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公堂?


    在場的人活了一輩子,哪裏見過那個地方啊,平日裏見了衙役都是要繞道走的,要是被攔住問話,腿肚都是顫的,誰敢去對簿公堂啊。


    可是祁春不怕啊,她可是皇宮大內裏出來的。


    祁春說完自己想說,便走過去,與林氏一起,就要將宋小妹帶走。


    “慢著!”


    大楊氏總算是從一係列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了,大喊一聲,快步去攔住祁春。她一動,身邊的兒子兒媳及孫子輩的孫子孫媳也跟著,呼啦啦的一堆人。


    林氏抱著不省人事的宋小妹,後退了一步。


    祁春半步不退,擋在最前麵。


    “嘴巴好厲害的丫頭啊,倒是老婆子之前看走眼了,還當你是個老實本分的。”


    不逆來順受就是不老實本分了嗎?


    祁春笑,“怎麽,就許你們做得,別人說一句都不許嗎?”


    “沒大沒小!”大楊氏雙眉一動,幾乎豎了起來,“我好歹是長安的外祖母,你眼裏還有沒有長輩了?”


    “自然是有的,”祁春嘴角掛著輕輕淡淡的笑,微微眯起的雙眼怎麽看怎麽覺得嘲諷,她先是頓了頓,才又道:“否則,你還能好好的在這兒站著嗎?”


    “你……”大楊氏先是大驚,好一會兒才連聲道了好幾句“好哇”,舉起手顫抖的指著祁春,一副被氣得說不出話的樣子。


    小楊氏扶著她,一邊給她順氣一邊指責祁春忤逆不孝,要送官法辦。


    有人趁機勸祁春道:“算了吧,怎麽說大家都是親家,沒必要弄得這麽難看,再說宋小妹已經嫁進周家,那便生是周家的人,死也隻能是周家的鬼,何必呢?”


    “就是,就算你今日帶走了她,她今後還能嫁得出去嗎?誰家會要這麽一個不幹不淨的女人呢?”


    “正是這個理兒呢,這聘禮也收,人也進門了,夫妻之實也有了,不若大家各讓一步,好好過日子,待到有了孩兒,那多少過不去的坎都過去了……”


    村婦是少些見識沒錯,可是祁春怎麽也想不到,同樣都是女人,這些人竟然站在周榮這邊……


    這麽令人作嘔的話,虧她們還說得出口!


    她眼皮一掀,冷笑著問:“合著,諸位都是這麽‘嫁’進門的嗎?各位的女兒,也要這樣被人‘娶’了去?”


    “你!”


    剛剛還說得頭頭是道的幾個婦人被她一嗆,俱是臉色大變,好一會兒才嘟囔著強行狡辯。


    “你、你這怎麽說話呢?”


    “就是,我們也是一片好心啊,這宋小妹已經不是清白的黃花大姑娘了,離了周家,以後誰還會娶她啊?”


    “就是!”玖10光整理


    “那還真是謝過了,你們的這些好心啊,還是留著自己受用吧。”祁春說著,回頭看了宋小妹一眼,“我家小妹,便是一輩子不嫁人,也斷不會入了這樣的人家。”


    “不嫁人?”小楊氏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幾乎要仰天大笑起來,“天下間哪有姑娘不嫁人的?不嫁人,難不成你養她?”


    “我是她嫂子,便是養她一生又如何?難不成我還養不起了?何況我家小妹手腳勤快,哪裏需要人供養著?”誰規定了,姑娘就一定要嫁人的?


    嫁人,應該是因為嫁了人,往後的日子值得期待,而不是為了嫁人,將自己陷進萬劫不複的泥淖中去。


    宮裏,有的是一輩子不嫁人,靠著自己勤勤懇懇就能一輩子衣食不缺的老嬤嬤。祁春從來不覺得嫁人是女子唯一的歸宿,當初被迫嫁給宋長安,她也早做好了一拍兩散的心理準備,隻是上天厚待她,讓她得遇良人。


    “你跟她們廢什麽話啊?”宋穗姑聽了半天,起初還存著查看祁春的意思,現在已經沒耐心了,“帶上小妹,我們走。”


    “等一下!”大楊氏等人又一次攔在前麵,一堆人堵在門口,別人進不來,裏頭的人也出不去。


    宋穗姑十分勉強地看向大楊氏,仿佛多看她一眼就會折一年壽,“你個老不死的,還要怎樣?”


    “你說什麽?”宋穗姑出言不遜,惹得周大郎和小楊氏幾乎暴走,宋穗姑身後的兒子兒媳見狀,也不甘示弱,雄赳赳氣昂昂的往前邁出一步。


    雙方劍拔弩張。


    “這丫頭是榮兒的媳婦,這是過了明麵的,你們要帶走她,是不是得有些說法?”大楊氏咬住這個,占住了一半的理。


    “你想要什麽說法?”宋穗姑也就是隨口一問,心裏早就打定了主意,管她說什麽,她反正是一句也不會答應的。


    “兒女婚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們要解除婚約?可以,得讓她爹娘來了才作數,另外,既然她不進門,那周家的聘禮是不是要還回來?還有,我榮兒的傷,可是要不少的藥材補品的,這些,你們也得賠了。”


    “賠?”宋穗姑眉毛一躍,將聲音拔高了好幾度,“我呸!不要臉的東西,你們家那畜生將我外甥女傷成這樣,我沒找你們賠償,你們倒是先訛上我們了?”


    要周氏來?


    她怎麽不說一切她說了算啊?


    真是打得好算盤!


    宋穗姑正要據理力爭,話茬卻被身後的人接了過去。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什麽?”見到竟是祁春,宋穗姑簡直不敢置信,剛剛腦子還那麽靈光的人,這會子說什麽胡話呢?


    隻見祁春麵不改色地走上前來,站在大楊氏的跟前,有條不紊道:“周榮是我傷的,我自會負責,但正如我剛才所言,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周榮的醫藥費,我承擔,我家小妹的損失,他們也是要賠的。”


    “是這麽個理兒!”反應過來的宋穗姑立刻接話,“雖然說周榮不過是自作自受,但是我們也不會抵賴。而小妹受的傷,可是一輩子的事兒,需得好好說道說道。”


    大楊氏活了一輩子了,何曾被人這麽壓著頭頂過,她耐著性子說了這麽半天的話,居然不僅沒占到半點便宜,反而是越說越理虧,又聽到賠償一輩子的事情,當下就炸了。


    “胡說!”大楊氏幾乎跳了起來,“當初為了娶這賤丫頭,我周家貨禮流水一樣的送了過去,她早就是我周家的人了,夫妻間床頭打架床尾和,哪裏輪得到你們在這裏說三道四了!”


    “嗤!”祁春徑直嘲笑出聲,“且不說那些所謂的貨禮有多少是進了你的腰包的,便是那三瓜兩棗的東西,可沒一樣是落在小妹手上的,東西給了誰,你找誰要去。況且,就那麽點東西,早就被你們三番兩次登門吃幹淨了,不夠吃的還是我貼的呢。你要算賬是不是?行啊,正好趁著眾人都在,咱們就擺開來,一筆一筆的算,也好讓大家都知道,你究竟生的是什麽黑心黑肝,算計得這般喪盡天良,連自己的外孫女都被算得幾乎沒了命!”


    “你!”


    見大楊氏氣得幾乎背過氣去,就要暈倒了,眾人紛紛上前勸慰。


    這一幕,似曾相識。


    祁春冷眼旁觀,嘴上未曾停歇,“怎麽?說不過了就要暈嗎?天底下竟有這樣的道理,做盡缺德事後一暈便了!”


    管她是不是真要暈呢,祁春今日,就要把所有的道理都占盡了,免得到時候又有人借題發揮倒打一耙。


    然則經她這麽一說,大楊氏便是真要暈,也不敢暈了,不然,豈非坐實了祁春的指控?


    “今日,我家小妹有傷在身,便不與你們多說了,我男人在外未歸,諸位盡可趁機上門,欺辱我們弱女稚子。姑姑,我們走吧。”


    祁春說著,自己大步向前,推開一個個想攔又不敢攔的人,開出一條路,帶著宋小妹和趙家的人揚長而去。


    大楊氏直接氣暈了過去。


    這個祁春,簡直就是專門與她們作對的魔星!


    有一個宋穗姑還不夠,又來了個祁春!


    第42章 林蘇木發現,隻要是流……


    林蘇木發現, 隻要是流年不利的地方,都有祁春的影子。他都懷疑,這個宋夫人是不是命裏帶劫啊,簡直處處有災。


    周家莊是離永清縣最近的村莊, 他早早地起來, 整理藥架, 正忙著的時候,就有人嚷著出人命了, 叫他們趕緊去救人。


    他見來者神色慌張,提了藥箱就跟著去了。


    遠遠地望見裏三層外三層的人,他不由蹙眉詢問, 疑心是鬥毆,求救的小夥子隻拚命拽著他, 說他也不清楚, 救人要緊。


    裏頭吵吵鬧鬧, 但是有一道嗓音格外清亮, 字字清晰,一入耳, 他就知道是誰了, 忍不住住腳聽去。


    “……今日,我家小妹有傷在身, 便不與你們多說了,我男人在外未歸, 諸位盡可趁機上門, 欺辱我們弱女稚子。姑姑,我們走吧。”


    林蘇木還沒捋出個所以然了,擋在身前的人紛紛讓開, 他就這麽與祁春打了照麵,兩個人皆是一愣。


    “宋夫人?”


    “林大夫?”


    林蘇木的眼光沒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而是越過她,落在了她身後的人身上——宋小妹,目光不由得一滯,“這是?”


    宋小妹雖然被裹著,但是臉上、頸上都是傷,遮也遮不住,但凡是個腦子清楚的人,幾乎一眼就能看出她遭遇了什麽,何況是自小研習醫術救人無數的大夫。


    祁春倒是冷靜,語氣不是特別好的問道:“林大夫是來救命的吧?我們就不耽擱您了,走。”


    跟在她後麵的是宋穗姑夫婦和一眾人等,大家都服她得很,她一動,大家都紛紛跟上,林蘇木隻能往旁邊讓了一步。


    趙田趕了一輛牛車過來,眾人將宋小妹放上去,又讓祁春和宋穗姑坐上去照顧她,趙田趕車,其餘人都跟在後麵走,就這麽一路顛顛搖搖的離開了周家莊。


    祁春將宋小妹抱在懷裏,讓她枕這自己,眼神縹緲地望著前方,也不知目光落在了何處。


    宋穗姑幽幽一歎,道:“這孩子,算是被她那短命的娘給害了。”


    祁春托著她的腦袋,聞言倒也沒有多悲戚,反而語調悠悠的說道:“她才十七歲,往後的人生還長著呢。”


    就是因為還長著,才是無窮無盡的痛苦呢。


    宋穗姑搖搖頭,神情裏全是無奈,道:“先不說她了,今日鬧成這樣,你若是回去了,那婆娘隻怕是要吃人的,你打算如何?”


    “小妹都成這樣了,她還有心思與我過不去?”祁春奇道。


    “嗤!”宋穗姑像是瞧見了什麽好笑的怪物一樣,望著祁春,“我還道你是個機靈的呢,都這麽多年了,你還不知道那周氏是什麽樣的人嗎?她這個人啊,有兩大毛病,一是什麽都她娘說的對,把娘家看得比什麽都重要。二是好麵子,今日若是小妹沒有受辱,咱們鬧這一出倒也好說,但是如今小妹已經是……你把這樣一個姑娘帶回去,豈不是當著所有人的麵給她一耳光嗎?她不跟你拚命才是怪事呢。”


    祁春瞠目。


    會有這樣的母親嗎?


    ……周氏,還真是有可能。


    “那也是沒辦法,設若我們一去不回,屆時所有的事實都出自她口,我倒是無所謂,但是長安和小妹怎麽辦,那是他們的生身母親,總要相見的。”提到周氏,祁春就隻有長長一歎了。


    這個人平時相處起來也不難,就是一味偏幫自己的娘家,全然不顧自己一家是什麽樣子的,又好麵子,要命得很。


    日後宋長安若是為官,隻怕會被拖累得不輕。


    宋穗姑哼哼,“那夫妻倆,一個蠢一個傻,我可不想見他們。”


    “咱們先轉道縣城吧,去一趟保濟堂,找沈大夫給小妹看看。”眼前最要緊的,就是宋小妹的身體狀況。


    “攤上這麽個婆母,你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宋穗姑說著,讓丈夫趙田路口轉彎,朝永清縣走去,又讓兒子兒媳等人先回去忙著。


    到保濟堂的時候,祁春已經給凍得嘴唇青紫了。


    沈大夫剛剛從外麵回來,見到躺在牛車上的宋小妹,也是嚇了一跳,急忙招呼人進去,又是生火又是燒水的,一通忙碌,直到天色暗沉,才算告一段落。


    宋小妹中途醒了一會兒,一見到人,就發瘋,嘶吼著要把所有人都攆出去,趕不走,就開始摔東西,逮著什麽砸什麽,把保濟堂鬧了個人仰馬翻,最後還是祁春拚著被砸傷的風險去把她抱住了,沈大夫趁機給她紮了一針,才算安分下來。


    躺下來不久,她又開始發熱,根本離不了人,祁春隻能和沈大夫一起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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