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忙整理頭發,胡亂抹臉,道:“是我孤陋寡聞的,林大夫別見怪。”


    這些尋常人不知道很正常。


    林蘇木一點笑話的意思都沒有,“也怪我沒說清楚……孩子沒事,隻是磕著了。”他說著,就去掐兩個孩子的人中,果然,隻輕輕一掐,人就醒了過去。


    兩個孩子一醒來,見到祁春,就撲進她懷裏,哭得驚天動地的,“嬸嬸!”


    林蘇木愣了一下,看著祁春沒說話。


    可從他眼裏,祁春還是讀出了他的意思——原來,這不是你孩子啊。


    “別怕啊,嬸嬸來了,嬸嬸帶你們回家。”祁春柔聲安慰著兩個孩子,早把其他事情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直到林蘇木問她為何來到這荒野,她才想起來,家裏跑出來的豬還沒找到呢。


    她一扶額,隻片刻就做了決定,先把孩子送回家再說吧。


    她一個柔弱女子,帶著兩個孩子,又雨冷路滑的,林蘇木不放心,執意送她們回去,“夫人不必擔心,我師父是保濟藥堂的,我也常在這一帶走,不是歹人。”


    “倒也不是這個,有勞林大夫了。”這裏是荒山,他們一男一女的,雖然有兩個孩子在,也難免叫人說閑話。


    可是沒辦法了,現在這個情況,她不好趕人走,也不能趕。


    兩個人就這麽走著,林子裏又靜悄悄的,有點尷尬,林蘇木隻好沒話找話了,“夫人瞧著倒是麵生,也不似這鄉裏的人,夫人貴姓?”這裏的人都麵黃肌瘦五大三粗的,可沒這樣的人物。


    “姓祁。”祁春說著,又想起了什麽,補充道:“外子姓宋。”


    林蘇木隻是略略想了想,便知道是誰,道:“是從軍的宋家,宋長安?”


    “是。”祁春應著,心裏頭卻暗暗詫異,不過一個大夫,竟然對周邊環境這麽熟悉,真是個有心人。


    四個人走了一會兒,就聽得前麵有人聲,一個半大的孩子撥開草木走出來。


    是宋小妹。


    大概是挨了罵,她耷拉著腦袋,直到見到了安然無恙的宋桃桃和宋滿滿,才眼前一亮,奔了過來,“桃桃,滿滿!”


    比起祁春,兩個孩子自然跟宋小妹更親近,一見到她,哭著跑了過去。


    “桃桃,滿滿?”


    “我的孩子啊,可嚇死娘了。讓娘看看,有沒有傷到哪兒?”在後頭跟著的孫氏和周氏聽到了動靜,跑了過來,一見到兩個孩子,連忙摟進懷裏,哭成一團。


    祁春被晾在一邊,好不尷尬。


    她清了清嗓子,打擾了眼前的骨肉情深,“這位是林大夫,若不是他采藥恰巧路過,我和桃桃他們隻怕沒那麽容易脫困的。”


    眾人才如夢初醒,對林蘇木道了謝。


    還是沒人想起她。


    林蘇木見狀,忍不住道:“若是祁夫人先趕到,我也是發現不了這兩個孩子的,若說辛苦,林某不敢當。”


    周氏和孫氏臉上都露出了明顯的尷尬之色,哈哈應付了過去。


    “這樣,母親你先把兩個孩子帶回去,我們在山裏頭再找找,一定要找到。”宋長平安排道。


    林蘇木皺眉,看向祁春——找什麽?


    祁春也不好什麽都跟著一個素昧平生的人說,隻能笑笑,什麽也沒說。


    為了一頭豬,一家人狼狽至此,也真的是難得一見。


    周氏點點頭,一手拉著一個孩子,轉身朝家走去。


    祁春朝林蘇木屈膝,謝道:“今日多謝林大夫搭救了,隻是家裏頭忙亂,招待不周,改日得空,我們一定登門致謝。”


    “是是是,多謝林大夫,救了這兩個孩子。”宋長平也連忙致謝。


    林蘇木擺擺手,用餘光掃了祁春一眼,道:“兩個孩子能得救,是他們的嬸嬸發現得及時,我隻是搭把手而已。對了,剛剛那山溝可是不淺啊,不知夫人身上可有傷?”


    “沒事。”那個地方,林蘇木當然知道傷不了人,他隻是在提醒宋家人,不要太過於厚此薄彼。


    孫氏被弄得有些尷尬,忙道:“對對對,弟妹,你身上有沒有傷著哪兒?”


    祁春搖搖頭,“沒事的。”


    “那就好。”孫氏應了一句,壓根兒沒想到讓她也回去休息,林蘇木搖搖頭,告辭了。自從宋長安走後,宋家人見她又沒什麽脾氣,對她的態度就有了微妙的變化。


    第14章 一家人在外頭找了大半……


    一家人在外頭找了大半天,才在鄰近的村子裏的一戶人家的豬圈裏找到了那頭黑色的母豬。


    那家有一隻配種豬,逃出去的母豬已經配了種,安然的趴在角落裏,儼然把這裏當作自己家了。


    宋長平連木柵門也沒拉開,直接就跳了進去,想把自己家的豬趕出來,孫氏在外麵,正要打開門,屋裏的主人就聽到動靜,跑了出來。


    覺得不妥正要勸說的祁春還沒來得及開口,裏頭的人就已經抄著扁擔和鋤頭跑出來,跟著他們大眼瞪小眼了。


    雙方都靜默了一會兒,那戶人家的老婦人才嗷的一嗓子,喊了起來,“來人呐,搶劫啊!”


    窮得叮當響的山裏頭,家家都沒什麽餘糧,有時候遭個賊都是滅頂之災,偏偏越是這樣的地方,官府往往越不理會,很多時候靠的就是鄰裏之間的守望相助,所以那老婦人一喊,四下的鄰裏都抄著家夥事兒衝了出來,將他們一家圍在豬圈周圍,霎時劍拔弩張。


    “……”


    這一天的經曆,真是夠精彩的。


    祁春正在想該怎麽開口,才能讓對方聽得進自己說的話時,孫氏就先開口了。


    “這是我們家的豬,我們……”


    “什麽?好你個小賊啊,上門來偷東西還這樣理直氣壯的,把他們打出去!”老婦人情緒激動,不等孫氏說完話,就嚷嚷著打斷了,帶著人就要上來打人。


    宋大穀擋在最前麵,隨手抄了根木頭就要打過去,裏頭的宋長平擔心父親吃虧,也連忙從裏麵跳出來,還順手拿了一塊大石頭,就要打過去。


    “爹爹!”宋小妹看著害怕,連忙躲到父親身後去,兩手抓住父親的衣角。


    “這本就是我家的!”孫氏雖是後退了一步,也不甘示弱,尖著嗓子吼了回去。


    “好哇,你、你、我我打死你!”


    兩邊雞同鴨講,各占自己的理兒,都覺得自己沒錯,覺得自己委屈,說著就要打了起來。


    一旦雙方打了起來,傷了人,到時候麻煩就不隻是損失一頭豬這麽大了。


    祁春心裏一急,就衝了出去,“等等——”


    也不知道誰,一扁擔,敲在了她的額頭上。


    祁春一陣眩暈,抬頭一抹,手上一陣溫熱,有液體順著她的額頭流了下來,打濕眉睫,滴了下去。


    眾人一見傷了人,也都傻眼了,紛紛停了下來。


    站在她後麵的三個人也愣了好一會兒,直到她踉蹌後退,差點摔倒,他們才反應過來,上前去扶住了她。


    “春兒,你怎麽樣了?”孫氏何曾見過這樣的傷,嚇得腿都軟了,沒扶住她,帶著她一地跌坐在地上。


    宋小妹也嚇得尖叫起來,跑到她們身邊去,“二嫂!”


    擔心自己待會兒暈了過去,他們又打起來,自己的這個打就白挨了。祁春捂著傷處,強撐道:“都住手,聽我說兩句。”


    看她這個樣子,大家也不好駁斥她,隻得先安靜地聽著。


    “這位婆婆,你且去看看,這圈裏頭是不是多了一頭豬啊?我們是鄰村宋家的,家裏頭的豬不見了,一路追尋,才在這裏發現了,真不是來搶你家的。”何況,他們一行五人,就兩個男子,其中一個還是年邁老者,哪有這麽匪徒啊。


    那婦人聽她這樣說,才往前走了幾步,伸頭一看,看到豬圈裏果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頭豬,麵上瞬間就掛不住了。


    “那、那你們倒是說清楚啊,你們就這麽突然……”


    孫氏心中有氣,冷笑道:“我們倒是想說呢,你給我們機會了嗎?”


    “哎你這……”老婦人被孫氏冷硬的話一激,又要暴走了。


    祁春連忙插嘴安撫,“婆婆別生氣,的確是我們做得不對在先。”


    “春兒!”孫氏不服。


    祁春抬手摁住她的手臂,道:“找到了豬之後,我們應該先去敲門說明,再來驅趕,不然嫂子你想一想,若是換了你,家門外平白無故的出現幾個人,什麽也不說就要裏自家豬圈裏頭牽拉,你會怎麽想?”


    孫氏一噎,“這……”


    “還是這位小娘子說話中聽,”老婦人冷哼了一聲,臉色卻和緩了許多,“今日傷了人,是我們不對,但是你們不對在先,我們……”


    “你們傷了人,就想這麽算了?”孫氏開始得理不饒人,叫嚷起來。


    祁春腦袋疼得厲害,嗡嗡的,她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連忙道:“婆婆,還請你延醫,為我包紮一番。”


    這個倒是沒問題,老婦人向前走了兩步,道:“林大夫應該還沒走遠,二柱子,去請一下他。”


    一個小夥子應聲而去。


    大家見事情已經了然了,便都放下手中的家夥,散開來。


    “來,先到家裏去等著吧。”地麵上又髒又濕的,老婦人也不忍心讓她就這麽坐著,嘴角一撇,讓孫氏將她扶了進去。


    宋小妹淚眼婆娑,跟著一起將祁春扶了進去。


    林蘇木也沒有想到,自己一天之內能見一個人兩次,而且那個人還一次比一次慘。


    第一次,她落在山溝裏,背著一個孩子怎麽都上不來,發絲散亂,滿身泥水。


    第二次,她衣衫汙穢,滿身血紅,縮在破屋的角落裏,也不知道是不是清醒著的。


    他呆了一下,才連忙扔下手裏藥鋤,蹲下去給她把脈,檢查傷口。


    孫氏蹲在旁邊,緊張的問:“林大夫,她怎麽樣了?”


    林蘇木抽空瞅了孫氏一眼,見到是她,不太想說話,便麵色凝重的板著臉,從藥簍裏翻出一些小薊和地榆,搗了起來。


    藥搗爛之後,他又小心翼翼地撥開祁春擋在前額的頭發,傷口就在額頭上,包紮倒是不算為難。


    他把藥貼上去,又撕下裏袍的一塊布條,繞著腦袋捆做一圈。


    “頭三天絕對不能碰水,否則容易感染。”在來的路上,林蘇木就已經和二柱子打聽的差不多了,心中有些同情這個女子,也有點佩服,是以極為耐心。


    衝冠一怒,人之常情,所以發怒很容易,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竟然還能做到不嗔不怒,有條有理,很是難得。


    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經曆,才能磨出這樣的性子。


    止了血之後,他又將手指搭在祁春的手腕上,細細的診斷起來。


    看他麵色疑惑慎重,祁春不由得緊張了起來,低聲小心問道:“林大夫,怎麽了?我這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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