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公社的領導都很有雄心壯誌,因此,少不了互相別苗頭。


    有時候,是東風公社的年收入壓過了紅星公社,也有時候,是紅星公社的畝產量高於東風公社。


    總之,宋書記和劉義亮兩個人就好比諸葛亮和周瑜,是既生瑜何生亮。


    至於誰是周瑜,誰是諸葛亮,就不好說了。


    “我們公社能有什麽啊,還不是老樣子。倒是你們公社,聽說辦了個榨油廠,怎麽樣了?”劉義亮笑著問道,語氣平和,但話語裏卻暗含著試探。


    一提到榨油廠,宋書記心裏頭別提多得意。


    可他這人壞啊,純心要看劉義亮笑話,故意拉下臉,道:“這和你有什麽關係,你問什麽問啊。”


    說完這話,他大闊步走入政府大院裏麵去,把劉義亮拋在後麵。


    “這老宋是怎麽了?”旁邊一個人問道。


    劉義亮心中一樂,這要是榨油廠成績好,老宋能是這表情,肯定是砸了,他故意咳嗽了一聲,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問了下榨油廠,他就給我使臉色。”


    “怕不是榨油廠有問題吧?”那人擔心地說道。


    劉義亮擺擺手,“不好說。行了,咱們也別說了,進去開會吧。”


    縣政府的會議總是比較冗長,沒有三個小時是聽不到結束的尾音的。


    劉縣長總結道:“這個月大家做的都很不錯,除了有個別公社比較疏忽大意,這個時間點還沒召集底下大隊準備買化肥的事以外,基本上沒什麽問題。希望大家夥再接再厲,多往鄉下走走,看看老百姓需要什麽。眼看著農忙又要來了,得為老百姓盡快解決問題才是。”


    “是。”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眼看會議就要散了,劉義亮突然出聲說道:“縣長,今兒個咱們匯報了這麽多,可宋書記還沒匯報他們公社那榨油廠的情況呢。”


    他臉上帶著笑,看向宋書記,“老宋,你們公社那榨油廠,可是蠍子拉屎——獨一份,有什麽成績可不能藏著掖著,拿出來讓我們學習學習啊。要是辦得好,回頭我們還得跟你取取經。”


    眾人不由得朝宋書記看去。


    有人打圓場:“老劉,今兒個老宋也沒準備,等改天吧。”


    劉義亮這看熱鬧的心態,哪個看不出來?


    “別啊,改天要等到什麽時候,難得今天這麽人齊,我看讓老宋說說也不費什麽事。”也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


    說來說去,都是這榨油廠。


    這榨油廠開在東風公社,哪個書記不眼紅。


    如果這榨油廠辦得好,那就是鐵板釘釘的政績,劉縣長歲數大了,沒幾年就得退了,這幾個公社的書記哪個沒點兒心思,本來大家都是同一起跑線,誰能願意看見宋書記搶跑啊。


    宋書記看向劉縣長。


    劉縣長清了清嗓子,“老宋,那你就說幾句吧。”


    “成,那我就獻醜了。”宋書記坦然地站起身來,他理了理手上的筆記,道:“我們這榨油廠開辦了一個月,總共能銷售出了三千五百八十八斤四兩菜籽油,利潤高達一千七百九十四元兩毛,這個成績呢,雖然還遠遠不夠,可我們榨油廠的工人會繼續努力,爭取下個月破二千。”


    宋書記的話音落地,整個辦公室安靜了下來。


    劉義亮掏了掏耳朵,“老宋,你說掙了多少啊?”


    “也沒多少,就一千七百多。”宋書記看似謙虛,實則凡爾賽地說道。


    就一千七百多?!


    劉義亮等人都想把鞋子脫了,拍在宋書記臉上,這炫耀也不是這麽炫耀的,他們管著公社,下麵好幾個大隊,一年到頭能掙個三千都算是有政績了。


    這一個榨油廠一個月就掙了有些公社一年的錢,這成績還不夠,怕不是要上天!


    “老宋,賬冊帶來了嘛?”劉縣長壓下臉上的疑惑,沉聲問道。


    “都帶來了。”宋書記道,他把賬冊遞給了劉縣長。


    劉縣長一一翻看,下麵眾人神色格外精彩,有恨不得劉縣長能看出賬目作假的,也有純粹隻是不敢相信的。


    看完賬冊,劉縣長神色很是複雜啊,他既是欣慰又有些驚訝,這成績好嗎?太好了!好到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一個小小的榨油廠,一個月掙一千多。


    若是這廠子再大一些,那豈不是一個月能掙一萬多?


    這都快趕上紡織廠了。


    “明天安排個報紙采訪,咱們去東山大隊瞧瞧。”劉縣長合上賬冊,語氣平靜。


    可所有人都知道,宋宏光要了不得了。


    有這樣的政績,這縣長的位置基本上是板上釘釘。


    會議散了後,宋宏光走到了劉縣長,語氣有些不好意思,“縣長啊,是這樣的,這回來之前,我和那榨油廠的宋廠長拍胸口保證給她們爭取些福利,可是我這……”


    劉縣長看宋宏光這為難的表情,不但不生氣反而還笑了,“你個老宋,事都沒辦成呢,話就說出去了,你可有些不穩重。”


    “是,是,領導批評的是。我還有的是和領導您學習的呢。”宋宏光謙虛地說道。


    劉縣長心裏頭頓時舒坦了,他點了下頭,“行了,你話都說出去了,我還能不替你著想。我讓紡織廠明天給榨油廠那邊送幾套衣服去,成不成?”


    “那感情太好了。”宋宏光道,“誰不知道咱們紡織廠的手藝那是頂呱呱。”


    劉縣長笑了笑,雖然沒說什麽,可剛才眉眼間的鬱氣消散了。


    這劉縣長雖然公正廉潔,可也是人啊。這眼看沒幾年就要退休,宋書記又辦出這麽好的成績出來,他要說心裏頭沒點兒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宋宏光用一點兒小小的示弱手段再加上幾句吹捧的話,就讓劉縣長心裏頭舒坦了。


    別的不說,紡織廠可是當初劉縣長升任縣長的政績,宋宏光提到這紡織廠,劉縣長心裏能不高興嗎?


    他這一高興,宋宏光自然也就放心了。


    “領導們都要來?”林保家的煙險些都燙到自己手指,他慌忙把煙給撳滅了,有些手腳無措,“這麽多領導,還有報紙,我們要準備什麽啊?”


    “這你們看著辦就行。”宋書記說道,“反正領導主要是去視察那個榨油廠的。”


    林保家心裏無奈,看著辦,哪裏真的能看著辦呢?


    得,這事還是回去找林家思和宋綿思商量商量吧。


    “對了,還有一件事,明天紡織廠那邊會送些衣服過來,你回去的時候把這好消息告訴下小宋。”宋書記突然想起這事,連忙說道。


    林保家點了下頭,馬不停蹄地去找宋綿思,先說了好消息,再說了要準備的事情。


    宋綿思隨口說道:“這有什麽。咱們大不了就是讓人把路弄幹淨點兒,再安排幾個學生來獻花,夾道歡迎就是了。”


    林保家眨了下眼睛,拍了下自己腦袋,“我怎麽沒想到呢?這主意好,還不費錢?咱們就讓那些小孩子拿油菜花去獻花就是了。”


    宋綿思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她以為自己已經夠摳門了,沒想到林保家技高一籌啊。


    “怎麽?這主意不成?”林保家有些遲疑。


    “不,這主意好極了。”宋綿思豎起大拇指,“我都想不出這麽好的主意。油菜花也是花啊,而且還應景,咱們的榨油廠還是靠這油菜花裏的油菜籽才能開的。書記,您這主意一箭三雕。”


    宋綿思的話把林保家誇得飄飄然。


    他頓時坐不住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把這件事落實下來。


    “我這就去準備這事。”林保家說完這話,一陣風似的跑了。


    宋綿思覺得他們這工廠上下的人走路簡直跟帶風似的,一個個動作飛快,手腳利索,更重要的是幹勁十足。


    “芳菲!”瞥見外麵趙芳菲走過,宋綿思連忙喊住她。


    “廠長,有什麽事嗎?”趙芳菲推開門,問道。


    “有幾個好消息你去告訴大家,明天縣長和其他公社領導都要來視察咱們榨油廠,而且還會有記者來采訪拍攝,”宋棉思說到這裏,頓了頓,想起趙芳菲就是紡織廠的人,不知道明天來的人會不會和趙芳菲有過節。


    “是不是還有什麽事?”趙芳菲看出宋綿思的遲疑來了。


    宋綿思咳嗽一聲,“還有就是明天紡織廠要來給咱們送衣服,這是縣城裏麵給咱們的福利。”


    趙芳菲哦了一聲,笑道:“那不是很好。咱們可以省了一筆買衣服的錢了。”


    見她這模樣,顯然是把紡織廠徹底放下,宋綿思便放心了,笑著調侃道:“可不是,這福利可是咱們榨油廠獨有的,你回去跟大家說一聲,讓大家高興高興。”


    “好。”趙芳菲立即答應下來。


    領導即將到來、上報紙和發衣裳這三個好消息讓整個榨油廠的人一整天都興奮不已。


    第二天的時候,也是天公作美,天朗氣清,涼風吹拂。


    油菜花在地裏麵輕輕搖擺著身姿,樹枝上冒出淺綠的嫩葉來。


    當劉縣長等人到達時,就感受到了東山大隊的熱情,小學生們打扮的幹幹淨淨,一一給領導們獻上油菜花,這一幕被跟來的張記者哢嚓一聲拍攝了下來。


    張記者心裏頭暗暗叫妙,真不知道是誰想出這樣的好主意,竟然能想到給領導們獻上油菜花。


    “縣長,這就是我們的榨油廠,過去一個月裏,我們榨油廠上下工人在領導的帶領下,勤奮努力,幹出了不菲的成績。”宋宏光語氣帶著幾分自豪對劉縣長介紹道。


    宋綿思笑著走了上來。


    “劉縣長,我代表榨油廠全體職工和東山大隊的老百姓歡迎諸位領導蒞臨指導。”


    “宋廠長年紀輕,這工作辦得卻很不錯。”劉縣長中肯地誇獎了一句。


    旁邊林愛國等人激動的滿臉通紅,都與有榮焉。


    宋綿思親自帶領眾人參觀了整個榨油廠,並且在提到小窗口的時候著重表揚了趙芳菲。


    “這小窗口的主意好啊,方便老百姓。咱們這油菜籽是取之於民,這菜籽油自然就得用之於民。”劉縣長笑著點了點頭,顯然很讚同趙芳菲的主意。


    趙芳菲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有些羞澀,又有些自豪。


    等參觀完畢後,恰巧紡織廠的人來了。


    這紡織廠來的人還不是別人,正是一個先前在紡織廠裏麵帶頭排擠趙芳菲的男同誌許學文。


    許學文這人,本事不大,心眼可小。


    他沒少受王鵬飛欺負,王鵬飛父子被抓了後,許學文就猖狂了起來,在工廠裏辱罵王鵬飛父子來出氣,這本也無可厚非,可他卻把手伸到趙芳菲身上,經常帶頭嘲諷趙芳菲,甚至還故意為難趙芳菲,比如在發放福利的時候,他身為後勤部的副主任,就故意不把福利給趙芳菲,還惡意地說到,某些人對象做了那些醜事,還敢要廠子裏的福利,簡直臭不要臉。


    趙芳菲好幾次都被氣哭。


    許學文是廢了好一番勁才爭取到來給榨油廠送福利的機會。


    他知道這次領導下鄉會被記者采訪,是純心利用這次機會來出名。


    可他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看見趙芳菲,而且趙芳菲還是榨油廠的副廠長。


    “許同誌,多謝你們紡織廠送來的衣服。”趙芳菲神色從容自然,仿佛先前的糾紛不曾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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