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還有對自己的安慰。他不是變心了,他隻是懂得了一個道理——


    也許放手會更好,放她出宮去過自在的、輕鬆的、適合她的生活,對她好,對他也好。


    至於她以後會嫁給別的男人……趙淮葉腦中閃過那一幕,心裏梗了一下,就接受了。


    他曾經愛過。雖然不能一生擁有,但他曾跟她有過轟轟烈烈、至死不渝的真心相愛。


    這就夠了。日後記起,他仍舊會感到溫暖,一生都會懷念她。


    放她走的念頭在腦中盤旋了數日,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愈發清晰。


    趙淮葉便知道,這不是一時衝動。


    他開始想,如果當真要放她走,如何跟她開口?她會同意嗎?


    或許是想到以後不會常常見麵了,可能從此往後,整個餘生都不會再見到幾次,趙淮葉來到承福宮後,變得格外溫柔起來,目光和煦,神態包容,哄她時也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韶音做出被他哄好的樣子,明媚的笑容少見地浮現在她臉上,偎在他懷裏說道:“我不會走的,你要相信我,我絕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冷冰冰的皇宮裏。”


    她的話才開了個頭,依偎的胸膛驀地變得僵硬起來,像是一塊鐵板一樣。


    “我們以後好好過。”她全然未覺一般,小手撫上肚子,低頭溫柔地說:“我們努力幾年,實在不行,便按你說的,抱養一個皇兒。”


    趙淮葉眼前一陣發黑!


    “努力幾年”,意味著天天喝補湯,夜夜辛勤耕耘。他想到這裏就止不住地腿抖,身體被掏空的虛弱感深深傳來。


    幾年?怕是不會有了,他恐會縱色過度,英年早逝。


    眼底閃過堅定之色,他抿了抿唇,撫著她肩頭問道:“阿曉不想出宮了嗎?”


    “不想。”韶音搖搖頭,模樣乖巧。


    趙淮葉想聽到的不是這樣的回答。他努力控製聲音變得柔和,說道:“你以前喜歡平靜的生活,喜歡宮外的自由自在,喜歡市井的嘈雜與充實。”


    “我現在也喜歡。”韶音認真說道,仰頭看了看他,彎起眼睛,露出清澈而明亮的笑意,活潑地說:“但我更喜歡阿葉,我不會離開你的。”


    說著,她抱住了他的腰,眼底流露出綿綿的情意:“我們會相愛到白頭,相互依偎到老。”


    趙淮葉瞬間有股推開她的衝動。


    不會有白頭到老。


    再這樣下去,他會短命的。


    “但我看你不開心。”他低頭看著她說,神情溫和,“我不想你不開心。”


    “沒有不開心。”韶音搖頭,抱住他討好地說:“跟你在一起,我很幸福。”


    趙淮葉抿住了唇。


    心底有什麽蠢蠢欲動,仿佛要壓製不住了。


    他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壓製著那就要衝出來的東西,直接說道:“我送你離開吧。”


    他不再跟她拐彎抹角,直接說出目的。


    韶音臉上愣了一下,很明顯沒反應過來:“什麽?”


    “在皇宮中,你不開心,我也很累。”趙淮葉推開她坐起來,雙手握著她的肩,很認真地同她說道:“阿曉,從一開始我就錯了,我不該留下你。”


    韶音怔怔的,說道:“可,可我失憶了。我在宮外,誰也不認得,也不知道怎麽生活。你讓我出宮……”


    “我會將夏露他們留給你。”趙淮葉緩聲說道,態度懇切而認真,“我還會給你一座莊園,幾個賺錢的鋪麵,一筆花不完的銀子,不會讓你受一點點苦。”


    韶音的表情仍是怔怔的,她小心翼翼地扯住他的衣裳,望著他說:“可我隻想在你身邊。”


    趙淮葉的頭又疼起來。


    他很想打開她的手,將她推遠一些,大聲坦然地說:“我不想!”


    但他不能。


    忍著煩躁、不耐,他用力閉了閉眼睛,極力擠出耐心的口吻:“阿曉,皇宮不適合你。”


    話說到這一步,她總該明白了。


    韶音怔怔的,仰頭望著他依然俊美,但缺失了柔情的臉龐。


    在淚水即將掉落眼眶的一瞬,她猛地低下頭去,將他的衣裳攥得更緊:“可我已經很努力去適應了。”


    趙淮葉心裏爆出一句,放屁!


    她何時努力適應了?天天跟他鬧,把他當成世間尋常男人看待,仿佛生活在尋常百姓家,而非皇宮中。


    她絲毫沒有表現出應有的敬畏,說什麽適應,他真是一點點都沒看出來!


    他抿著唇,不說話。


    寂靜蔓延。


    空氣的溫度漸漸變冷。


    韶音低著頭,眼淚滴落在裙擺上,打濕了一大片後,她才說道:“你不愛我了,是不是?因為我生不出皇兒,是不是?還是說……”


    她抬起頭來,用一種害怕他會說,但又篤定他會說的目光看著他道:“還是說,你已經過了新鮮感,膩了我?”


    趙淮葉心頭狠狠一跳!


    下意識否認:“不是!”


    但究竟是因為什麽,他又不會跟她說。


    已經到了這一步,說什麽都沒有必要了。


    也沒意思了。


    “為了你好,也為了我好,你離開皇宮吧。”


    “我不走!我不要離開你!”韶音忽然情緒激烈起來,猛地抱緊了他,用力搖頭:“我不走!你別想我走!我發過誓的,我不會離開你!”


    “我騙你的!”趙淮葉忍不住說道,“你沒有發過誓!是我為了讓你留在我身邊,說出來騙你的!”


    韶音抱著他直哭,邊哭邊搖頭:“我不信!我不信!”


    趙淮葉想拉開她,卻拉不開。痛哭聲在耳邊高高低低,直如魔音貫耳,叫他頭疼欲裂。


    薄唇因為忍耐而抿成一條線,他用力按著太陽穴,防止腦袋爆開。良久,他吐出一口氣:“算我求你了。”


    韶音的哭聲一頓。


    “阿曉,算我求你了。”他終於睜開眼睛,露出疲憊的神色,眼底有幾分苦笑與後悔,他哀求地看著她說:“阿曉,離開皇宮吧,去宮外過新的生活,快快樂樂的,好嗎?”


    *


    鑒於趙淮葉終於說出了“求”這個字,雖然他沒有哭著求她,但韶音覺得也可以收手了。


    差不多了。


    主要是她玩膩了。


    她對趙淮葉提出一個要求:“你親自送我。”


    “好!”隻要她肯走,趙淮葉無有不應。


    韶音選擇了一個小縣城。


    沒錯,就是池初曉所居住的那個小縣城。


    當初趙淮葉“病重”,池初曉進京,韶音約她見了一麵,聊了一番。聊的結果是,池初曉放棄回到趙淮葉身邊,徹底放下“池昭儀”的身份。


    不過,她沒有馬上離開京城,而是找了理由,逗留了一陣。


    是後來趙淮葉的病情好轉,宮裏屢屢傳出“皇上對娘娘十分寵愛”的事跡,她終於受不了,扭頭離開了。


    從那之後,池初曉再也沒有踏足京城。


    趙淮葉不知道這些。他答應了韶音的要求,親自護送她出京。


    為了安全,一行人輕車簡行。


    數日後抵達。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塵埃落定,趙淮葉也不那麽無情了。他沒有立刻返程,而是打算陪她居住幾日,幫助她適應這裏。


    兩日後,韶音說道:“你陪我到寺廟裏上一炷香吧?”


    城外有所寺廟,香火不錯,附近的人們喜歡來這裏上香,對神佛許下心願,或者來還願。


    趙淮葉應了。


    韶音一路指引,最終引著他在後山遇到了池初曉。


    看到池初曉的一瞬間,趙淮葉愣了下。不因為別的,而是她和韶音太像了。這麽說不對,因為韶音本就是比著她來捏的臉,是韶音和她極像才對。


    總之,趙淮葉對著池初曉脫口一句:“阿曉!”


    聲音出口,他才意識到自己喊錯了,忙看向身邊的韶音。


    兩人除了穿戴不同,長相是無一不同。


    直到此時,趙淮葉還沒懷疑什麽。隻覺得世間之大,無奇不有,居然有人生得如此相似。


    其他的,他沒有多想,也不會多想——僅僅一個阿曉就叫他頭疼欲裂,他還能多想什麽?


    “池姑娘,好久不見。”誰知,韶音卻笑著跟池初曉打招呼。


    池初曉身邊伴著那名少年。


    見到韶音後,也驚訝了一下,目光在韶音和池初曉身上徘徊,悄悄問池初曉:“她是你失散多年的同胞姐姐嗎?”


    池初曉看看韶音,又看看趙淮葉。突如其來的相逢,讓她心神震動,有些難以保持平靜。她看著趙淮葉和韶音挨得極近的樣子,胸中堆積著複雜的情緒。


    聽到少年問話,她搖搖頭:“不是。”


    “不是。”韶音也說道。低下頭,在臉上抹了一把,佯裝撕下一張麵具,露出這具身體的本來麵貌。


    至於身材的異樣,此時已經沒人在意了。


    她抬起頭來,笑了一下,看向池初曉道:“池姑娘還記得我嗎?”


    池初曉辨認了良久,遲疑著問:“你是……”


    “你在我家茶廬喝了碗水,而後我借了你衣衫和銀兩,幫你逃跑。”韶音提醒道。


    池初曉驀地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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