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每樣菜都去了土,整理得整整齊齊放入背簍裏,雖然說蔡大勇那邊沒要求她這麽做,但是把菜色弄得好看些總是沒壞處的。


    三人都跑了一整天,晚上的時候,宋綿思做主拿五花肉炒了一道回鍋肉。


    那香味香飄十裏,離著他們家不遠的宋漢文他娘趙春燕可酸的沒邊了。


    她扒拉著碗裏頭稀拉拉澄澈見底的碴子洲,啪地一下把筷子放下,咬牙齧齒地說道:“害了我兒子,宋綿思她倒是過上好日子了。”


    旁人家不了解宋綿思的家庭情況,可趙春燕就在他們家附近,哪裏能不曉得。這陣子宋綿思他們家隔三差五地傳出肉香味,可把趙春燕饞得啊。上回大隊裏分野豬,除了宋紅中他們家沒得到以外,趙春燕她也沒拿到。


    因此,對於宋綿思她的好日子,趙春燕是既嫉妒又充滿恨意。


    她一直覺得,如果不是宋綿思,她兒子就不會坐牢。


    隔天,宋綿思去縣城送貨,趙春燕就悄悄地出了門,去宋紅中家裏。


    她啪啪地拍了門,柳紅花一家三口正圍在飯桌旁邊吃飯,聽見動靜嚇了一跳,他們這些日子是被人罵怕了,因此一點兒風吹草動都心驚肉跳的。


    “誰啊?”柳紅花高聲問道。


    “是我,漢文娘。”趙春燕高聲回答道。


    “她怎麽來了?”柳紅花眉頭一皺,看向宋紅中。


    宋紅中臉色從容,道:“去開門讓她進來吧。”要是其他人來,宋紅中還是擔心下,可是就一個寡婦,他怕什麽。再說了,趙春燕在大隊裏那也是人嫌狗憎的,本來她脾氣就壞,要是有人得罪她一點兒什麽,她就能站在土路上指著人家家裏罵人家祖宗十八代,有一次還和洪秀杠上了。而自從她兒子被抓去坐牢後,趙春燕就縮起尾巴來做人了,她也知道她兒子幹出來的事丟人。


    趙春燕進來後,瞧見他們家桌子上地瓜粥,冷笑了一聲,道:“你們家就吃這個啊?”


    正扒拉著地瓜粥的宋紅中聽見這話,眼皮抬起,看向她,“趙春燕,你來幹嘛來了?嫌棄我們家吃的寒酸啊,你們家又吃的是什麽。”


    別人嘲諷他們也就罷了,趙春燕算什麽東西,也來嘲諷他們。


    “嗨,你可別誤會。”趙春燕訕笑了一下,“我可不是嫌棄你們,我就是覺得你們的日子還不如那宋綿思過的日子呢。你們是不知道,那宋綿思他們家啊,是天天吃白米飯就大肥肉,三天兩頭加菜,我尋思她一個小姑娘日子都能過得這麽好,你們這做長輩的,日子應該差不多哪裏去才是。哪裏想到你們也和我一樣,不過是吃地瓜粥罷了。”


    柳紅花本來還想聽趙春燕放什麽屁,聽見宋綿思他們家的飯菜時,神色瞬間不同了,“你可別吹牛了,他們家能過這樣的好日子?!”


    “你還不信,你要是不相信你自己去瞧瞧,人家家裏那飯菜多香啊。”趙春燕露出神往的表情,閉上眼睛後又睜開,看見他們桌上的菜色時,嫌棄地搖了搖頭,“哪像你們就吃這個。行了,我也不說了,我先走了。”


    趙春燕就是特地來煽動宋紅中一家的,見如意後也不久留,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宋有成捧著飯碗,看著桌上的鹹菜,低聲道:“宋綿思他們生活真這麽好?”


    天天大米飯就大肥肉,這是什麽生活,這恐怕連隊長家的日子都沒有這麽好。


    宋有成剛剛還覺得他們家的地瓜粥挺香的,至少管飽,現在聽見宋綿思他們的日子後,突然覺得地瓜粥不香了,肚子好像也不是那麽飽。


    要不說人心就是複雜,笑人無,恨人有。


    宋綿思把貨物交給了蔡大勇,蔡大勇就在後門門口清點那些貨物,瞧見那些水靈靈的新鮮蔬菜時,臉上的笑容別提多燦爛了。


    他們這些當廚師的廚藝再好,那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如今宋綿思剛好就解決了他們的燃眉之急了。


    “真是得謝謝你啊,宋同誌。”蔡大勇摩擦著手掌,高興地不知道該說什麽。


    宋綿思:“蔡大哥您這話就見外了,謝什麽啊,咱們都是朋友,幫忙都是應該的,再說了,我這裏頭也掙了些錢。”


    蔡大勇不以為意,他根本不覺得宋綿思能從這裏頭掙多少錢,而且這麽多東西她一個姑娘騎著自行車在這麽冷的天送過來,這簡直是叫他心裏頭感激不盡。


    他對宋綿思說道:“妹子,你等等,我進去拿點兒東西給你。”


    宋綿思站了一會兒,沒一會兒,蔡大勇拿著一個油紙包出來塞給了宋綿思,“今早上剛做的牛肉餡包子,帶回去給家裏人嚐嚐。”


    “這合適嗎?”宋綿思推拒道:“這包子不便宜,您留著自己吃吧。”


    “嗨,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剛才還說我見外,現在,是不是你更見外了。”蔡大勇笑嗬嗬說道,胖乎乎的臉上幾乎瞧不見眼睛。


    宋綿思笑了,“是,您說的是,那我可就收下了。對了,明兒個的單子您還沒給我呢。”


    “對,對。”蔡大勇一邊把包子塞給了宋綿思,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單子出來,這張單子比昨天的長,宋綿思也沒多問,拿了單子和包子就和蔡大勇揮手告別了。


    而在此時,一列綠色火車上,車上滿滿當當的都是返鄉的人,走道上都堆滿了東西,老舊的火車上即便是在冬天也彌漫著一股複雜的臭味,這股臭味是來自人的身上,也是來自他們所攜帶的東西。


    宋勝棉坐在硬座上,靠著窗戶,她看了眼旁邊穿著樸素,麵容憔悴的婦女,眉頭皺了皺,別開臉去。在這個時代已經有一年多了,可是宋勝棉依然沒有習慣這個步伐緩慢,物資匱乏的年代。


    她本來是21世紀的一個女白領,一天晚上熬夜看完一本《八十年代女學生》的年代文後猝死,穿進了這本書裏麵。在發現自己就是《八十年代》這本書的女配堂姐後,宋勝棉心裏頭就生出主意來了,她不知道八十年代會發生什麽事,自己也沒什麽本事,但是她知道書裏麵女主和其他人的人生啊。


    所以,在她穿過來後的第一個月,她就強烈要求自己改名,本來她的名字是宋招娣,改了名後就變成宋勝棉。宋勝棉——勝過宋綿思的意思。


    而在之後,她更是竄唆爹媽讓宋綿思搬過來住,這樣她才能夠有機會在高考的前天晚上讓屋裏漏雨,讓宋綿思失去了上大學的機會。


    而宋勝棉則進了本該宋綿思去讀得大學——北京郵電大學,在大學裏麵,她刻意結交了男二——何嘉誠,何嘉誠是個紅二代,家裏頭父母都是高官,宋勝棉使出渾身解數,模仿著書裏麵宋綿思的舉止,才討好了何嘉誠。如今兩個人已經有些曖昧的情緒了。


    宋勝棉有把握明年就能夠拿下何嘉誠。


    她沒本事有怎樣,隻要她能夠嫁給一個好男人,將來還不是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在她看來,穿越了也不像是一件壞事了,至少如果上輩子像何嘉誠這樣的紅二代,宋勝棉就算是把腦袋消尖了也找不到機會和他結交,更不用說還有機會成為他的妻子。


    一想到未來的好日子,宋勝棉臉上就洋溢起一個笑容。


    這回回鄉下,她打算把禍患宋棉思給鏟除了,隻要有女主在一天,她心裏頭就永遠放心不下來。


    對了,也不知道爹媽把那頭野豬賣了沒,要是賣了,她打算拿那錢回北京,想辦法買個小房子,這樣等過十幾年,房子的錢也能翻好幾倍了。


    宋綿思還不知道有人已經打算要她的命了,她帶著包子回家,將熱氣騰騰的包子分給了林糖和林賀功。


    那包子一撕開,裏麵的肉汁就流了下來,肥瘦相間的牛肉餡裏麵還加了芹菜,吃起來爽口來又不膩味,那麵皮是拿富強粉活的,口感柔軟,一口下去,肉汁流入口中,簡直絕了。


    無論是林糖還是林賀功都吃得抬不起頭來。


    柳紅花遠遠瞥過一眼,瞧見他們在吃包子,心裏頭別提多酸,本來她是來探探究竟的,沒想到真叫她瞧見宋綿思他們吃香喝辣的一幕了。


    她回到家後,心裏頭就老不平衡,對著宋紅中抱怨道:“你說老天爺怎麽就這麽偏心宋綿思這個小娼婦,我剛才去的時候就瞧見他們在吃包子,那包子皮白得很,一看就是拿的好麵粉。也不知道他們哪裏來的錢?”


    “這還用問。”宋紅中彈了下香煙,任由那煙灰落在地上,“這些天宋綿思他們家不是在大隊裏買雞蛋,就是在大隊裏買雞鴨菜,你說他們錢從哪裏來的?”


    “你是說他們搞投機倒把!”柳紅花嗓門提高,像是有什麽喜事似的,那尖銳的嗓門刺耳得叫宋紅中都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宋紅中擰著眉頭,“小聲點兒,叫別人聽見了又是麻煩。”


    柳紅花連忙壓低聲音,她低聲問道:“這事咱們去公社告發吧!我就不信這麽大的罪,林保家還能護住她。”


    “你懂什麽。”宋紅中嗤了一聲,“現在投機倒把不犯法了。縣城裏多得是人幹這事,犯什麽法啊。”


    “那,那咱們就看著他們家過好日子?”柳紅花不甘心地說道。


    她能看誰過好日子,就是不能看宋綿思過上好日子!


    “所以說你蠢啊,她可以賣,咱們也可以賣啊。”宋紅中還是有幾分腦子的,他說道:“咱們家跟著賣些蔬菜,不愁掙不到錢。”


    柳紅花瞪大眼睛,一拍手,“這我怎麽沒想到呢。”


    “我早就想好了,等閨女回來,咱們讓閨女出個主意,咱們家也有本錢,回頭做點生意,保證比宋綿思還掙錢。”宋紅中說道。


    柳紅花笑嗬嗬地說道:“對,對。”


    臘月二十九,宋勝棉坐著牛車回到了東山大隊,在習慣了北京的繁華和熱鬧,回到灰撲撲,遍地是泥土的鄉下,她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宋紅中和柳紅花早就在大隊的土路上等著,瞧見她的身影,故意高聲叫喊:“勝棉回來了。”


    即便宋家的名聲最近壞了,可他們家還是有得意的地方,那就是他們家出了十裏八鄉唯一一個大學生。


    “爹,媽。”宋勝棉從牛車上下來,理所應當地把綠色尼龍袋遞給了柳紅花,她捶著肩膀,抱怨道:“咱們這土路真是顛簸,一路上我的腰都快顛斷了。”


    趕牛車的大爺本來是好心送她回來,聽見宋勝棉這話,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這宋勝棉裝什麽裝啊,以前在大隊裏不天天走這條路,如今去了大城市回來就嫌棄起來了。


    “這條路是不好,北京那邊的路是不是都很平坦啊?”宋紅中問道。


    宋勝棉笑了,臉上帶著幾分得意,“那豈止是平坦,人家北京那邊的路都是水泥路,而且還有公交車呢,每個月隻要三元錢就能買一張月票,去哪裏都成,別提多方便了。”


    “公交車那是什麽車?”宋有成好奇地問道。


    宋勝棉頓時一愣,她嫌棄地看了宋有成一眼,心裏頭罵了句鄉巴佬,而後帶著幾分得意說道:“就是汽車,上麵可以坐很多人的,等有機會,我帶你們去坐。”


    “那感情好啊。”柳紅花嬉笑眉開,“你爹媽和你弟弟全指望你了。”


    宋勝棉笑了笑,心裏頭不以為意。


    她們一路邊走邊高聲說話,沒少吸引別人目光。


    路上碰見的人瞧見宋勝棉回來了,衝著這大隊裏唯一一個大學生都和他們家打了個招呼,“喲,你們家勝棉回來了。”


    “可不是嘛,今天剛坐火車回來。”柳紅花也仿佛一掃之前的沮喪氣息,頭抬得高高的,活像是一隻勝利的母雞。


    “勝棉變了樣了,看上去和城裏人似的。”有人恭維了一句。


    宋勝棉臉上露出幾分矜持的笑容。


    這一路過去,他們家可謂是出盡了風頭。


    等快到家門口時,他們就和來買雞鴨的宋綿思碰上了麵。


    宋勝棉上下打量著穿著厚重的棉襖和棉褲的宋綿思一眼,心裏頭嗤了一聲,所謂的女主也不過如此,現在還提著雞鴨,這和鄉下婦女有什麽區別。


    “棉思啊。”宋勝棉故意停下來,和宋綿思打了個招呼,“你這提著雞鴨是要幹什麽呢?”


    “這和你有什麽關係。”宋綿思壓著心裏頭的恨意,不冷不熱地說道。上輩子和這輩子的仇恨加在一起,她恨不得將宋勝棉碎屍萬段,但她不能這麽做。


    她不能為了宋勝棉這種人,毀了自己的一輩子。


    而且,她還要查出為什麽宋勝棉這麽恨自己,為什麽宋勝棉對將要發生的一切仿佛洞若觀火。


    “棉思,你這是什麽語氣啊。”宋勝棉皺著眉頭,“你難道還記恨之前你高考失敗的事情。可是你高考失敗是個意外,我也沒辦法啊。你總不能因為我考上了大學,而你沒考上,就一直恨我吧。我還是把你當成姐妹的。”


    姐妹?


    宋綿思都要被宋勝棉的無恥惡心吐了。


    什麽姐妹會毀人前程,什麽姐妹會要人性命!


    “大可不必了。”宋綿思淡淡說道,“我沒那樣的福氣有你這樣的好堂姐。”


    她說完這話,上下打量了宋勝棉一番,唇角扯了扯,嫌棄地說道:“宋勝棉,你穿這一身白色毛衣,怎麽不注意幹淨,你那袖子黑的都沒法看了。怎麽?難道北京沒水給你洗毛衣嗎?”


    她嘲諷完就直接離開,一句廢話都不想和宋勝棉多說。


    宋勝棉低頭一看,自己幹淨的毛衣袖子不知幾時早就黑透了,還帶著一股奇怪的惡臭味,她頓時燥得滿臉通紅,急忙進屋子裏把毛衣換下來。


    “媽,你說這宋綿思變了,我本來還不信呢,今天見了果然跟吃了槍藥似的。”宋勝棉滿腹怒火地對柳紅花抱怨,“你們之前怎麽不找個靠譜的人,早早把宋棉思賣到山裏頭去,也省得在我們麵前礙眼了。”


    “你當我們不想啊,可這事哪裏那麽好辦。”柳紅花心裏頭也有怨氣,一說起宋漢文的事,她就想起那天晚上在派出所裏被逼問的場景,心裏頭怪不高興的。


    “事情過了,就不要再說了。”宋紅中皺著眉頭,說道。


    宋勝棉給了宋紅中幾分麵子,岔開話題,環視了下屋子,瞧見屋子裏破舊的模樣時,心裏頭暗暗皺眉,要不是北京沒地方住,她都不想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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