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玄墨這時才想起來,兩人的話題不知何時跑偏了,他原是為了靜嬪的事來找她。


    但是他被她今日透露出來的信息所驚,心中的忌憚遠遠超過被斷臂膀的憤怒。


    心頭湧上無力。


    “你一定要與我為敵?”他緩緩走近她,雙手撐在椅背上,將她圈在其中,低頭看向她道:“音音不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畢竟是結發夫妻。”


    “看我心情。”韶音沒有一口拒絕,仰頭微笑道。


    洛玄墨心底一沉。


    她在玩弄他。


    她根本不會放過他。


    “休要小瞧朕!”他猛地收回雙手,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而後拂袖大步離去。


    腦中,灰灰問道:“你怎麽跟他攤牌了?”


    “他本來就懷疑了。”韶音答道,“不如索性攤牌。”


    她悄悄玩弄他很久了,已經膩了。


    她現在要光明正大地玩弄他了。


    *


    靜嬪倒得很快。


    她本來就沒什麽人緣,現在家中沒落,她在宮裏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她能設套坑別人,別人也能設套坑她。


    而洛玄墨已經不會再護著她。


    在靜嬪跑來要公道時,洛玄墨厭惡地推開了她:“屢次冒犯朕,眼中沒有規矩,素日裏橫行霸道,欺壓妃嬪,品德敗壞,乃後宮一害!再一再二不再三,朕對你忍無可忍!”


    他一改往日的甜言蜜語,冷酷革除她的嬪位,將她打為才人,正是當日沈雪夕的位份。


    然後封沈雪夕為柔嬪,並私下裏擁著沈雪夕說道:“等你懷上朕的龍子,朕立即封你為柔妃。”


    沈雪夕順利走著劇情,步步高升。


    而洛玄墨則是離劇情越來越遠。


    他頻頻流連後宮,盼望有個皇子。


    除卻沈雪夕之外,他也盼望良妃、淑妃二人誕下皇子。她們是除了皇後之外,在宮中位份最高之人,也是娘家最有底蘊之人。


    不過,兩家都不涉及派係鬥爭,這是最讓洛玄墨發愁的,他希望她們能夠誕下皇子,改變立場,幫他對付皇後。


    而他在臨幸兩人時,常常會說些挑撥的話。


    隻是良妃和淑妃都不傻,沒有皇子傍身,爭什麽爭?


    皇上雨露均沾,除了不理皇後,在後宮妃嬪中一向是公平公正,有什麽好爭的?


    兩人閑得無聊時,倒會邀邀寵,跟其他妃嬪鬧一鬧,聊以解悶。


    至於別的,那是沒有了。


    洛玄墨拱不動良妃和淑妃,隻能繼續在朝堂上使勁兒。


    他每天要處理繁雜的政務,從前身體不好,大臣們體諒他,很少催他、吵他、一股腦兒將事情都塞給他。但現在他身體好了,諸多憐惜都沒有了。


    他不能讓自己連希兒都不如,每日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放鬆。


    偏偏勞心勞力、勤勤懇懇,也收不到效果。


    沒人誇讚他雄才大略、文武全才、知人善任等等,他們每日追著他處理這個,處理那個,洛玄墨覺得自己宛若一個工具人。


    跟他當初想象的不同,想象中他身體好了,重掌朝政,意氣風發,萬民臣服。


    現實是,他每天像勤勤懇懇的老黃牛,毫無快感可言。


    心裏鬱悶,又無法訴說,他便在後宮中尋找安慰。


    至少開枝散葉,添點喜事,不是嗎?


    但他等啊等,盼啊盼,等到春去夏來,始終沒有好消息傳來。


    迄今為止,他唯一的兒子還是韶音給他生的。


    他覺得有些不對。如果是皇子少,也就罷了,可是為什麽公主也少?


    他從昏迷中醒來,已經整整一年了,除去禁房事的那一季,他一直是辛勤耕耘!


    成果呢?收獲呢?!


    生個公主也行啊!


    詭異的是,沒有絲毫好消息,妃嬪們的肚皮安安靜靜。太醫給他請平安脈,也從沒有任何發現,洛玄墨心裏起疑了。


    他踏入了許久不曾踏入的嘉寧宮。


    “朕昏迷期間,你對朕做了什麽?!”


    他深深懷疑是韶音對他下了黑手。


    第25章 皇後25   本篇完。


    韶音見他凶神惡煞的模樣, 有些訝異:“皇上在說什麽?”


    她對他做什麽了?不是一直盡職盡責,扮演賢後照顧他嗎?


    “你敢做還不敢認?!”


    洛玄墨陰沉著一張俊臉,盯著她的目光充滿憎恨,還帶著濃濃的蔑視:“枉有一肚子鬼蜮心機, 結果做了事情卻不敢認, 不過是個鬼祟小人!”


    韶音眉頭擰起來, 聲音淡淡,有些不悅:“如果不會說話, 你可以閉嘴,沒人把你當啞巴。”


    他臉色頓時變了,惱怒地要說什麽, 韶音打斷了他:“皇上究竟來做什麽?”


    洛玄墨忍了忍,沒有跟她計較方才的冒犯之罪, 陰沉著臉問道:“朕……”


    這話實在難以啟齒, 負在身後的雙手攥了攥, 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這一年來, 後宮中不曾有過任何好消息,可是你做的手腳?!”


    韶音眨了眨眼睛, 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懷疑自己不能生了, 是她做的手腳?


    這可真是冤枉她了。


    並不是她呢。


    “皇上這話,究竟是疑心我對你做了手腳, 還是疑心我對後宮妃嬪做了手腳?”知道他的來意,她重新恢複了閑適姿態, 眉梢甚至掛起笑意。


    洛玄墨登時一噎。


    他怎麽能承認自己不能生?她怎麽這麽毒!


    “是朕在問你!”他沒被她帶著跑, 怒喝道:“你究竟做了什麽!”


    韶音挑了挑眉,看都不看他,坐在軟席上, 自己跟自己下棋。


    其實本來是她跟灰灰下棋,但灰灰從星網上加載了萬套棋譜,將她殺得落花流水,韶音就不跟它玩了,自己跟自己下。


    “我什麽也沒做。”她頭也不抬,聲音輕慢。


    “那我怎麽會——”話音陡然刹住,硬生生改為,“那後宮中為何始終沒有好消息?!”


    韶音輕笑一聲:“皇上去問太醫,問我做什麽?難道我要連醫術也懂,才配做皇後?”


    不動聲色,又嘲笑他一通。


    洛玄墨氣得不行,但不論他如何質問,韶音總是一句話。


    “我沒做,不是我,與我無關。”


    是灰灰幹的,又不是她。


    洛玄墨得不到答案,怫然離去。


    他不願意相信事情跟她無關。倘若沒有新的皇子誕生,對她大有裨益,她極有動機。


    但她又不是做了不敢認的性子。如之前,她在朝政上與他對著幹,就不曾遮掩。


    不論怎麽說,洛玄墨把這件事放心上了。


    他今年才二十八歲,風華正茂,還將在位數十年,倘若後宮中再無好消息,叫人怎麽看他?


    他沒辦法不放心上。


    可惡!他忍不住想,若後宮中隻有皇後,他倒可以推說是皇後生不了。但他有三十幾名妃嬪,誕生不了皇子或公主,隻能是他不行!


    “一定是她搞得鬼!”他恨恨地想。


    因為他貪戀美色,選取諸多美人,所以她連背鍋都不肯了。


    而且讓他連甩鍋之人都找不到。


    他這一生從沒有如此恨過一個人!


    “皇上要見善信大師?”秦王被召進宮,聽完洛玄墨的意思,有些訝異:“不知皇上見他做什麽?”


    善信大師是修行極高的僧人,等閑不問俗務,皇上要見他,卻不一定請得到。


    秦王雖然跟善信大師有些交情,也不是說請就請得來。


    “朕……身體有些不妥。”洛玄墨道,“宮裏太醫瞧不出來,所以朕想請善信大師前來。”


    秦王打量他兩眼,著實沒看出來他哪裏不妥。驀地,心中一動,想到什麽。


    “好。”他點點頭。


    不日,善信大師進宮。


    為洛玄墨診了脈,思忖片刻,緩緩搖頭:“貧僧醫術淺薄,瞧不出皇上身體有何不妥。”


    他的脈象顯示,他年輕氣盛,強壯健康。縱然有些微弱的氣虛,但稍加休息就補足了。是難得一見的健康體魄,比天底下大多數人都要健康。


    洛玄墨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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