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是眼見著好轉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


    歡喜的是涵兒。母親好轉,沒有人比他更高興了。發愁的是秦錦夜,因為他愈發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妻子撐得越久,月兒和他就被拖得越久。


    他對妻子已經沒什麽感情。兩人之間,原就情分淡薄,在徐瑤月出現之前,他便忙於公事,兩三日才過來看她一眼,並且不會親近地坐在她床邊,握住她的手,說幾句體貼地話。隻是坐在桌邊,不冷不淡地問兩句。


    後來他傷了右腳,皇上不再指派重要的差事給他,他無用武之地,一天天閑得沒事做,鬱鬱不得誌,要多煩躁有多煩躁。而想到這都是她任性,一意孤行,非要出去看桃花才導致的,心中積攢了怨氣,越來越濃。


    雖還不至於盼她去死,但早年的情分卻是一點也不剩了。每次看到她,總忍不住想,她這樣一天天苟延殘喘的,月兒怎麽辦?


    他無法對妻子表現出什麽,於是看著床前盡孝的涵兒很不順眼:“書讀好了嗎?整日貪玩!你已是五歲了,該懂事了,不要總纏著你母親!”


    訓斥他是沒斷奶的孩子。


    涵兒登時就怒了,恨不得拿刀子捅他!


    說得什麽混賬話!母親身體不好,他侍奉跟前,有什麽不妥?況且他也沒耽誤讀書,每天很用功的!


    涵兒不由得懷疑,秦錦夜可能等不及了。因為他眼底的冰冷、不耐,簡直不加掩飾。也許是看他是個孩子,在他麵前不加遮掩,總之那冰冷的態度讓涵兒心驚。


    他心中凜然,變得警惕起來。睡前總要檢查窗戶,母親吃的、用的,也都一天檢查三遍,抓藥、煎藥等,更是要親眼看一看。


    他小小年紀,藏著這麽重的心事,很快瘦了一圈,下巴都有些尖尖的。


    韶音沒勸他什麽。


    他不是真正的孩子,內裏是個成年人了,他知道自己該幹什麽、能幹什麽,會量力而行。


    隻要她不死,他就垮不了。


    這也是韶音選擇“苟”的原因。假若涵兒不是重生的,是個真正的孩子,她早就把秦錦夜弄死了。否則,她一會兒病了、一會兒好起來,折磨的不是秦錦夜,而是小小的涵兒。真正的小孩子可受不起這個。


    一日,府外有人送來了幾車蜀錦。


    “我家老爺曾經受過府上太太的恩惠,如果沒有當年太太使的一角銀子,他早就餓死在街頭了。”送來蜀錦的是一名老仆。


    說起來,還有些辛酸。


    “我家老爺得罪了人,已是被打死了,他臨死前囑托老奴,將家當孝敬給恩人太太。”老仆說著話,便嗚嗚地哭起來。


    管家將這事稟報給了韶音。


    “是賀知硯幹的。”腦中,灰灰稟報道。


    賀知硯等人逃往了蜀地,隱姓埋名地居住下來。他惦記著韶音,不知道她還在不在人世,恰好遇到一樁霸占財帛的案子,於是指點那家老仆到京中。


    若韶音沒死,這幾車上佳的蜀錦就贈予她。若她死了,就贈予她的兒子。


    她若活著,也許能猜到是他,而以她的性子,一定會派人助老仆為主人報仇。


    “這心思,九曲玲瓏的。”灰灰咋舌道。


    韶音笑納了幾車蜀錦。


    並派人前往蜀地,助老仆的主人翻案。


    “挑出一些,送往徐家。”韶音安排下去。


    因著她身子好起來了,便舉辦了一場賞花宴。跟從前交好的太太們下了帖子,當然也沒漏了徐家。


    接到帖子後,幾家太太都來了。


    早就聽說她身體不好,恐不久於人世。然而這都過去半年了,她還能舉辦賞花宴,可見傳言不實。


    人家就是身子骨弱了點,誰這麽缺德,說得她就要死了?


    一場賞花宴,賓主盡歡。


    唯獨秦錦夜不高興。因為韶音舉辦賞花宴,特意沒告訴他,等到賞花宴舉辦完了,才告訴他。還說哪個妹妹喜歡什麽花,說了什麽話,將宴上有趣的事同他說了起來。


    把秦錦夜氣得,當時臉就青了。


    他一直想見徐瑤月,偏偏沒有機會。而他又不好跑去徐家,或者邀請徐瑤月出來。難得有一次機會,還被妻子無意中錯過了!


    早知道他今天就不出門了!


    秦錦夜鬱悶壞了,看著他黑漆漆的臉色,韶音笑吟吟的,多吃了半碗飯。


    此刻,徐家不太寧靜。


    韶音好轉起來的情形,讓他們懵了。


    一直以為她就要不行了,沒想到她這麽能撐!


    那還能怎麽著?給徐瑤月說親唄!


    是他們太著急了。該等到那邊徹底不行了,或者即將咽氣了,再行事的。


    好在現在也不晚。


    徐瑤月自從武安侯府回來後,心頭就像是壓了塊大石頭,沉甸甸的。


    她看著姐姐明媚的笑顏,本該感到高興的,但是她又想到了自己,不禁恐慌起來。這份恐慌,讓她一整天都不得勁,強顏歡笑。


    而噩耗如晴天霹靂,一下子將她劈傻了——


    “不!”


    第238章 嫡姐15   病情轉移。


    “啪!”二太太胡氏給了她一巴掌, 神情說不出的嚴厲,“不什麽不!有你說話的份?”


    若是沒有落水的事,甚至沒有之前燕窩的事,二太太還能爭取一下。


    但因為落水那次, 三太太惱火得厲害, 胡氏實在沒辦法, 總不能因為這個翻臉。


    徐瑤月捂著臉,低下頭, 啪嗒啪嗒地掉眼淚。


    胡氏看著她,是又愛又恨。


    既愛她有能耐,叫侯爺對她另眼相待, 又恨她沉不住氣,壞了大好局麵。


    “你死了這條心吧!”她沉聲說道。


    胡氏其實心裏不甘。


    雖則哪個姑娘嫁過去, 獲益的都是徐家, 但若是自己這一房的姑娘嫁過去, 總好過其他幾房, 不是嗎?


    一麵為女兒尋姻緣,一邊尋思著如何將信兒遞到秦錦夜的耳朵裏。秦錦夜肯為女兒送燕窩、解外袍, 胡氏想知道, 他心裏是怎麽想的?又能為女兒做到什麽地步?


    沒等胡氏想出法子,韶音便將信兒遞到了秦錦夜耳中。


    她特意選了個秦錦夜過來的時候。


    “五妹妹也要說親了, 我是個沒用的,幫不上什麽忙, 倒是可以從庫房裏挑一挑, 尋一套好頭麵,並幾匹料子,送去那邊府上, 為五妹妹添光加彩。”


    “五妹妹生得好,叫人見了就喜歡,稍稍打扮一下,更叫人疼了。”


    “希望她和四妹妹一樣好福氣。”


    韶音跟身邊的大丫鬟說著話。


    屋外,秦錦夜愣在了門口。


    腦中隻有一句:“五妹妹要說親了。”


    轟隆隆!


    巨大的雷聲在他腦中炸響,諸多念頭都被炸散,隻留一個:“月兒要說親了”。他一時間心裏亂糟糟的,任何心情也沒有了。


    原本礙於責任,要來探望妻子,此刻也沒了心思。轉過身,拄著拐,“叮叮叮”,緩步離去。


    “侯爺剛剛過來,忽然又走了。”小丫鬟打簾子進來,說了一句。


    韶音柔柔一笑:“許是有事要忙吧。”


    忙個屁!


    他現在天天閑的沒事做。


    雖則他身份貴重,但朝中王爺、國公、宗室、重臣等多得是,沒什麽是他一個拄拐的侯爺非出麵不可的。


    他閑了下來。


    鬱鬱不得誌,加上對心上人的求而不得,秦錦夜日漸焦灼,肉眼可見的煩躁。


    “夫人的身體究竟如何?”一日,他請來給妻子看診的大夫。


    大夫背著藥箱,慢吞吞地捋著花白胡須,思忖片刻,說道:“需精心調養。”


    侯夫人的脈象,仍舊是那個脈象,不溫不火,虛弱而破敗。但大夫已經不敢再說“活不過兩個月”的話了——春上,他便下了這樣的診斷,然而如今已是秋裏了,她還活著!


    雖然沒有好轉,可也沒有惡化!


    她何止多活了兩個月!


    秦錦夜聽著大夫的話,心中微沉。


    他又請了幾位大夫,連宮裏的禦醫都請來了兩名,細細詢問妻子的病情。


    眾人都以為他關心妻子的病情,感慨他對妻子情深一片,秦錦夜沒有否認。


    大夫和禦醫們的診斷結果,大同小異。韶音的身體是真的不好,能活到現在就是個奇跡。但是奇跡已經發生了,那麽接下來如何,就不好說了。


    也許她很快會大病一場,徹底掏空生機。


    也許精心養著,還能再吊一段時間。


    秦錦夜所擔心的是,她一口氣吊上兩三年,才徹底撒手人寰。待到那時,月兒都十七八歲了,誰家女孩兒能留到這個年紀?


    他隻要想到,妻子去世時,徐瑤月已經另嫁他人,他們就此生生錯過,便心中悶痛難忍!


    “你們是怎麽伺候夫人的?外麵風大,居然還開著窗!”


    “誰準你們喂夫人吃蜜餞?不知道夫人身子弱,不好克化?!”


    “一個個的不盡心!”


    “夫人受不得驚擾,你們一個個的大說大笑,有沒有規矩了?!”


    沒有公務加身,秦錦夜天天閑在府裏,漸漸往怡心苑跑得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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