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又閑聊了幾句,周氏才又道:“不早了,弄早飯去吧,大家都餓了。”


    “好。”


    祁春也跟著起身,才發現手裏捧了一手的瓜子仁,一時間也沒辦法一口吞下去,她想了一瞬,目光定在背對著她坐著的宋長安。


    可能是從軍的原因,宋長安感覺挺敏銳的,在她看過去的時候,他也轉過頭看她,一臉疑惑。


    祁春快步上前,拉起他的手,將瓜子仁全部塞進了他的掌心裏。


    他手掌寬大,她單手捧得滿滿的瓜子仁放進去,一個不落。


    他們倆的小動作全部落進了宋大穀和宋長平的眼裏,祁春轉身就跑。


    廚房裏,周氏的米已經下鍋了,宋小妹在燒火,孫氏在摘菜,祁春隨手係上圍裙,打了盆水,過去洗菜。


    宋長安的手還抬著,眼睛也沒移開,一直看著在廚房低頭洗菜的姑娘。


    宋長平拍了他的膝蓋一巴掌,“瞧你,好福氣啊,這弟妹不錯。”剛進門就知道心疼他了,手腳還勤快。


    宋長安轉過頭,低頭看著手裏的瓜子仁,然後合上手掌。


    “怎麽,舍不得吃?還想當寶貝收起來?”宋長平斜眼笑他。


    宋長安沒跟兄長辯駁,而是起身,自己回屋了。


    祁春在洗菜,腦子有點嗡嗡亂,心跳也莫名其妙的快了起來,像是第一次參與考校,興奮而又緊張。


    她都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把那一把瓜子仁塞給宋長安,塞給宋小妹,或者是那兩個孩子也好啊!


    她在想什麽呢!


    祁春尚在出神,旁邊往她盆裏放青菜的孫氏用手肘撞了她一下,讓她一驚。


    孫氏湊近她,壓著聲音曖昧道:“怎麽樣,我們家二郎是不是看著特別讓人歡喜?”


    “嫂嫂!”祁春撇開頭,不去回答。


    宋小妹見狀,仰著頭似懂非懂的嗬嗬亂笑。


    祁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宋長安,畢竟他們相識還不到十二個時辰,隻是有一點比較肯定,那就是宋長安不論是外形還是舉止上,都超出了她的預期。


    早飯之後,宋大穀就翻出鋸子銼刀等,準備開始翻修宋長安和祁春的屋子。


    周氏一邊收拾桌子,一邊道:“既然要翻修,要不幹脆這樣吧,修得徹底些,老二的那床都多少年了,順便換個新的吧。還有那個,那個屋子裏,也太空了些,什麽也沒有,孩子他爹,給他們兩口子再給添點櫃子箱子什麽,裝點衣服什麽的也好啊,你說呢?”


    這是要“大動幹戈”了啊?


    祁春一聽便覺得不好,連忙道:“不用這麽麻煩,裏頭我收拾收拾就……”


    “什麽不用啊,”宋大穀提著鋸子就往屋後走,“老二常年不在家,屋子早就該修修了,趁著這個機會,權當是添添喜氣。”


    理是這麽個理兒,但是……


    祁春偷偷瞥了孫氏一眼,她的臉上倒是沒什麽不快,但她還是覺得不妥。


    小戶人家裏最不好處理的,便是婆媳關係和妯娌關係了,一旦有人心生怨懟,便很難再修複了。


    宋家家底淺薄,但人性不患寡而患不均,周氏這樣做,萬一孫氏覺得不公平,豈不是得不償失了?畢竟下頭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小孩兒呢。


    她衝宋長安使了使眼色,讓他勸說一下,可是宋長安卻衝她聳聳肩,表示這個無可厚非,他不會阻攔。


    祁春氣得一跺腳,一邊將他往裏推一邊回頭對周氏道:“娘,那我們先進去收拾了啊。”


    周氏自是沒什麽話可說,笑著點頭了。


    祁春一把將宋長安推進去,轉頭就把門關上了。


    第4章 她不愛花錢,但是愛存錢……


    門一關上,裏頭的視線瞬間就暗了下來,唯一的光線,是來自天窗的幾縷光。


    宋長安抬眼看去,映入眼簾的便是破破爛爛的天窗,隨著微風飄舞的,還是厚厚的一層蜘蛛網。細細聞去,屋子裏還彌漫著一股發黴的味道。


    不等祁春說話,宋長安就先歎了一聲,道:“這屋子的確是該修修了,不然你以後可怎麽住得下來啊。”


    祁春到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想了想,道:“要修也行,你得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宋長安後退一步,坐在長凳上,“你說。”


    “那,我說了你可別生氣啊。”宋長安答應得痛苦,反倒是祁春,反而吞吞吐吐起來了,“我真的沒別的意思的。”


    宋長安點點頭,“嗯,你說。”


    “我想著,要不這次修繕屋子的錢,我出吧,你看怎麽樣?”祁春身子微傾,滿臉的小心翼翼。


    看宋長安不說話,她以為他不高興了,又申明道:“真的,我沒別的意思,這屋子弄好了,以後也是我住,所以……”


    宋長安盯著她,幾乎笑了出來,“就你一個人住?”


    “不是……嗎”左右他過幾日也要走了,祁春被他盯得低下頭,沒了氣勢,“那、那用你的錢可以吧?就是昨夜你給我的那些?”


    “行啊,”宋長安欣然起身,“就用那些,你先看著,看看有哪些東西是需要挪出去的,我先出去幫忙了。”


    “嗯……哎你等等!”祁春似是又想起了什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還有,我我我這初來乍到的,什麽也沒帶,我想著,你什麽時候有時間,能不能陪我上城裏買幾匹布,給家裏每人做一件衣裳。”


    “這是兩個條件了吧?”宋長安的心情似乎很好,嘴角一直揚著。


    祁春鬆開他的手,後退了小半步,“是、是……可以嗎?”


    見她跟隻受驚的兔子似的,宋長安隻能把開了一半的玩笑給中止了,他轉過身來正對著她,溫和道:“你不要這麽小心翼翼的,這裏以後就是你家了。”


    “知道了。”祁春點點頭,卻沒再提剛才的要求。


    宋長安出去了,她就從床底下翻出了那個黑匣子,從裏頭拿出了兩塊碎銀,大概有二兩,攥在手裏,也跟著出去了。


    兩個小孩兒在院子裏追逐打鬧,孫氏和周氏在喂豬喂雞鴨,宋大穀三父子正從屋後將木材往前院搬,她四麵看了看,都不知道該做什麽。


    她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宋長安才一邊抖灰一邊走過來,道:“走吧。”


    祁春一愣,“去哪裏?”


    宋長安衝她一笑,帶著些許邀功的味道,“城裏啊,你不是要添置些物件嗎?”


    “也不著急,你先幫公公他們,得了空咱們再去也成。”木工活可不輕鬆,她要是就這麽帶走他了,豈不是大大地不妥。


    “沒事,我剛給他們說了,讓他們先量著,我回來再做,這裏有大哥在,用不著我,走吧。”


    行吧,他都安排好了,那就這樣吧。


    祁春快步跟上他,“那咱們快去快回。”


    “行。”


    宋家所在的村子為宋家溝,屬京兆府治下的永清縣,從這裏到京城,大概要半個時辰,祁春和宋長安邊走邊聊,進城的時候,已經快到午時了。


    雖然在京城生活了十幾年,但是祁春卻從未見過皇城之外的京城,她剛一進城,就被街邊琳琅滿目的東西給吸引住了,宋長安一開始沒注意,還在自顧自地說,結果沒聽到回應,再一回頭,頓時哭笑不得。


    她的魂,都被街邊的東西勾走了,走路都不看路的。


    他們之間隔了大概七八步的樣子,中間就兩三個行人,宋長安索性就站在原地等她,看著她一步步走向自己。


    糖人、烤餅、果脯、蜜餞、胭脂、香囊、團扇、繡帕、紙傘、風箏……真的是琳琅滿目應有盡有啊。


    難怪宮裏的人總是想辦法出來,即便是隻出來看一眼,也能高興得好幾天睡不著了。


    祁春一麵兩眼放光一麵暗暗點頭,心滿意足,卻不想一個不防,直接撞到人了。


    她腳下一絆,朝前踉蹌了好幾步。


    “你留心一點,”宋長安單手扶住她的肩膀,將她往路邊帶了一點,“這些東西不會跑的,慢慢看,不著急。”


    祁春戳戳額頭,有些難為情。


    “午時了,餓不餓?”宋長安問她。


    餓倒是不算餓,但是她有點想吃街邊的這些小東西,可又不好直接說。


    祁春想了想,道:“不餓,要不我們先逛逛,給孩子買點好吃的吧,怪可愛的。”


    “好。”宋長安點點頭,跟著她一起買了點果脯蜜餞還有糕點,不一會兒,他的懷裏就快被塞滿了。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祁春隻能克製住自己,隻看不買了。


    家裏還有活兒等著,二人就去吃了碗陽春麵,然後去布莊,買了五匹布,就往回走了。


    宋家世代貧農,前幾年碰上朝廷征兵,宋長安才被抽丁從了軍,多年辛苦轉戰,調進宣武軍,立了軍功,拿了八品校尉的軍職。


    可即便是這樣,他的軍餉也不夠補貼家裏。家裏也才幾畝薄田,一家人辛苦耕作,這麽多年,也是才勉強溫飽,毫無餘財。


    家裏的兩個孩子,別說是開蒙了,就連一頓好吃的都沒有,素日裏都是蓬頭垢麵的。


    祁春醞釀了一路,眼看著拐入小路,很快就到家,知道再不說就沒機會了,才一咬牙,道:“那個,我想做點繡品,送到繡坊裏換點錢,你覺得怎麽樣?”


    宋長安一手抱著布匹,一手提著糕點盒,疑惑道:“怎麽了?”如果是需要添置東西的話,他手頭還有些錢。


    祁春解釋道:“坐吃山空,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持家理財之道,無非開源節流而已,有些進項總歸好些。”


    宋長安認真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說道:“有進項當然是好的,隻是做繡品費眼睛,你別勉強。”


    “沒事,這些我在宮裏早就做慣了,不怕。”在宮裏長日無聊,她有不愛跟其他宮女一處玩牌戲耍,所以喜歡做刺繡,一來打發時間,二來也可以托相熟的人轉賣出宮,換些錢傍身。


    她不愛花錢,但是愛存錢。因為那是漂萍一般的她,唯一的依靠。


    第5章 黑暗中,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掌……


    連著兩天,宋大穀三父子都在忙著整修房子的事情,孫氏和周氏則去地裏忙活,除除草什麽的,而祁春拿了一家人的舊衣服比對尺寸,裁剪新衣。


    她買了五匹布,打算給全家人每人做兩套衣褲,僅僅是裁剪布料,她就花了兩天的時間。


    眼見進度遲緩,她隻能挑燈夜戰了。


    宋長安勸了她好幾次,都無果,便索性起身,在一旁作陪,時不時地搭把手,笨拙的樣子引得祁春忍不住笑了好幾次。


    “你笑什麽?”宋長安故作生氣,一指頭戳在她頭上。


    “都說了這些你不會,你還不信,快睡覺去吧。”別在這裏礙手礙腳了。


    祁春話到嘴邊,最後一句又憋了回去,總覺得過分親昵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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