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商量什麽?”林保家愣住了。


    宋綿思道:“這試卷出卷我來出是沒問題,可是我自己可是沒辦法抄那麽多試卷。”


    “原來是這事啊。”林保家一拍腦門,“這沒問題,回頭我找印刷廠印刷就是。”


    “不過,這也得花錢吧。”


    林保家又心疼起錢來了。


    前幾天買磚頭,買沙子,花的錢不少,現在再加一筆印刷錢,林保家是真心疼。


    “這試卷錢咱們讓報考的人來出就是了。”宋綿思毫不猶豫就說道,“咱們過幾天去縣城那邊張貼招工,寫清楚報名時間和地點,然後提醒他們報名的時候帶上三毛錢報名費。”


    ****


    陳蓉蓉是今年年初剛回城的知青。


    她年紀已經不小了,下鄉三年,回來後已經二十二歲。


    本來回城後,陳蓉蓉是挺開心的,畢竟能和家人團聚,也能夠在城裏生活了,鄉下的艱苦生活陳蓉蓉實在是過夠了。可回城後,陳蓉蓉反而不開心了。


    除了剛回來幾天,家裏麵高興,之後的日子,家裏麵的人好像個個都對她的回來很不歡迎。


    她哥哥去年談了個對象,今年打算結婚了,可對象到她們家裏發現他們家她哥哥和她還睡在同一個房間,中間就用一個簾子隔開時,對象頓時變了臉,連午飯也沒吃就走了。


    回頭還托人來說,要想結婚,不說有套房子,怎麽也該有個房間吧。


    這要是結了婚,難道還和小姑子睡同一間房?


    這些話傳來後,陳家的上空便仿佛被烏雲籠罩,陳家就陳蓉蓉的爹有個工作,她媽是沒工作的,指望單位分房多年都沒消息。陳家和其他三戶人家擠在一個小小的院子裏,他們家也就十平米左右大,爹媽的房間小的可憐,陳蓉蓉和他哥的房間放下兩張床,中間就剩一條走道。


    在這個情況下,上哪裏去找新房子?


    陳蓉蓉的爹媽為這事都愁了好多天了,這兒子都快二十八了,好不容易找到個對象,要是吹了,想再找一個也難,而且現在都沒啥人願意幫他們家說親了,一說親問到家裏的情況,一個個連看都不帶看的。所以,必須盡快給兒子和未來兒媳婦安排個房間出來。


    可陳蓉蓉也大了,總不能讓她和爹媽一起睡。


    就算現在把陳蓉蓉嫁出去,那也不急不來啊。


    這事是叫人既頭疼又無奈,而且還不能怪人家姑娘挑剔,人家姑娘不嫌棄他們家裏窮已經夠好了,難道真要叫人家姑娘結婚了還和小姑子睡一間房嗎?


    陳蓉蓉自己也意識到自己成了阻礙哥哥結婚的原因。


    她為這事背地裏沒少抹眼淚,要是她哥對她不好,陳蓉蓉還說可以心安理得,可她哥對她很好,小時候家裏過年包餃子,有肉餡,菜餡的,哥哥都把肉餡的餃子給她。下鄉當知青時,要不是她哥做的活是幹搬運,陳蓉蓉幹不來,她哥寧願把工作給陳蓉蓉,自己下鄉去。


    下鄉三年,年年家裏頭都沒少寄錢寄東西,陳蓉蓉知道,這都是她哥給她寄的。


    她現在恨不得自己沒回城。


    這些日子,她四處找工作,可是含山縣的工作都難找得很。


    今天陳蓉蓉出來,其實是因為家裏麵又提起哥哥結婚的事,她心裏頭難受,不願意在家裏頭呆著,便出來走走。


    走著走著,陳蓉蓉就瞧見前麵縣政府門口圍了一群人。


    陳蓉蓉心裏好奇,走過去就聽見有人說道:“這也太黑心了,報名考試竟然還要錢!”


    報名考試?1


    陳蓉蓉連忙擠進人群之中,她個子高,手長腿長一下子就擠進去了。


    當看見政府布告欄上麵的招工時,陳蓉蓉兩眼睛都快放光了,報名也就三毛錢,還包住!


    陳蓉蓉這時候啥也沒看見,就隻看見包住這兩個字眼了!


    她連忙把那招工地址記下來,又記住上麵的考試範圍,這考試範圍也就是考語文和數學,陳蓉蓉這兩科目都不錯,她心裏頭更加激動起來了。


    其實她原本是想考大學的,可奈何偏科太厲害,語文數學能拿滿分,物理、政治、化學這些加起來都不夠及格分數線的。


    因此,她才會想走招工這條路。


    此時的她壓根沒把三毛錢放在心上,三毛錢聽著多,可如果能考上,那就很劃得來啊!


    再說了,別看剛剛那人抱怨,那純粹是故意說給別人聽的,那人肯定自己也想考試。


    比起買工作那幾百塊,三毛錢簡直是九牛一毛。


    “二狗叔,這磚頭你推到西邊牆角那邊去。”


    宋綿思來給林賀功送飯,就聽見林賀功指揮著陳二狗推磚頭。


    她忍不住笑了,昨天她來,林賀功安排人搬水泥,今天她來,林賀功安排人搬磚,這林賀功混的可以啊。


    重修榨油廠的事,大隊裏沒交給旁人,讓各家都出了個壯丁出來幫忙,一天給八毛錢,不包飯。


    這活還不少人搶呢。


    “吃飯了。”宋綿思衝林賀功說道。


    林賀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轉過頭來,露出一個笑容,“嫂子。”


    在榨油廠裏隨便擺了張桌子,宋綿思把籃子裏麵的飯菜拿了出來。因為林賀功幹的都是苦力活,所以宋綿思這些天都是蒸包子,包子這東西管飽。


    她的手藝是不如林賀功的好,可怎麽做包子還是知道的。


    除了蒸包子,她還炒了一道香椿炒蛋、一道臘肉。


    一路過來,上麵蓋著棉布,包子和菜都熱騰騰的。


    林賀功也實在餓狠了,捧著包子兩口下去就解決一個,宋綿思忙拿出水壺給他倒了杯水,免得他噎著。


    等吃完飯後,宋綿思才問道:“這些天怎麽看見你在指揮他們幹活啊?”


    “這是保家叔安排的。”林賀功喝著水,說道。


    宋綿思詫異了下,又有些高興,林保家這人是很公事公辦,這麽多人他沒吩咐別人,就吩咐林賀功去指揮別人,可見林賀功是有本事的。


    “你這指揮人,人能聽你的啊?”宋綿思打趣著問道。


    這裏幹活的人哪個不比林賀功歲數大。


    林賀功靦腆地笑了下,語氣卻是有幾分自信,“嫂子,您還別瞧不起人。我能指揮他們幹活,那是因為我比他們想得仔細。就比如那磚頭,他們原來放的地方人來人往,要是不仔細留神,保不齊就撞到了,那些磚頭碎了就不好用。所以我才讓他們搬到牆角那邊。這樣一來,既不會撞到磚頭,修的時候也方便些。”


    宋綿思聽著不住點頭,臉上流露出幾分欣慰的神色。


    林賀功果然想的仔細,怪不得林保家安排他來指揮呢。


    這本事,要是擱在後世,那就是個合格的工頭啊。


    她想到這裏,隱隱約約感覺捕捉到什麽,可靈感轉瞬消逝,宋綿思也隻好作罷。


    她對林賀功說道:“我沒瞧不起你,你好好幹,回頭嫂子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哥哥,你哥哥肯定高興。”


    得了宋綿思的肯定,林賀功心裏麵跟吃了蜜似的。


    其實,去年林賀成娶宋綿思的時候,林賀功是反對的。因為林賀成早就把他娶宋綿思的原因告訴他們兄妹,林賀功那時候和宋綿思也就是小時候有陣子來往比較多,長大了後宋綿思忙於學業,關係就淡了不少。林賀功自然記得宋綿思的恩情,但他寧可一起想辦法還恩情,也願意林賀成為了宋綿思這麽犧牲自己的幸福。


    林賀功知道他哥為了他們兩兄妹已經付出了很多。


    當年,部隊那邊看上了林賀成的身手,要把林賀成要到部隊那邊去。


    陳梅香死活不答應,甚至還撒潑耍無賴,拿林賀功和林糖兄妹威脅林賀成。林賀成為了安撫陳梅香,主動要求上繳每個月工資的三分之一,而且還把補貼、獎金都打給陳梅香。這才讓陳梅香鬆口答應讓林賀成去部隊,並且願意照顧林賀功兄妹。


    為了他們,林賀成已經犧牲不少。


    林賀功就盼望將來的嫂子能夠給哥哥幸福,他們兄妹已經拖累了他哥,好不容易他們長大了,他哥的擔子能減輕了,又怎會願意看見他哥多了一個負擔。


    可是這半年多來,宋綿思的表現徹底讓林賀功改觀了。


    他的嫂子年紀雖然小,可是胸中有丘壑,眼裏有光芒,短短不到一年,她不但改變了他們兄妹的情況,還即將改變這個東山大隊。


    林賀功如今早已將宋綿思看做親嫂子了。


    就盼著林賀成早日能真正把宋綿思娶進家門。


    榨油廠重修得熱火朝天,另外一邊,考生們也在埋頭準備考試。


    報名時間是月底,考試時間就在三月初三,距離考試時間還有十天不到,眾人恨不得把一分鍾掰成兩分鍾花。


    宋家和林家也不例外。


    宋有成和林向南這兩個難兄難弟背地裏都偷偷準備起考試的事情來。


    他們兩的學曆不高,但也有初中水平。


    宋有成更是下了狠功夫,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先前做生意那會兒掙錢來得太輕鬆,宋有成已經習慣了,如今猛地打回原形,得天不亮就扛著鋤頭下田犁地,辛苦到一年才掙了不到一百,宋有成吃不了這苦。


    這招工就是他眼下唯一能抓住的機會。


    為了這事,宋有成頭一回這麽努力學習,每天四五點就起床,拿出他姐留下來的課本苦讀,一直讀到天黑了還點了燈看數學書呢。


    林向南也不例外,他這人也是好吃懶做的,而且貪圖工人這工作說出去好聽,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不過,這哥倆背地裏苦學,碰上麵後卻都裝起來了。


    “向南啊,這榨油廠在咱們大隊招三個人,你不打算去試試?”宋有成叼著根狗尾巴草,手上扒著剛烤好的地瓜,隨口一般問道。


    如果不是他拿眼角的餘光打量著林向南的反應,那他的表情還有幾分可信。


    林向南心裏生出幾分警惕,這宋有成問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他想去考?


    “試什麽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和宋綿思他們有仇,我怎麽可能去榨油廠工作?就算是請我去,我也不去!”


    林向南揚起下巴,一副傲慢的語氣。


    “好,夠爺們!”宋有成對林向南豎起大拇指,“我就說你不會那麽沒骨氣去捧那宋綿思的臭腳。什麽榨油廠,咱們不在乎。”


    “聽你這話的口氣,你也不打算去考?”林向南試探地問道。


    宋有成哼了一聲,“考什麽啊,我們家也和宋綿思有仇,我也不去幹這沒骨氣的事。再說了,要我說,那榨油廠說不準都開不起來呢。”


    “對,我也是這麽想。”林向南高興地說道。


    兩人默契地想到,他要是不去,自己可就少了一個競爭對手了。


    至於什麽骨氣,什麽捧臭腳,能端上鐵飯碗,當上工人,別說捧臭腳了,就是去□□,他們也願意啊。


    骨氣,骨氣能當飯吃嗎?


    這對塑料兄弟互相裝了一番氣節,回頭回家後立即拿出書來複習。


    月底報名的時候,兩個人還偷偷摸摸地去報了名。


    直到三月初三這天,兩人在縣城高中門口碰麵,場麵頓時尷尬了。


    “你,你也來考試啊?”宋有成臉上浮現出尷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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