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真的?”


    “嗯!”玖珠很用力地點頭,以證明自己這話的真實性。


    春分低著頭忍笑,平時小姐確實躺在床上就睡著,所以不算撒謊。


    “好吧,本王信你了。”宸王輕笑一聲:“起床用膳,等會我帶你去拜見父皇母後,順便再去四位哥哥那裏溜達一圈。”


    他搓了搓兩根手指頭:“應該有好東西拿。”


    玖珠頓時來了精神:“好。”


    新婚頭一天,玖珠特意盛裝打扮,發髻正中間的八尾朝陽鳳凰正釵,做工精致又華麗,玖珠竟是把它壓住了。


    “鳳凰配牡丹。”宸王在她眉間描了一朵盛放的牡丹,滿意地點了點頭。


    “王妃真是玄女下凡,容貌傾城。”楊一多拍馬屁道:“殿下描的這朵牡丹花鈿恰到好處,二位站在一起,那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放眼整個京城,除了陛下與皇後娘娘,再無比二位更相配的了。”


    “說得好。”宸王把描花鈿的筆扔給楊一多:“有賞。”


    麒麟宮的宮人,比璋六宮的人有眼力勁兒。


    “我們家王妃,的確是九天仙女下凡塵。”宸王牽起玖珠的手,挑眉問楊一多:“你可知,她這麽辛苦的下凡,是為了什麽?”


    楊一多愣愣搖頭。


    “當然是為了遇見本王。”宸王意氣風發地笑了一聲,挑了一條披帛搭在玖珠身上:“明小豬,跟我走。”


    明月宮,蘇後心不在焉地用完早膳,隆豐帝把食物喂到她嘴邊,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眉黛。”隆豐帝笑:“渡卿慣愛睡懶覺,哪有這麽早起?”


    “今日與往日不同。”蘇後推開隆豐帝的手:“也不知道我讓人放在他們枕頭下的書,他們看見了沒有。”


    “唉,我既想他們看見,又不想他們看見。”蘇後素手托香腮:“當年我入王府後院時,也才玖珠這麽大。”


    “你在我的眼裏,一如往年。”隆豐帝趕緊道:“你一大早起來,連膳食都沒有好好用,再吃點吧。”


    “不吃,沒胃口。”蘇後再次推開他的手:“不管現在有什麽擺在我麵前,我都沒有胃口。”


    “那我讓人去催催渡卿……”


    “催什麽催!”蘇後提高音量:“誰也不許去打擾他們,你這個做父皇的,怎麽一點規矩都不懂。”


    隆豐帝不敢說話了,他默默端起碗喝粥。


    “陛下,娘娘,王爺與王妃來了。”


    “快讓他們進來。”蘇後站起身,示意香絹把她準備好的禮物拿出來。


    “父皇,母後,吃著呢?”宸王牽著玖珠進門,看了眼桌上還沒有撤去的早膳,笑嗬嗬開口:“兒臣攜王妃來給你們見禮,求父皇母後受我們一拜。”


    “等等地上涼,女兒家膝蓋不能受涼。”蘇後讓宮人拿了蒲團,放在玖珠麵前。


    宸王看著自己麵前空蕩蕩的地板,欲言又止。


    王爺不配擁有一個蒲團嗎?


    玖珠把蒲團往中間挪了挪,拉著宸王跟自己一起在這個大大的蒲團上跪下。


    “父皇,請喝茶。”玖珠端起茶,高舉過頭頂。


    “好。”隆豐帝接過茶喝了一口,拿起幾張房契地契放到玖珠手裏:“朕沒什麽可以送你的,這是朕私人名下的溫泉山莊與別苑,你日後若是補閑了,就去這些地方住兩日。”


    “謝父皇。”


    宸王看了眼地契:“父皇,這個溫泉莊子,兒臣也喜歡。”


    “你喜歡也沒用,現在是你媳婦的。”隆豐帝笑:“你往日在朕這裏,拿走的東西還少?”


    “殿下,沒事。”玖珠在宸王耳邊小聲道:“我的就是你的。”


    “母後,請喝茶。”把房契地契交給宸王收好,玖珠給蘇後敬茶。


    “好好好。”蘇後連說幾個好,端起茶喝了一大口,彎腰親手把她扶起來:“來,坐著說話。”


    “娘娘。”香絹把托盤往蘇後麵前遞了遞,示意她別忘了這些禮。


    “我差點忘了。”蘇後揉了揉太陽穴,笑著道:“你父皇送了你房契地契,我就送你城內幾個鋪子,一套三進四合院。日後渡卿若是敢氣你,你就搬去四合院住。記住,男人慣不得。”


    “咳咳咳。”宸王拿眼睛瞥蘇後,親愛的母後,請您分清楚,我是您親生兒子,不是上門女婿。


    “嗓子幹就讓廚房給你燉一盅川貝雪梨膏。”蘇後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別礙著我跟玖珠說話。”


    宸王:“……”


    他走到隆豐帝身邊坐下,隆豐帝拍了拍他的肩膀。


    兒啊,成親後的男人,要向牆根下的野草學習,堅強堅韌。


    “你剛到宮裏,有什麽不習慣的地方,就來告訴我。”蘇後對玖珠道:“你是皇子妃,出宮沒有那麽多規矩,平日讓渡卿多陪你在宮外走走。”


    “娘娘。”玖珠忍不住笑:“殿下對我很好。”


    “怎麽又叫娘娘了?”


    “母後。”玖珠臉紅了紅。


    “午膳就在我這裏用。”蘇後高興了:“我讓小廚房做了你喜歡的菜,下午再去璋六宮去見兄嫂。”


    玖珠點了點頭,她看了看蘇後,又看了一眼與陛下坐在一起的宸王,眉眼間滿是笑意。


    璋六宮,幾位皇子坐在院子裏望眼欲穿,直到太陽當空照時,明月宮那邊派人來說,皇上與皇後留宸王、宸王妃用午膳,夫妻二人下午再來拜訪他們。


    “呼。”安王鬆了一口氣,挺直的背脊瞬間垮了下去,慢悠悠地站起身:“我先回屋,下午再陪兄弟們下棋。”


    一局棋下得七零八落,不過是做樣子給五弟看的,現在五弟不過來,他們也沒興趣裝模作樣了。


    懷王把棋盤上的棋子,全部掃進棋盒裏,黑黑白白參雜在一起,亂作一團。


    “大哥。”靜王看了眼棋子,苦笑一聲:“弟弟也先回屋子了。”


    懷王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走。


    “大哥。”雲延澤從棋盒裏取出一枚棋子,擺在棋盤中間:“大哥,我陪你下。”


    懷王挑起眼皮看他,嗤笑一聲:“四弟心思深沉,做哥哥的,下不過你。”


    “我已經滿盤皆輸。”雲延澤把棋子換了一個位置:“大哥不想跟我下棋,也不起奇怪。可惜,五弟不愛下棋,不然大哥可以跟他比一比,看誰棋高一著。”


    “四弟此言差矣。”懷王撿起這枚棋子,扔進棋盒:“五弟跟我們不一樣,他不用下棋。”


    雲延澤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大家都是下棋人,憑什麽雲渡卿是意外?


    “你也別不高興,人這一生,既不想信命,又不得不認命。”懷王對這個麵慈心狠的弟弟可沒什麽好感:“還有,四弟可曾聽過一個民間故事?”


    雲延澤神情平靜地看他。


    “據說,某村莊有一老漢,非常討厭貓狗,每次看到它們,都會以石擲之。某天,一隻貓趁他不注意,抓破了他的手。幾日後,此老漢突然神情癲狂,見人就咬,遇水則怕,世人都說,這是他欺負貓狗得到的報應。”懷王笑了笑,小聲問:“四弟可知,這是什麽病?”


    雲延澤淡笑搖頭:“難道大哥知道?”


    “這種病叫瘋貓病。”懷王壓低聲音:“據說得了這種病的人,每日都能看到各種貓兒死去的慘狀,至死不得安寧。四弟,你怕嗎?”


    元延澤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問心無愧者,自然不懼。”


    “嗬。”懷王諷笑一聲,“四弟說得有道理。”說完,轉身就回了自己院子。


    伸手抓起一把棋子,雲延澤把棋子全部灑在棋盤上,摸了摸手腕處。


    “胡言亂語。”


    廣袖一掃,無數棋子濺落在地。


    “天亮了。”明寄遠趴在圍牆上,對圍牆另一邊的明存甫道:“也不知玖珠有沒有受委屈。”


    “三哥,你念叨一早上了。”明存甫奄奄一息地靠著牆,很想說,是實在不行的話,你去娶個媳婦回來照顧吧。


    可是想到三哥身上的那一把子力氣,他不敢說出來。


    “宮裏的人心思深沉,說一句藏三句。她上麵還有四個妯娌,也不知道好不好相處。”明寄遠用力捏著圍牆:“還有那些宮人,玖珠天性純良,下人們會不會陽奉陰違。”


    “三哥,你別捏,捏碎了我們要被扣月俸的!”明存甫使出吃奶的勁兒,掰住明寄遠的手腕:“宮裏五位皇子,唯有宸王是嫡子,宮裏的下人,哪敢對妹妹陽奉陰違。你忘了宸王的性格了,有他在,誰敢欺負我們家玖珠?”


    “靠男人不如靠自己,宸王又不能時時跟在玖珠身邊,還有那些陰謀詭計……”


    “三哥你跟玖珠相處的時間短,可能還不夠了解她。”明存甫臉都掙紅了,還沒掰開明寄遠的手:“別看咱們家玖珠平日嬌憨,關鍵時刻聰明著呢。”


    明寄遠鬆開捏圍牆的手,明存甫差點摔個大跟頭:“等兩日後,妹妹回門時,你再問問她,住在宮裏習不習慣。”


    “你忘了。”明寄遠語氣低落:“玖珠是皇家婦,沒有出嫁三日回門的規矩。”


    明存甫愣住,聽到這句話,他才恍然有了妹妹已經嫁出去,不在明家的心痛感。


    連回門,都都不行嗎?


    他沉默片刻:“也許……也許殿下會陪她回來呢?”


    宸王連迎親都親自來了,或許在回門這件事上,也能為妹妹破一回例。


    “就算宸王願意,陛下與皇後娘娘那裏,難道也沒有意見?”


    “玖珠說過,貴妃……蘇後很喜歡她。”明存甫還抱著一絲希望:“想來不會為她的。”


    “很多婆婆,對待兒媳的態度,婚前婚後是兩個樣。”明寄遠再次拍向圍牆,這一次明存甫沒來得及阻止。


    轟隆一聲後,圍牆上缺了一大塊。


    明存甫連忙往後退幾步,用實際行動證明,這事跟他沒什麽關係。


    明寄遠用失望地眼神看了明存甫一眼,連明存甫在關鍵時刻都會拋下他自保,宮裏那些皇子,兄弟情又會虛偽到什麽地步?


    “三哥,不是弟弟不願跟你同甘共苦,主要是我實在沒錢了。”明存甫一邊跑一邊解釋:“例銀再扣下去,我連給未婚妻買胭脂水粉的錢都不夠了。”


    看著平日連圍牆都爬不過來,現在卻健步如飛的六弟,明寄遠歎息一聲:“人心啊。”


    “大公子。”一個小廝匆匆走來,他看了眼缺了一角的圍牆,往後退了幾大步:“外麵有一位雲遊道長,說是受小姐的兩位師父所托,為小姐送新婚賀禮而來。”


    “快快有請。”明寄遠回過神,大步往外走:“奉好茶,不可怠慢。”


    他快步走到正廳,見一位以木簪束發,身穿青色道袍的中年女道長坐在屋內,作揖道:“晚輩明寄遠,乃玖珠的兄長,不知道長的仙駕到,有失禮之處,請道長見諒。”


    “明公子客氣了。”女道長回了一禮,從隨身的包裹裏,取出一個木盒:“貧道途經京城,受兩位道長之托,把此物交到明家。幸不辱命,請明公子收下。”


    “多謝道長。”明寄遠見道長放下東西就準備走,連忙道:“道長一路辛苦,不如在寒舍小住幾日,待玖珠回來,親自向您道謝。”


    “我們方外之人,聚散隨緣,萬事皆不強求。”道長笑了笑:“明公子若誠心道謝,不如到三清像前點清香一炷,為乞兒舍米半碗,便是你我的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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