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子,其中一個還病重著,加上他一個小孩子,根本敵不過賀知硯這個手持利劍的成年男子。


    沒什麽比母親的安危更重要,涵兒選擇暫時咽下。


    “好。”賀知硯點點頭。


    正在這時,遠處有沙塵揚起,徐瑤月看見了,頓時雙目亮起:“姐夫!我們在這裏!”


    正是秦錦夜追來了。


    他一直綴在後麵,不遠不近地跟著,此時終於追上了。


    此刻,看到路邊一道鮮豔明媚的粉色身影朝他揮手,立刻加快速度:“駕!”


    一轉眼間,駿馬行至跟前。


    秦錦夜下馬,目光落在賀知硯的身上,眼裏掠過一絲訝異:“沒想到你還在。”


    賀知硯本來也打算像其他人一樣,放下人質就離開。


    但誰讓他承了情呢?


    “臨走之前,想向侯爺討教一番。”賀知硯說道,拔出劍來。


    秦錦夜當即冷笑:“不知死活!”


    亦拔出佩劍。


    他心中對賀知硯有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殺意。原本,他隻是視賀知硯為齊王餘黨,奉公緝拿。但是不久前看到妻子柔順地倚在他胸膛上,而他不知避嫌,便攢了一股鬱氣在胸中。


    非殺了他,不能解怒!


    兩人手持長劍,你來我往地過招。


    賀知硯剛才謙虛了,他並非“略通劍術”,而是劍術相當不錯。此刻跟秦錦夜交手起來,一時竟不落下風。


    徐瑤月著急地絞著手指,目不轉睛地盯著戰鬥的兩人,臉上滿是擔心。


    涵兒則扶著韶音走到路邊,小小的身子蹲下去,掏出手帕,抖落開,將手帕仔仔細細地鋪在地上,然後去扶韶音:“母親,坐。”


    韶音眼裏滿是笑意。


    雖然知道這孩子心裏是個成年人了,但是沒辦法,他現在身軀還是小孩子,看著他撅著屁股鋪手帕,稚嫩的小身軀做著一板一眼的事,可真是太萌了。


    “涵兒有心了。”她緩緩坐下去。


    涵兒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大大的眼睛裏滿是擔憂:“母親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韶音說道,“我很好,涵兒不要擔心。”說著,還伸出手去,輕輕撫了撫他的額頭。


    縱然知道他是個心智成熟的大人了,可是這個孩子從小沒有父親愛護、母親疼愛,是一個人長大的,他心裏有一處仍然是個孩子,韶音便將他當成小孩子看待。


    虛弱地咳了幾聲,她溫柔地看著他說:“涵兒這麽好,我舍不得你,再難也會撐下去的,涵兒不要擔心,相信母親。”


    涵兒其實沒有太擔心。


    他知道她身體不好,也知道她曾經沒能捱過去。在他心裏,她現在每多活一天,都是賺來的。


    他隻是……


    隻是希望她能多活一天,再多活一天,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不要像記憶中的那樣,年紀輕輕就去世了。


    “嗯。”他點點頭,不自覺地朝她偎了偎,這才有餘力往戰場中看去。


    賀知硯和秦錦夜正打得激烈,一時之間也看不出誰占上風,誰占下風。涵兒自知年紀小,幫不上忙,也就不摻和,收回視線,四處掃視著。


    忽然,他在馬背上看到一隻水囊,頓時雙眼一亮!


    立刻站直身體,噔噔噔,跑向馬兒。


    他個頭矮,蹦躂幾下,也沒能摘下水囊,便去喊徐瑤月:“五姨母!五姨母!”


    徐瑤月回頭看來。


    “水囊。”涵兒指了指馬背上。


    徐瑤月立刻過來,摘下水囊,擰開了塞子。


    她以為是涵兒口渴,誰知涵兒奪過水囊,抱在懷裏,噔噔噔,朝韶音跑去了。


    徐瑤月一愣。


    涵兒沒管她,抱著水囊跑向母親:“母親,喝水。”


    韶音接過來,歉然道:“是母親沒用,竟要你小小年紀照顧我。”


    涵兒搖搖頭。


    照顧她又有什麽?她辛辛苦苦生下他,他本就該孝順她的。


    曾經是沒有機會孝順她。如今撞到奇遇,莫名回到幼年時,或許就是上天憐憫,給他一次機會。


    韶音喝了點水,又將水囊遞給涵兒,讓他也喝兩口。


    正要招手讓徐瑤月過來,也喝兩口水,潤潤嗓子,卻見場中局勢陡然變化!


    秦錦夜到底是男主,雖然受了傷,但仍舊戰力超群,他壓製得賀知硯愈發沒有還手之力。


    及至此時,賀知硯不再強撐,從懷裏取出一隻小紙包,衝著秦錦夜兜頭灑落!


    “我本想光明正大地斬落武安侯,”他以袖掩口,屏息躲過藥粉,手中長劍指向秦錦夜,“奈何本領不濟,隻能出此下策。”


    韶音遠遠看著,眼底露出笑意。


    倒是涵兒不禁驚呼一聲:“父親!”


    小小的身子也猛地站起來。


    縱然秦錦夜待他不親厚,不抱他、不對他笑、很少關切他,相對幾個弟弟妹妹而言,待他冷淡得過分。


    隻管吃、管喝、給娶妻,盡著父親應盡的責任,總是流露出“但凡有可能,我寧可沒有這個多餘的兒子”的態度。


    但對涵兒來講,他畢竟是父親,把他養大了,還給他娶了那麽好的婉婉,他從來沒想過他會死!


    這一刻,他是情真意切的擔心著。


    但有人比他更擔心,甚至反應比他快多了!


    “住手!”徐瑤月猛地撲上去,撞開了賀知硯,使他的長劍沒能捅入秦錦夜的胸膛,而是在他手臂上狠狠劃過。


    秦錦夜悶哼一聲,踉踉蹌蹌後退。


    韶音給的藥粉很霸道,他隻吸入少許,便立時渾身乏力,站都站不穩。


    論起戰力,現在的他和韶音並無不同。


    “哐當!”數十斤的精鋼長劍,墜落在地上。


    秦錦夜再也站不穩,單膝跪地。


    而徐瑤月則緊張極了,立刻撿起長劍,雙手抱住,吃力地舉起來,對準賀知硯:“無恥之徒!打不過姐夫就耍陰招!卑鄙!下作!”


    她憤怒得小臉通紅,整個人像是烈焰熊熊的女戰士。


    至少,在秦錦夜的眼中,妻妹嬌俏玲瓏的背影是那麽的勇敢和無畏,令他心中震撼不已!


    “月兒讓開!”他道。


    徐瑤月道:“不!”目光愈發堅決,看著賀知硯道:“難怪齊王落敗!原來他手下都是你們這種上不得台麵之輩!他都是被你們拖累的!你們有什麽資格遷怒別人!早早自刎謝罪下去見齊王罷!”


    賀知硯登時給氣笑了。


    他素來鎮定從容,但此刻也不由得為徐瑤月的天真給逗樂了。耍陰招?卑鄙?下作?她以為當年爭奪皇位,雙方玩的都是陽謀?!


    “成王敗寇!”他淡淡說道。


    因為今上是贏家,所以他當年做的事都是公正、大義、坦蕩的,因為齊王敗了,所以就是上不得台麵的。


    他懶得與徐瑤月浪費口舌,倒是有些好奇,那個女人會怎麽想?心中一動,他不由得偏頭,朝後看去。


    韶音如一朵嬌弱的花,坐在路邊,隨風招展。


    當然,招展的不是她本身,而是她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被風吹動著,微微飄搖。


    看上去好似她在隨風而動。


    她蒼白美麗的麵孔上似含著笑,又似噙著嘲諷,耐人尋味極了。


    就在他回首望去的時候,秦錦夜強撐著站起來,走到徐瑤月的身後,提起了那把長劍。


    “姐夫?!”徐瑤月擔憂地看著他。


    秦錦夜搖搖頭。


    他握住了長劍,但卻提不起來,費了好大力氣,才終於舉起來。而徐瑤月擔心他摔倒,在旁邊給他當拐杖,抵住了他的身形。


    “月兒說得沒錯,當年風頭無兩的長墨公子竟然淪落到今日使下三濫手段,難道不該羞愧得刎頸自盡!”


    賀知硯已經收回視線。


    他眉目平淡,絲毫沒有被激得羞愧。


    “武安侯自斬一足,或者我將你們一人斬去一足,你自選吧!”他淡淡道。


    固然他行事不夠光明磊落,但秦錦夜沒有資格教訓他。


    一個跟妻妹不清不楚的人,道德有瑕,為人虛偽,不配教訓他!


    “不可能!”徐瑤月脫口呼道。


    秦錦夜亦是變色。


    若是斷去一臂,還可出入戰場,做獨臂將軍。可若是斷去一足,他日後還有什麽作為?


    賀知硯這是要廢了他!


    “賀知硯,本侯已經網開一麵,放你們逃出京畿之地!”他沉聲說道。


    賀知硯挽了個劍花:“我數三聲,倘若武安侯想要所有人陪你一起,那我就先從這位徐小姐開始。”劍花耍完,劍尖直指徐瑤月。


    秦錦夜猛地變色,一把將徐瑤月拉至身後。


    “一。”賀知硯數道,“二……”


    他剛數到三,秦錦夜已經閉上眼睛,猛地揮劍而下,斬向右足。


    他氣力不夠,並未將右足斬下,但是寶劍鋒利,仍是將筋脈割斷,鮮紅血液瞬間湧出,而他也立刻蒼白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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