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一個正常人聽了他的話都會感到惡心和厭惡。


    可老林家上下卻都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林多寶更是道:“向南,沒想到你還真是想出一個好主意了,我看這辦法肯定能成。他們家就三個人,林賀功那小崽子也護不住宋綿思和黑妞,咱們拿話嚇嚇他們。不怕他們不幹。”


    “那他們要是報警怎麽辦?”安翠花有些擔心。


    “報警,咱們幹啥了,啥也沒幹啊,再說了,這些都是家事,警察能管得了嗎。”林向南不以為意地說道。


    陳梅香聽他這麽一說,心裏頭頓時心動了,她點點頭道:“成,咱們就這麽辦,咱們不但要讓宋綿思那個賤人登報道歉,還要讓她寫幾篇文章好好誇誇咱們家。”


    “就是。咱們還得叫她把文章發在那啥日報上。”林向南眼眸裏露出貪婪的神色。


    一家子說的格外激動,仿佛明日他們便能夠取代林保家他們家成為大隊裏的風雲人物。


    “阿嚏。”宋綿思捂著鼻子,打了個噴嚏。


    “嫂子,你是不是受涼了?我給你倒杯水吧。”林糖忙拿起桌子上的暖水瓶給宋綿思倒了滿滿的一杯熱水。


    “謝謝,你也喝熱水,今天可真是冷。”宋綿思抱著杯子,感歎地說道。


    眼瞅著就快要過年了,公社大院裏的大家夥臉上都洋溢著喜氣,因為去年公社的政策不錯,各個大隊今年的收成都很可觀,大家夥心裏頭自然都很高興。


    宋書記正在辦公室裏拿著鋼筆寫著報告,突然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想也不想就伸出手去接,等聽見電話那頭的聲音時,宋書記臉上露出嚴肅和敬畏的神色,“市長,對,我是東風公社的宋□□。您要來視察?好,我這就安排。”


    宋書記掛斷了電話,臉上神色有些興奮又有些激動。


    這年底的時候正是上頭領導查看下頭幹部們成績的時候,東風公社這地方偏,又不像其他公社那麽繁華,因此頂多就是縣長過問幾句,從沒有市以上的領導到他們這邊來過。


    沒想到今天,市長竟然要來考察了。


    宋書記連忙打通電話把這事告知了縣長,又趕緊把這事通知了其他幹事,讓他們趕緊到各個大隊裏去他通知這個消息,務必要把各個大隊弄得像樣些,免得在市長麵前丟人現眼。


    昨天剛剛考完期末考試,宋綿思和林糖都放了假,屋子裏燒著火,宋綿思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拿針繡著一件棉衣。


    前些日子她去縣城買了幾塊棉布,現在棉布的價格跌了不少,一米就要六毛錢,宋綿思買了六十多米,差不多兩匹,正好夠做四套衣裳。


    她做飯的手藝馬馬虎虎,可做衣裳的手藝卻是不差。


    林糖在旁邊幫忙做千層底的棉鞋,林賀功在院子裏砍完柴,進來喝了口水,他抬起手擦了擦嘴巴,道:“嫂子,糖兒,你們都歇息下吧,別一直幹活,免得傷眼睛。”


    宋綿思聽見這話,便歇了手上的活,她伸了個懶腰,這坐了一早上還真有些腰酸背痛。


    “宋綿思在家嗎?!”宋綿思還沒休息一會兒呢,外頭就傳來一聲充滿戾氣的喊聲。


    宋綿思三人怔了怔,林賀功皺著眉頭說道:“這是林向南的聲音,他來幹什麽?”


    “走,出去瞧瞧。”宋綿思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朝外走去。


    院子門關著。


    被外頭的人拍得砰砰作響。


    宋綿思一把拉開門,瞧見外頭的人時,她愣了下,今兒個這人來得可真是齊全,老林家全都出動了,“你們有什麽事嗎?”


    “我們找你還真的有事。”林向南大闊步就想走進院子裏,林賀功可不讓他進來,一馬當先擋在林向南麵前。


    “誰讓你進來的,有什麽話在外麵說。”林賀功不客氣地說道。


    林向南瞪大了眼睛看著林賀功,“反了天了,你現在連我都敢攔,我可是你堂哥。”


    “分了家了。”林賀功冷冷說道。


    林向南被這句話噎得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連忙朝陳梅香投去求助的眼神。


    陳梅香抬起陰沉的眼睛,她上前一步,“分了家我也是你奶。怎麽?還不讓我們進去啊?”


    宋綿思瞧見左鄰右舍探出頭來瞧,心裏頭轉了一圈,對林賀功道:“就讓他們進來吧。”


    她倒是要看看老林家這群禿鷲今天來是想幹什麽。


    進了院子後,隻要不關門,到時候想怎麽對付老林家還不是他們說了算,要是堵在外麵,那反而做起事來束手束腳的。


    得了宋綿思這話,林賀功這才讓開讓陳梅香等人進去。


    宋綿思把門開著,道:“有什麽話咱們在這裏說就行,不必進屋子裏去。”


    “好,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們就直說了。”陳梅香轉過身來,臉色不善地看著宋綿思三人,“聽說你的文章上什麽報紙了!”


    “是有這麽件事。”宋綿思淡淡說道。


    “你這女人心怎麽這麽惡毒?你害死我們家了。”安翠花按奈不住心裏頭的怒氣,衝上前指著宋綿思咒罵道,“向南的婚事本來都要成了,就因為你那什麽狗屁文章,現在好了,已經吹了!你給我賠!”


    “你幹什麽!”林賀功擋在宋綿思麵前,麵容猙獰,脖子上青筋暴起。


    宋綿思絲毫不怕,反而還冷笑一聲,“賠什麽。我寫的就是事實,你們得感謝我給你們留了麵子,還把你們的真實名姓都寫上去。”


    “你還有理了。”安翠花氣得眼睛都紅了,要不是林賀功攔著,她都想上手打人。


    “賀成家的,你做人要厚道,你做出這種事就不怕我們報複你們嗎?”陳梅香眯著眼睛,眼眸裏閃爍著惡毒的視線,她陰惻惻說道:“你們家就住在這山腳下,附近也就宋漢文他媽,要是出個什麽事,恐怕都沒有人能趕得及幫你們。”


    “你這是威脅我們?”宋綿思心裏頭怒火叢生,她剛要譏嘲幾句,就聽見外頭一陣隱約的腳步聲。


    宋綿思眼角的餘光往後麵瞥了一眼,瞧見一雙鋥光瓦亮的皮鞋時,她愣了下,皮鞋,他們這地方可沒什麽人能穿得起皮鞋,這皮鞋一雙二三十,還得有票才能買,就是林保家也買不起,能穿得上皮鞋的也就隻有大官了。


    她本來要到嘴邊的話頓時咽了回去,整個人頓時換了一副作態,“奶,你們做人不要太過分!”


    “我們就過分了,怎麽著?”見宋綿思這麽說,林向南一瞬間仿佛得了什麽依仗似的,趾高氣揚地展出來,道:“我奉勸你們最好識相一點兒,你們家也就三個人,要是哪天不小心屋子燒起來,我看你們怎麽辦。”


    “就是,倘若有人不小心把你們家的東西給砸了,你們也沒處說理去啊。”林多寶在旁敲邊鼓地說道。


    “你們敢!”宋綿思握著拳頭,仿佛被氣得不輕,“我就不相信這新社會能有這種事發生。你們敢做這種事,就不怕被警察抓嗎?”


    “警察?”林多田呸了一聲,“警察算什麽。咱們這些家事,警察怎麽會管!”


    “我他媽和你們拚了!”林賀功越聽越壓不住心頭的怒氣,鼓起拳頭就想和林多田他們打一架。


    他剛衝出去,外頭就傳來林保家著急的喊聲:“住手!”


    林保家滿頭冷汗,這大冬天,昨天才剛下完雪,林保家本來該覺得冷才是,可是剛剛在宋綿思他們家外頭聽見的這番話卻叫他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由得心驚肉跳地朝著市長、縣長和書記等人看去,在瞧見這三位領導鐵青的臉色時,更是心不斷地往下墜。


    本來,今天市長這些領導來視察關心軍人家屬,林保家還覺得是個好機會,可沒想到會碰到陳梅香這些拎不清的來恐嚇威脅宋綿思他們。


    這簡直就是自尋死路,還把他害慘了。


    “隊長。”宋綿思和林糖等人瞧見林保家時,臉上露出錯愕的神色。


    林保家顧不得和他們打招呼,連忙拉住林賀功,“賀功,別動手。”


    “隊長,今兒個我就算是豁出去了我也要和他們拚了。”林賀功咬得牙齒咯咯作響,他臉上青筋暴起,眼眸中滿是紅血絲,呼吸急促。


    “你拚什麽拚,有什麽事,領導會給你們做主的。”林保家大聲說道。


    他給宋綿思使了個眼神。


    宋綿思何其聰明,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連忙安撫林賀功,“二弟,隊長的話有道理,我就不相信咱們新社會能讓他們這樣欺負人。”


    “說得好。”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男人穿著中山裝,氣度不凡,他扶了扶眼鏡,對旁邊的劉縣長說道:“劉縣長,今天這事是剛好咱們來了,要是咱們不來,豈不是要叫軍人家屬受委屈?吃悶虧?這種事不能發生!”


    “市長,您說得對。”劉縣長連忙點頭,他心裏頭對陳梅香這幾個人是恨之入骨,“我這讓人把他們抓起來。”


    本來市長視察的好好的,結果這些人竟然跑出來添亂,領導看了心裏頭肯定對他有不滿,雖然說這裏是東山大隊,可東山大隊是屬於和縣的,市長總不可能怪一個小隊長,那隻能怪他了。


    他轉過頭,衝著幾個幹事說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這些人威脅恐嚇軍人家屬,都抓起來,豎立成典型,回頭好好宣傳宣傳,絕不能叫軍人家屬受委屈。”


    “是。”那幾個幹事聽見這番話,立即跑上去抓住老林家幾個人。


    陳梅香等人都已經聽懵逼了。


    什麽市長,縣長?這,這是怎麽回事?


    “放開我!”陳梅香還不知死活,拚命掙紮,嘴裏不幹不淨地咒罵:“什麽市長,縣長,我看你們都是宋綿思這個小破鞋找來的吧。你這小破鞋等著,老娘和你們沒完。”


    聽見這話,別說縣長了,就是市長臉都黑得跟鍋底似的。林保家都快暈過去了,這陳梅香這個婆子怎麽這麽能給他添麻煩!


    宋綿思見狀,連忙出來替林保家這幾人打圓場,“奶,你胡說八道什麽!我看你真是老糊塗了,這領導來了,你還敢這麽說話。領導,你們別和她計較,她這人不講道理。”


    市長等人麵色好了不少。


    劉縣長道:“不講道理也不能觸犯法律,這位同誌,我們絕對不會叫你們受委屈。我們幹部就是專門來幫你們討公道的。”


    他說完後,又板起臉對陳梅香等人說道:“剛才我們可聽得清清楚楚,你們這可不是小罪,這意圖縱火就是一個大罪,少說得坐四五年牢。”


    四五年牢?陳梅香等人仿佛被雷劈中一般,當時楞在了原地。


    “這,這是我們家的家事!”林向南還想垂死掙紮。


    “家事?”林保家都氣樂了,“這觸犯法律就是觸犯法律,和是不是家事沒關係。”


    “對,把他們押送到派出所去,回頭再來治他們的罪。”劉縣長說道,他擺了擺手,那幾個幹事立即帶著陳梅香等人出去,沒讓他們在這裏給領導們添堵。


    宋綿思三人心裏頭都出了一口悶氣。


    宋綿思反應迅速,連忙道:“幾位領導遠道而來,都進屋裏說話吧。今兒個天冷,咱們別在外頭站著,免得凍著了。”


    “是,是。”林保家臉頰上豆大的汗水流了下來,跟著附和道。


    市長和劉縣長都點了下頭,走進屋子裏。


    他們態度都很平易近人,甚至沒嫌棄宋綿思給他們用的杯子都有豁口了。


    “宋同誌,今兒個我們來是想來了解下你們家的家庭情況,想看看有什麽政府能夠幫你們解決的。”市長的語氣很是溫和。


    宋綿思不卑不亢,臉上帶著笑容,比起旁邊不知所措的林保家來,她簡直實在太落落大方了,“多謝領導關心。我們家有縣領導和大隊領導關心,過得還可以。說起來,今兒個這事也是意外,我們也沒想到我奶他們會把事情做得這麽絕。”


    劉縣長和林保家不由得朝宋綿思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


    陳梅香他們來鬧事這事雖然和他們沒關係,可落在領導眼裏,就是他們的問題。宋綿思說這句話就等於是幫他們解圍了。


    市長點了下頭,環視了下四周,見到屋子裏收拾得整整齊齊,桌子上還有幾塊布,心裏頭才放心,他說道:“你放心。我們不會讓你們受委屈。今天這事黨會給你們一個公道。還有,這臨近年底了,市裏麵也給軍人家屬準備了些東西。”


    他說完後,有個幹部提著手上的東西上前。


    宋綿思看了一眼,連忙道:“市長,這我們不能要。”


    這領導出手是真大方,竟然給他們準備了一袋子大米。


    “你就安心拿著吧。你愛人在前線流血流汗,我們作為領導,不能叫軍人家屬吃不飽穿不暖,這些是我們的一點兒心意,市裏麵財政也緊張,也隻能給你們這一袋大米了。”市長語氣有些愧疚。


    如果是在後代,肯定沒有人相信市長的這番話,堂堂一個市長,難道隻能拿出一袋米?


    但是,宋綿思知道市長的話是真的。


    雖然說改革開放了,可政府還是財政緊張,別說市長,就算是省長也不是說想怎麽著就怎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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