭泣的女子,瞧著像是……明侍郎家的閨女?


    什麽任性妄為,什麽囂張跋扈,似乎……都不怎麽沾邊。


    走下轎子,他問一個賣春聯的老人:“老丈,請問那人犯了何錯,為何被人扔進了水裏。”


    “這種缺大德的人,就是活該!”老人挽著袖子,恨不能自己也衝上去踹上兩腳:“調戲女子,偷雞摸狗,缺德事都被他幹完了。”


    官員伸手扶了一下略有些激動的老人,心裏有幾分羞愧,原來是他冤枉宸王了。


    願意屈尊為老百姓收拾一個做惡不斷的地痞流氓,應該……也不會壞到哪裏去吧?


    第60章 描花 他想俯下身,親親她的額頭


    “何大人?”戶部官員正坐在一起商議, 該如何讓陛下恢複齊郡王的親王爵位,見戶部侍郎何亭裕進來,招呼著他一起坐下。


    “怎麽這麽晚才來, 再過兩個時辰,我們就要進宮參加宮宴, 你想到什麽好辦法沒有?”


    何亭裕看了眼說話的人, 是戶部另外一位侍郎, 他搖了搖頭沒有作聲。


    見他不說話, 幾位品級高的大人也不在意,繼續商議著該如何借著今晚宮宴的機會,幫齊郡王求情。


    “殿下自小敏而好學, 仁德孝善,無論是對九十老人,還是三歲小兒, 都禮遇有加, 這些優點陛下為何都看不到,反而要寵愛宸王那種囂張跋扈之輩?”


    “宸王此人, 橫行霸道,跋扈欺人, 連幾歲的小兒都不放過,這樣的人若久居高位,我們大成危矣。”


    何亭裕聽到這話,忍不住開口道:“話也不能這麽說, 我看宸王也沒你們說得那般糟糕。”


    “何大人?”幾位大人詫異地看著他, 仿佛在看一顆壞掉的蘿卜:“你是不是想打退堂鼓?”


    何亭裕:“……”


    “我知道在宮宴上,為齊郡王殿下求情,極有可能惹怒陛下。可是我等身為朝臣, 本就該一心為民,不顧己身榮辱。”戶部侍郎深吸一口氣:“當年明家三兄弟能為陛下發配邊疆,尚不願同流合汙,今天我們為何不能為齊郡王仗義執言一回?”


    何亭裕想到了那個在街邊安慰女子的小姑娘,再次開口:“嗯,既然你們那麽崇拜明家三位大人,怎麽就忘了,明敬舟的女兒,是未來的宸王妃?”


    “一個寄養別處的女子,如何懂得明家人的清高孤傲。”戶部侍郎歎息:“明家三兄弟德才兼備,教養出來的兒郎也各個才學出眾,可惜了這個女兒,竟是個為了榮華富貴,對妖妃卑躬屈膝的膚淺之人。”


    瞥了眼同僚那發福的大肚子,何亭裕沒好氣地想,你倒是挺有厚度。


    他站起身,開口道:“齊郡王殿下的事,什麽時候都可以提,何必非要今夜拿出來掃興?諸位同僚在朝中為官多年,都是閱盡千帆的大人物,怎麽今日如此衝動?”


    “陛下為了給宸王鋪路,先是打壓郡王外家,後又削減郡王爵位,前幾日甚至連郡王生母都被打入了冷宮。郡王如此高潔,怎能受此屈辱?”戶部侍郎情緒激動道:“難道我們要眼睜睜看著一個賢德王爺,被這些不公磋磨,最後黯然收場嗎?”


    “楊侍郎。”何亭裕麵色大變:“我看你是瘋了,竟然在戶部說這等大逆不道之言。”


    “我有何不敢?!”楊侍郎梗著脖子:“何侍郎若是貪生怕死,現在就離開這間屋子。”


    “你不貪生怕死?”被同僚如此擠兌,何亭裕心中火氣噌噌往外冒:“你若是不貪生怕死,當年諸王奪位時,為什麽不站出來說話?”


    “你現在敢說這些,不過是仗著陛下仁慈,不與你們計較罷了。”他冷笑一聲:“先帝在時,你們誰敢?”


    “楊侍郎也好意思拿明家三兄弟說事?”何亭裕聲音慢慢降低:“當年何某貪生怕死,自知無顏與明家三位大人相提並論。諸位擔心郡王的心意何某明白,但恕何某再貪生怕死一次,今晚的計劃,何某不願參與,告辭!”


    見何亭裕拂袖離開,戶部尚書歎口氣,他揉了揉額頭:“此事容後再商議,何侍郎的話也有道理,宮中年宴確實不適合鬧出不開心的事。”


    幾位大人,本就不願在今晚把事情鬧大,聽到尚書這麽說,紛紛就坡下驢,趕緊應了下來。


    唯有與何亭裕爭吵過幾句的楊侍郎,神情忿忿不平,起伏不定。


    “哇,宮裏竟然全都換上了新的紅燈籠。”玖珠走在宮道上,瞧著隨處可見的漂亮紅燈籠:“真漂亮。”


    “宮裏的宮女太監,都不能回家過年,這些燈籠掛上去,也算是有了些許年味。”頭頂上方的紅燈籠,正在隨風飄動,宸王問她:“冷嗎?”


    “不冷。”玖珠搖頭。


    “我不信,風這麽大,肯定冷。”宸王幹咳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玖珠的手:“本王的手暖和,借你暖暖手。”


    跟在兩人身後的宮女太監,紛紛把頭埋得更低,不敢抬起頭。


    玖珠抽了抽手指,殿下的手掌太大了,她整個手都被包裹到他的掌心。


    “別動。”宸王耳朵尖有些紅,他調整了一下姿勢,手指輕輕纏繞著她柔嫩的指頭。


    兩人的十指慢慢交扣在了一起。


    宸王抬頭望著燈籠,整個耳朵都紅透了,仿佛有人給他的耳朵抹了一層胭脂:“今天宮裏的人會很多,皇室親眷,三品以上的勳貴大臣命婦,全都會進宮參宴。你好好跟在我身邊,免得不長眼的人惹你不開心。”


    “哦。”玖珠低頭偷偷瞧兩人握在一起的手,食指蜷了蜷,不小心碰到殿下的手背,又哆哆嗦嗦抖了回去。


    “哦什麽哦,你是我未過門的未婚妻,我、我牽著你走,那是天經地義,誰也不敢多說。”這話一出口,宸王連臉上也多了一層胭脂。


    玖珠感覺自己的臉頰微微發著燙,她僵硬的幾根指頭,最後還是纏繞著殿下指尖的縫隙,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殿下的手,果真很暖和呀。


    暖得她臉都開始熱了。


    “香絹。”蘇貴妃已經按品大妝好,見兩個小年輕在院子外手牽著手,你紅著臉,他紅著耳朵,磨磨蹭蹭就是不進門的模樣,問身邊的香絹:“他們這是在幹什麽呢?”


    “娘娘。”香絹俯身在她耳邊小聲道:“殿下這是在害羞呢,你看看他們的手。”


    蘇貴妃收回目光,取笑道:“平日裏張牙舞爪,耀武揚威,這會兒牽一下未婚妻的小手,臉就紅成那樣,多大點出息。”


    “年少情意都是詩。”香絹笑:“殿下會這樣,應該是很在乎明姑娘吧。”


    人在自己喜歡的人麵前,總是會忍不住害羞,想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現在喜歡的人麵前。


    等兩人終於進門時,他們牽在一起的手已經鬆開了。蘇貴妃假裝不知道兒子方才故意在門外磨蹭,招手讓玖珠在梳妝台前坐下:“玖珠今日的衣服真漂亮,我讓人給你梳個漂亮的飛天髻。”


    見兒子也想蹭過來,蘇貴妃嫌棄地把他推到一邊:“女人梳妝時,男人隻需乖乖等著就好,別說話。”


    宸王:“……”


    他無奈的在椅子上坐下,看著宮女把玖珠那頭柔順濃密的頭發,梳成飛天髻後,又給她描眉化妝,忍不住開口:“母妃……”


    “住嘴。”蘇貴妃無情地打斷他的話:“這不是你們男人能多嘴的地方,再多說幾個字,你就出去。”


    宸王乖乖閉上了嘴。


    “縣主,你喜歡什麽樣的花鈿?”


    玖珠摸了摸額頭,下意識地扭頭看向宸王。


    “玖珠今日裙擺上,繡著連理枝,花鈿就描蓮花吧。”蘇貴妃瞥了眼兒子衣服上的暗紋,差點沒憋住笑:“連理枝,並蒂蓮,寓意都很好。”


    “渡卿,你從小畫技就不錯。”蘇貴妃走到玖珠身邊:“玖珠眉間的花鈿,你來幫著描。”


    話音剛落,宸王就已經走到了她身後:“用什麽描?朱砂還是紅顏料?”


    “當然是用最紅的胭脂,最後再用金粉描邊。”蘇貴妃沒好氣地拍他的背,把他的背拍出聲響:“什麽朱砂,那玩意兒有毒,能上臉嗎?”


    “娘娘。”玖珠拽住蘇貴妃的袖子,輕輕搖了搖:“殿下隻是不懂這些,你……你別打他。”


    蘇貴妃看了看已經伸手去拿描脂筆的兒子,伸出手指輕輕點玖珠的額頭:“傻姑娘,你要記住,男人是不能慣的。”


    玖珠眯著眼睛笑,拽著她袖子的手,卻沒有鬆開。


    “我去旁邊坐著等。”蘇貴妃笑著搖頭:“你讓他給你好好畫。”


    玖珠這才鬆開她的袖子,閉著眼把頭仰起來,好讓殿下畫起來更方便。


    筆尖掃在額間,有一點點癢,玖珠睜開眼,看著與她近在咫尺的殿下,眨了眨眼。


    宸王畫得很認真,仿佛畫的不是女子眉間的花鈿,而是世間最美的畫。


    並蒂兩心同,乃是世人對情愛結局最美好的期盼。


    他停了停筆,與少女的四目相對,眸若春陽,燦若皓月。


    在這個瞬間,他想俯下身,親親她的額頭,把她擁進懷裏。


    可是他知道不能,至少不能是現在,也不能在這裏。


    他隻是凝神看了她片刻,然後用筆尖沾上金粉,輕輕在花鈿上灑下一片金光,讓這朵花鈿變得更加美麗。


    “好看嗎?”他放下筆,拿來一柄銅鏡,照在玖珠的眼前,鏡子裏清晰地映照出花鈿的樣子。


    “好看。”玖珠點頭,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笑了起來:“殿下畫的花鈿,真漂亮。”


    “等以後我們……”宸王輕笑出聲:“以後我又給你畫。”


    花鳥蟲魚,花草樹木,皆可由他的手,出現在她的額上。


    “殿下的畫技這麽好,應該也跟我一樣,喜歡畫畫吧。”玖珠放下銅鏡,仿佛為自己又找到一個與他相同的愛好,而感到高興:“殿下為什麽不早說,這樣我們就能在一起作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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