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 親眼看著這一幕,徐聆音直是咽不下。悲苦, 氣怒, 不甘又絕望, 一顆心痛得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狠狠印上, 痛得整個人止不住地哆嗦。


    她閉上刺痛的雙眼,淚流不止。等到情緒稍稍平靜下來, 已經生出了狠毒的心思。


    韶音沒有。


    她安靜病弱地倚在榻上, 烏黑亮澤的長發散落在靠枕上,肩頭單薄, 一張蒼白的小臉更是瘦得下巴尖尖,看上去不過巴掌大, 脆弱得叫人憐惜。


    她靜靜等著外頭的兩人分開。


    秦錦夜和徐瑤月都是發乎情、止乎禮的人。身為主角, 他們都不是下作的人,時時刻刻以規矩要求自己,從不在規矩之外行事。


    他們很快就分開了, 甚至話都沒多說兩句。


    徐瑤月原本要出去吩咐事情。這陣子她在侯府小住,免不了為姐姐分擔家裏的事務,很快跑出去做事了。


    秦錦夜則大步進了屋裏。


    他是個非常出色的男人。身材高大,體格強健,容貌極為英武,劍眉星目,眸光冷肅而銳利,無形的震懾感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行走間大步如風,袍角翻飛卷動。


    見到榻上倚著的妻子,他眸光軟下少許:“夫人今日感覺可好些?”


    他在離她最近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沉重又有些悲傷地望過來。


    “嗯。”韶音輕輕點頭,麵上浮起淺淺的笑意,“好一些啦。”


    秦錦夜聽罷,心中的悲痛加深了幾分。她在安慰他,她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


    喉頭滾了滾,他道:“那就好。待你好起來,我帶你去郊外的桃花林裏走一走。我聽同僚說,那裏的花開得正好,你一向喜歡花,去了會很高興的。”


    徐聆音其實不喜歡花。


    房裏也很少擺花。


    她不知道秦錦夜何時有的這樣的錯覺,但是沒拆穿他,思索了片刻,她道:“明日我想去。可以嗎?”


    秦錦夜怔住。


    他隻是為了哄哄她。


    大家都是這樣的,在親人病重的最後時光中,一起粉飾太平,營造出會好起來的樣子。


    他沒想到她當真了,提出要去。


    秦錦夜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她的身體這樣,經不起絲毫顛簸,怎麽能出門?


    可是,如果不帶她去,她永遠都去不了了,這讓秦錦夜的內心升起了一絲絲的不忍。


    “唉。”韶音便幽幽一歎。


    她沒說“那就算了”,但是比說了還讓人難受。秦錦夜心裏的不忍加深了幾分,但說出口的卻是:“明日不行,待你的身體再好一些,我帶你去。”


    說完,不等她再說什麽,站起身道:“你歇著吧。我還有事,先去忙了。”


    轉身大步離去。


    帶起一股明顯的氣流。


    韶音垂下眼睛,掩住譏嘲之色。


    妻子病成這樣,他沒有一個擁抱,也沒有坐在她身邊撫慰,甚至不像黃氏那樣拉起她的手,和她說一些貼心話。


    之前她病容難看,他可能下不去手。但是現在,韶音養得病弱美麗,他也沒有一絲動容。


    他不僅是對妻子沒有多少感情,他甚至連麵子情也不願意做。


    “狗男人。”韶音嗤了一聲。


    很快,徐瑤月回來了。


    她穿著一身嫩黃的裙子,整個人明媚活潑得像是帶了春日氣息,剛一進房間,韶音隻覺得屋子裏的光彩一下子鮮豔起來了。


    她不禁微微笑起來,對她招手:“月兒,來。”


    “姐姐。”徐瑤月上前。


    韶音對她伸出手,露出手心裏的一個瓷瓶:“剛剛你姐夫過來,我聞到他身上有血腥氣,擔心他受傷了。可是他急著離開,我還沒來得及問他就走了。你將這個給他送去,如果他果真受傷了,正好用得著。如果沒有,那就更好了。”


    她氣息虛弱地說了一番話,徐瑤月連連點頭:“是,姐姐,月兒記住了。”


    “辛苦你了。”韶音說道。


    徐瑤月忙搖頭道:“姐姐哪裏的話,這是月兒應該做的。”


    “嗯,快去吧。”韶音道。


    徐瑤月答了一聲“是”,便退下去了。


    韶音從窗子裏看到她離去的明媚身影,微微笑了。


    秦錦夜的確受了傷。


    這也是徐聆音對妹妹下絕子藥被發現的契機。


    因為傷勢不輕,所以秦錦夜派人去請大夫。結果,大夫來到府裏,便遇到一個小丫鬟對另一個小丫鬟說:“哎喲,我肚子不舒服,你快去將這碗藥送去五姑娘那裏。”


    擦身而過時,大夫嗅到裏麵有些不好的藥材。又想到“五姑娘”幾個字,腦中不由得冒出見過幾麵的嬌憨明媚的少女容顏。


    這是有人要害五姑娘,大夫心想,立刻加快腳步去尋秦錦夜,將此事告知了。


    由此,秦錦夜才及時趕到,製止了徐瑤月服下絕子湯,也揭穿了妻子的狠毒心思,對她失望不已,痛斥一頓。


    在韶音這裏,絕子湯是沒有的。


    做人要善良是其一。


    而且對女人下手,隻是治標,不能治本,沒什麽意思。她要下手的話,隻會衝著秦錦夜而去,如此才能一勞永逸,永絕後患。


    “你不是要做好人嗎?”灰灰的聲音在腦中響起來,“為什麽要讓女主去給男主送毒藥?”


    韶音否認道:“你胡說什麽?我什麽時候讓女主給男主送毒藥了?”


    “你騙別人就罷了,你跟我嘴硬有意思嗎?”灰灰震驚道,她買的藥粉都是經它的手,瞞得住它嗎?!


    韶音輕哼一聲,說道:“我沒有,我是好人,我不可能讓女主給男主送去加了蝕肌腐肉的病毒的藥粉。”


    灰灰:“……”


    嗬嗬。


    信了她的邪。


    不過,灰灰懶得拆穿她。與此同時,心裏湧起一絲絲興奮,搞男主哎!這好啊!跟主角作對,四舍五入,它就是反派係統啦!反正比炮灰係統有排麵!


    徐瑤月給秦錦夜送金瘡藥。


    韶音美美地窩在榻上,等著灰灰的轉播。


    沒想到,門外衝來一道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進來,打斷了她看戲的計劃。


    “母親!”五歲的涵兒衝進來,直直朝著她榻邊而來。而後,急急刹住腳步,仰頭看著她,大大的眼睛裏滿是淚水。


    “母親……”他惶惶地叫道,聲音裏有幾分不真實,仿佛大夢一場,見到了本來不可能見到的人。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是小孩子獨有的清晰純澈,然而眼神又帶著不合時宜的理智。他眼神恍惚,帶著渴望與親近,又有些陌生和忐忑,慢慢靠近她:“母親……母親……”


    第227章 嫡姐4   各司其職。


    小小的孩童手腳並用, 爬上了她的軟榻,規規矩矩地雙膝跪下,小小的柔軟身軀伏下,將腦袋貼近她的膝。


    他輕輕地枕在了她的膝上。


    小小的一團, 貼著她的腿蜷著, 雙手規矩地攏在懷裏, 隻有臉頰輕輕地貼近她,神態透著十足的依戀。


    韶音驚訝地規規矩矩蜷在腿邊的小孩, 一個想法在腦中閃過,稀奇地道:“是我想的那樣嗎?”


    這小孩,重生了?


    就像是之前的某個任務一樣, 這個任務世界也有了重生者?


    她有理由這麽懷疑。


    首先,劇本上沒有這一幕。


    其次, 小孩衝進來時, 眼神不像是一個真正的小孩子。


    第三, 真正的小孩子不會如此規規矩矩地偎在她腿邊, 他這樣更像是長大了、知道規矩和羞恥、不好意思撲進她懷裏的成年人。


    而就算他不是成年人,也相去不遠了。韶音猜測著, 他至少有十五六歲了。


    這個年紀的孩子, 委屈得很了,其實也會撲進母親懷裏, 向母親撒嬌、傾訴。但秦玉涵沒有,他一進來, 就十分克製。


    過了一會兒, 灰灰的回應傳來。


    “正常。”


    鑒於這是第二次見到重生者,所以它很重視,特意登上係統論壇, 然後它發現這種事並不罕見。


    任務世界的體製和規模都非常龐大,出一點小bug,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這種情況,應該是預知了既定的命運。”灰灰解釋道。


    論壇上,係統們並不把這個稱為重生,而是看作是世界出了細微的bug,導致少量個體異常讀取了數據,比如秦玉涵,錯誤讀取了不應該在當下獲知的信息。


    韶音挑了挑眉。


    屁的預知。


    她不讚同這個解釋。原因很簡單,秦玉涵的眼神不像是真正的孩童,他的舉動也區別於真正的孩童。


    如果他的記憶、他的知識、他的舉止、他的心智,全都區別於真正的孩童,那他還是一個小孩子嗎?


    預知並不會讓人變得成熟。


    經曆才會。


    “怎麽了?”韶音垂下眼睛,輕輕撫著小孩一抽一抽的稚嫩肩膀,柔聲問道:“怎麽哭成這樣?”


    涵兒被母親溫柔的手撫在肩上,才意識到自己讓母親擔心了。


    他剛剛經曆了一場奇異的境遇,忽然從成年回到了幼年,而且見到了尚在人世的母親,過於激動了,以至於哭成這樣。


    讓母親擔心了,真是不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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