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忠心主子多年,主子剝奪了她做母親的機會,而她隻做過一件違背她的事。


    是她借著寧妃貼身大宮女的身份,誤導鄭家,讓他們在錯誤的時機,錯誤的地點,去散播明家與宸王妃的謠言,提前讓主子所有的打算都功虧一簣。


    “白芍姑姑。”楊一多在這個時候看到白芍,見她發釵散亂,扶著牆挪動,以為她遇到了什麽事,伸手扶住她:“這是怎麽了?”


    “快、快扶我去見王妃。”白芍看到楊一多,來不及解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王妃。”


    楊一多見她如此神情,猶豫了一下,把她扶進了大門。


    屋內,玖珠疲憊地卸下釵環:“我身上一點勁都沒有,隻想好好睡一覺。”


    宸王幫她捏著肩:“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宮女們端著洗漱用具進來。


    “王妃!”白芍撲到門口,看著僅離玖珠不到兩步的宮女:“王妃小心!那個宮女要害你跟王爺。”


    話音剛落,就看到剛才還奄奄一息的宸王妃,伸手把宸王往床上一推,彎腰用腿把靠近的宮女全部掃倒,水瓶玉器倒了一地。


    隱藏在暗處的暗衛,刹那間破窗而入,護在宸王與玖珠身邊。


    被推倒在床上的宸王,暈乎乎地還沒反應過來,坐起身就看到明小豬順手操起雕花木凳,擋在床前,大有誰敢靠近就用凳子砸死誰的架勢,就連那幾個突然出現的暗衛,都在她的防備範圍內。


    玖珠沒有傷這些宮女,隻是警惕地看著她們,問白芍:“你說的是哪一個?”


    第114章 為父分憂 再踹,就要出人命了!……


    見宸王妃脫險, 白芍再也支撐不住,順著門框滑落癱坐在地。


    護龍衛看看宸王妃,瞅瞅她手裏高舉的雕花實木圓凳, 最後把目光停留在躺在地上的幾個宮女身上。


    他們怕自己再盯著王妃瞧,那碩大的雕花實木圓凳, 會砸上他們的腦袋。


    不等白芍強撐著體力爬起來指認, 一個圓臉宮女就扭頭憤恨地看向她:“你竟然背叛自己的主子?!”


    白芍靠著門框喘氣, 一邊喘氣一邊笑, 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臉上,看起來格外狼狽:“我雖為奴仆,但亦有人心。”


    出身低微, 她無法選擇,但她知道自己還是人。


    “不忠不義,無恥!”圓臉宮女剛開口大罵, 突然一個圓凳擋在她的眼前, 翻湧的怒火就像是烈火碰上大雪,瞬間消失大半。


    “不要烏鴉笑豬黑, 身為麒麟宮的宮女,你卻幫著外人來算計我與殿下。”玖珠對這些京城人士的雙標行為, 有些不滿:“你罵別人之前,不如先罵一罵自己?”


    “你這種人懂什麽?”圓臉宮女掏出藏在袖子裏的發簪,抬手就朝玖珠脖子紮去!


    “宸王妃!”


    “明小……”


    宸王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著被明小豬一凳子砸趴在地上的宮女, 默默從床上爬了起來。


    “王爺, 先別過去!”暗衛伸手扶他一把:“等……等屬下把這些宮女身份查明。”


    其實他想說的時候,別靠王妃太近,萬一圓凳不小心掉下來砸到王爺, 他們不好跟陛下交待。


    “我不喜歡跟女子動手。”玖珠把圓凳丟掉,圓凳在地上滴溜溜打著滾,最後躺在了一位暗衛的腳邊,暗衛的腳往後默默移動小半步。


    “但是若有人意圖傷害殿下,那麽這人在我眼裏,不分男女。”玖珠伸手:“拿繩子來。”


    楊一多從角落裏冒出來:“王妃,這種粗活交由小的來幹。”


    玖珠點了點頭。


    她看楊一多利索地把圓臉宮女綁好,挑眉:“楊總管的繩結打得很好。”


    楊一多殷切陪笑,身為陛下安排在王爺身邊的大內護衛,他卻沒有發現這個宮女是四皇子的人,這是大罪。


    其他宮女已經被帶了下去,由掌教嬤嬤搜索身上是否藏有利器藥物。


    宸王彎腰把倒在地上的實木雕花圓凳扶起來,單手拎了一下,然後默默放了回去。


    其他幾名暗衛假裝沒有看到宸王的動作,拱手單膝跪下:“屬下救王駕來遲,請王爺王妃恕罪。”


    玖珠走到宸王身邊:“殿下,你怎麽樣,有沒有受驚?”


    “我沒事。”他牽住她的手,腦子還有些暈乎,可能是剛才被玖珠拋飛到床上時,動作太快吧。


    見玖珠眼角餘光在瞄那幾個暗衛,他出言解釋:“這是父皇給我們安排的暗衛。”


    “哦。”玖珠看了眼被這幾個暗衛撞破的窗戶,神情微妙的點了點頭。


    原來暗衛是這樣,不是話本裏那種誰也找不到,但隻要有敵人,就嗖的一下出現,武功高強地打敗所有敵人,最後又隱於暗處的高手。


    這個“哦”字意境悠長,幾位暗衛把頭埋得低了些許。


    “王爺。”楊一多開口,拯救了他們:“其他宮女身上並無利器,暫時沒有查到她們與刺客有牽扯。”


    “好。”宸王看著地上被綁得嚴嚴實實,挨了一凳子後,就沒有說話的圓臉宮女:“她是怎麽回事?”


    “能選進麒麟宮的人,身世已經排查過很多遍,絕地沒有問題才能選入。”楊一多跪下請罪:“但下奴疏於管理,下奴有罪。”


    “若不是你們夫妻二人謀害四殿下,他怎麽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圓臉宮女終於從挨砸的茫然狀態反應過來:“四殿下已經那般不易,王妃為何還要羞辱他,把他的王妃都強行帶走?!”


    “你是在為四皇子打抱不平?”玖珠明白過來:“你為了幫他解氣,竟然刺殺皇子?”


    圓臉宮女不說話,臉上已有慷慨赴死的堅定:“我心儀四殿下,四殿下也心悅於我,即使為他去死,我也願意。”


    “王妃與王爺情深似海,應該也懂奴婢的心。”圓臉宮女閉上眼睛:“奴婢悖主,無話可說。”


    “我跟你不一樣,因為就算我願意為殿下去死,他也舍不得讓我為他做這種事。”玖珠憐憫地看著這個宮女:“他若真的心悅你,又怎能舍得你涉險?”


    楊一多默默扭頭,王妃,你這話是用刀紮心啊。


    “你胡說八道,四殿下肯定也是心悅於我的。”圓臉宮女瞪大眼睛,殿下誇她眼睛好看,在月下跟她訴說心中的痛苦。他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子,若不是心悅她,又怎麽會對她這個卑微的宮女,說這些話。


    他的寂寞,他的悲傷,他的痛苦,還有對父愛的向往,她通通都知道。


    四殿下會用最溫柔的聲音,為她念詩,她雖不懂詩,可是殿下念詩的樣子,是那麽的優雅。


    那麽美好的四殿下,若不是宸王,就不會被皇上忽視,更不會失去母妃,受到宮裏其他人的欺辱。


    “好,就算他心悅你,你做這些事情前,有沒有想過家人,有沒有想過跟你不當值的其他宮女,會受到牽連?”玖珠蹲到地上,仔細看著她的臉。


    這個宮女她知道她的名字,叫木棉,笑起來的樣子幹淨又可愛。


    “刺殺皇子,牽連甚廣,你的家人,整個麒麟宮,甚至璋六宮,都會有無數人受到責罰。”玖珠歎息一聲:“即便我與殿下心善,特意下令不要牽連無辜之人,可你的家人,幾代人之內都不能做正經的謀生。”


    按大成律例,凡犯重刑者,五代內不可參加科舉,三代內不能謀與官府有關的營生。


    這還是大成開國帝心善,改過的律例。若是放在前朝,木棉的父兄子侄,都會被關進大牢,在身上刺字。


    圓臉宮女怔忪地躺在地上,她沒有再說話,不知是後悔了,還是不願與玖珠說話。


    “楊一多,給白芍端一杯溫水來,裏麵放些許的鹽與糖。”玖珠走到癱坐在地上的白芍:“多謝白芍姐姐救命之恩。”


    “奴婢身份低微,當不得王妃的稱呼。”白芍掙紮著想從地上起來,可是奔跑過度的腿,軟綿綿的,像煮熟的麵條,一點勁兒都使不上。


    “古有一字之師,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喚你一聲姐姐,應該的。”玖珠伸手把白芍濕潤的頭發捋到耳後:“姐姐今天先在麒麟宮歇下,我與殿下還有些事處理。”


    白芍點頭,在兩個宮女的攙扶下,離開了主屋。


    宸王點了兩個暗衛:“把這個宮女帶上,去太央宮。”


    玖珠看了眼破了大洞,不斷往裏麵灌風的窗戶:“記得把窗戶補上。”


    “屬下領命。”暗衛連忙應下。


    “咳。”玖珠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方才情急之下,我竟然能把凳子舉起來,現在手好酸。”


    “來,我給你揉揉。”宸王拉過她的手腕,輕輕揉著。


    楊一多與暗衛沒敢跟王爺和王妃說,王妃剛才拎凳子的手,是另外一隻。


    太央宮內,隆豐帝看著跪在地上的雲延澤,他冷漠的眼神,讓他想起了十幾年在在潛邸圈禁時的事。


    那日他無意間路過雜草叢生的王府花園,見老四在啃一個很大的桃,他想去提醒他,草叢裏蛇多,剛開口就看到老四把桃藏在身後,然後謊稱在園子裏捉蟲。


    七八歲的孩子,撒謊手段還不算高,但他沒有拆穿。


    這麽多年過去,這個孩子撒謊的手段變得高明,野心也大了。


    他們父子之間,已經沒有多少話可說。


    “父皇何必在維持慈父的假麵?”雲延澤開口了:“要殺要剮,兒臣悉聽尊便。反正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是你的眼中釘,肉中刺,現在沒了我做你寶貝兒子的攔路石,你也就安心了。”


    “你做不了渡卿的攔路石。”隆豐帝平靜地開口:“朕從未這麽想過。”


    “是啊,在你眼裏,除了雲渡卿,還能看見誰?”雲延澤嘲諷一笑:“把我們關在宮裏,為雲渡卿在宮裏舉行大婚儀式,還把太子才能居住的麒麟宮收拾出來給他住,不就是想冊封他為太子。”


    “你說得沒錯,朕的確想立他為太子。”隆豐帝徐徐點頭。


    這麽平靜又理所當然的態度,讓雲延澤所有抱怨與不滿堵在嗓子口,說與不說都顯得尷尬。


    最後,他嗤笑一聲,不再說話。


    “陛下,出事了!”


    聽到這聲驚惶的呼喊,雲延澤臉上露出狂喜的笑容,雙目灼灼看著隆豐帝,不知道這個高高在上的父皇,聽到最偏愛的兒子,死去的消息,會崩潰成什麽模樣?


    “何事?”隆豐帝看向連滾帶爬跑進來的太監。


    “宸王殿下他、他……”


    雲延澤再也控製不住,笑出了聲。


    “殿下他把您精心為皇後娘娘培育的青龍臥墨池牡丹摘下來,給王妃簪花了!”


    “你說的是哪盆牡丹?”方才還喜怒不露於色的隆豐帝,臉色瞬間變了。


    小太監抖著肩膀:“青、青龍臥墨池。”


    那可是陛下親自培育,打算送給皇後娘娘的,沒想到就這麽被殿下禍禍了。


    禍禍完就算了,還嫌棄顏色不夠鮮亮,配不上王妃的如緞青絲,不過這話他不敢跟皇上說。


    “父皇,兒臣攜王妃給父皇請安。”宸王牽著玖珠笑嘻嘻地走進殿內,朝隆豐帝作揖行禮:“父皇安。”


    “父皇安。”玖珠行了一個萬福禮,鬢邊的青龍臥墨池花瓣輕顫,襯得她的臉更加嬌嫩。


    隆豐帝目光掃過兒媳鬢邊的牡丹花,最後目光落到兒子身上,深吸兩口氣:“大晚上的,請哪門子安?”


    請什麽安啊,是來氣得他睡不著覺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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