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芳菲怔了怔。


    她感覺腦海裏隱約有一道靈光閃過。


    錢秀紅見趙芳菲神色不對,卻誤以為是她不答應,連忙道:“我也就是隨口一說,要是不方便那就算了。”


    “不,不是。”趙芳菲眼睛大亮,她抓住錢秀紅的手,激動道:“大嫂,你可幫了我大忙了!這事我答應了,你要幾瓶?”


    “三、三瓶。”錢秀紅聲音都有些哆嗦,這求人辦事還能幫忙?她們家小姑沒問題吧?


    錢秀紅膽戰心驚地看向趙良剛和宋慧榮。


    夫妻倆也是一臉懵逼。


    當天晚上,趙芳菲在自己房間裏麵琢磨著這件事的時候,趙良剛和宋慧榮來了,宋慧榮端著一個碗走了進來,見趙芳菲在書桌旁邊埋頭寫東西,她放柔了聲音,“閨女,別寫了,先喝東西。”


    “是啊,喝了再寫。”趙良剛說道。


    “爹、媽,我現在在忙,我不喝,你們自己喝吧。”趙芳菲這會子靈感充沛,她生怕漏過一個靈感,連頭也不抬。


    “閨女,你聽話。”見趙芳菲這認真的模樣,宋慧榮心裏頭越發著急了。


    趙芳菲這模樣,在宋慧榮眼裏看來就是中邪了。


    肯定是受剛才的打擊太大了!


    聽見這話,趙芳菲才抬起頭來,她無奈地說道:“我們不才剛剛吃完飯,您給我喝什麽啊?”


    “反正是好東西,你喝就是了。”宋慧榮說道。


    趙芳菲見宋慧榮和趙良剛兩個人都是一副非要親眼看她喝完才肯走的樣子,隻好放下鋼筆,接過碗,看見裏麵一堆灰燼,她愣了下,“這,這不會是符水吧?”


    “就是符水,特別靈,你快喝了。”宋慧榮催促道。


    趙芳菲一臉無語迪看向她媽,“媽,首先呢,咱們現在講科學,這符咒這種迷信的東西哪裏能信,其次,我是出什麽事了,得喝這東西?”


    “你還說你別出事,剛才你大嫂讓你幫忙買油,你反倒謝謝她,這不是中邪了,又是什麽?”趙良剛語氣果斷地說道。


    趙芳菲一聽,拍了下額頭,哭笑不得,原來是這個緣故,她說她媽怎麽好端端的給她喝這玩意,感情是覺得她的反應有問題,她把碗放下,“爹,媽,我沒事。是我從大嫂的話裏麵想到主意,所以才感謝她。”


    “主意?”宋慧榮詫異地和趙良剛對視一眼,夫妻倆兩臉懵逼。


    剛剛錢秀紅說話的時候,他們就在外麵,也沒聽到什麽主意啊。


    “是這樣的,”趙芳菲站起來,把二老按在床邊坐下,道:“我想過了,這榨油廠能不能下來呢,他謝廣平一個人說了不算,咱們得發動群眾。現在我們榨油廠的菜籽油不是很搶手嗎?我們願意用菜籽油來代付一部分的機器錢,你們機械廠可以選擇拿這油當做福利發給工人也行,算成錢賣給工人也可以。反正這油橫豎是不會砸在手上的。爹,您覺得這主意能不能成?”


    趙良剛皺著眉,思索了片刻,本來乍聽之下這主意是有些歪,可是仔細想想好像也不賴,如今老百姓日子好起來,頭一個改善的就是飲食,而油水缺乏則是至關重要的,尤其是工人們,一天天幹粗重活,就得吃點兒帶油水的,要是廠子能幫工人解決這個問題,說不定反倒是件好事。


    “這主意可以。”趙良剛點頭,臉上露出幾分讚許,但他不想讓趙芳菲太過驕傲,對於趙芳菲來說,這個年紀當上副廠長,要是心高氣傲起來,日後做出什麽錯事,那可就得不償失,所以他故意說道:“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工人能答應,可是像副廠長那邊的人,卻還是會反對。”


    聽見這話,趙芳菲不但沒露出煩惱的神色,反而還笑了。


    她勾起唇角,笑道:“爹,這我也想到了。”


    “你想到了?”趙良剛一愣,他起了興趣,“你想到什麽主意了?”


    “是這麽回事。”趙芳菲氣定神閑,“我們廠子打算加一台榨油機後,就要再擴招一批工人,您覺得這榨油廠工人的崗位能不能讓謝廣平那邊的人倒過來支持咱們?”


    趙良剛皺了下眉頭,有些遲疑,“你是說把那些崗位名額給謝廣平那邊的人?”


    “不。”趙芳菲連連搖頭,“我的意思是讓他們知道有這件事,這就足夠了。”


    “這能行嗎?”趙良剛眉頭皺的更深,一個崗位的確能夠讓謝廣平那邊的人倒過來支持他們,可是一個考取崗位的機會,卻未必能打動人心。


    “能不能行,得看您和我配合唱一出戲。”趙芳菲壓低聲音小聲地說了一番話。


    趙良剛臉色漸漸露出興趣來,他深深地看了趙芳菲一眼,感覺自己女兒的成長有些讓他側目,這主意,要是先前,他都不敢相信是他女兒能想出來的。


    三天後,趙良剛在機械廠會議裏提起榨油廠要再買一台榨油機的事情。


    果不其然,他剛開口,謝廣平就立刻表示反對。


    謝廣平把水杯放下,高聲道:“趙廠長,您這就有些過分了。先前您讓榨油廠分期付款買下一台榨油機也就算了,如今以前的榨油機還沒把錢還完呢,就又要再買一台了。這是不是有些得寸進尺了?”


    趙良剛眉頭皺起,氣度威嚴,“謝副廠長,這分期的又不隻是榨油廠一家,咱們廠子合作的其他單位也有先下訂金,年底再給尾款的情況,怎麽其他單位能行,輪到榨油廠就不行。這榨油廠的生意挺火的,咱們根本不用擔心他們還不起錢。”


    “既然還得起錢,那就讓他們先把之前那台榨油機的錢還了再說。”謝廣平絲毫不給趙良剛麵子,不客氣地說道。


    “你這就蠻不講理了。合同上都寫的明明白白,現在讓他們提前還錢,這不是為難人家?”趙良剛氣憤地一拍桌子,太陽穴青筋凸起,一副氣得不輕的樣子。


    眾人連忙打圓場。


    廠子裏的黨委書記劉蘭香說道:“好了,你們兩位都別發火,大家都是為了廠子著想,咱們求同存異,沒必要吵架,是不是?”


    “這話你和他說。”謝廣平抱著手臂,“這麽幫著人家榨油廠,不定拿了什麽好處。”


    “你說什麽!”趙良剛本來是在演戲,聽見謝廣平這話,一下子真氣著了,他拿好處,他拿了什麽好處,這麽多年,他在工廠裏兢兢業業,多少人拿真金白銀來賄賂他,他都沒鬆過口,但凡他要是肯鬆口一回,趙芳菲何必跑到隔壁縣城裏去?


    這回榨油廠買榨油機的事,趙良剛固然是有心幫女兒,可他完全沒讓廠子裏損失一筆利益,甚至還給廠子爭取了好些福利,比如先前清明節,趙良剛就跟榨油廠買了好些菜籽油作為工人的福利,那些菜籽油都是以成本價賣給他們的,這要不是趙良剛豁出去麵子,能要到這些福利?!


    “你說話可得有證據,你要是覺得我拿好處了,你去舉報我,我絕對沒有二話!”


    謝廣平一聽這話,神色有些色厲內荏了,他要是真有證據,哪裏還會在這裏呆著,早就去縣政府那裏舉報去了,不過,謝廣平到這時候還硬著嘴巴,“誰知道你什麽心思,總之,這事就是不成。他們要想買榨油機,那就得把前後兩部榨油機的錢都給了。”


    “好,好。”趙良剛冷笑,他看向劉蘭香那些人,“你們的意思呢?”


    劉蘭香一群人都是謝廣平這邊的,自然都附和謝廣平。


    趙良剛不是沒有支持者,但是這種事,不能拿到多數人支持,那就沒辦法通過。


    他點頭,“好,我可算是明白了,你們別後悔就成。散會!”


    會議一散,謝廣平得意洋洋地看了趙良剛一眼,直接轉身走人,他那邊的人也跟著走了。


    生產部主任陳航朝對趙良剛說道:“老趙,你別也太往心裏頭去,這事要是不成,讓榨油廠那邊想想辦法,湊夠錢來買也是一樣的。”


    “老陳,這兩台榨油機多少錢,你比我心裏更清楚,這哪個廠子能一口氣拿出這麽多錢?”沒了謝廣平那些人,趙良剛反而表現的很是冷靜,或許他剛才表現出來的憤怒更多的是演出來的。


    能當廠長這麽多年,趙良剛要沒點兒手段,那早就被謝廣平弄下來了。


    “話是這麽說,可現在他們那邊反對,這事沒辦法通過。”陳航朝也很無奈。


    可是規矩就是規矩。


    趙良剛深深地歎了口氣,“虧我還給咱們廠子裏爭取來了福利。現在看來,這些福利怕是要作廢了。”


    “啥福利?”陳航朝起了好奇心,趙良剛隨口說道:“就是讓他們榨油廠用菜籽油來還錢,這樣一來,咱們工廠的員工可就不愁沒油吃了,而且說句心裏話,我這也是替工人們著想,現在黑市那菜籽油價格翻了多少,要是他們拿出去賣,不也能掙點兒錢,改善改善家裏麵。”


    陳航朝一下子愣住了,他拍了下大腿,心痛不已地說道,“老趙,這事你剛剛怎麽不早說?”


    “人家也沒給我機會說啊,再說了,就算說出來,你說謝廣平他們那些人會改變主意嗎?”趙良剛反問道。


    陳航朝不得不承認趙良剛的話有道理。


    謝廣平是純心給趙良剛添堵,所以即便趙良剛給工人們爭取多少福利,那也是白瞎。


    可是陳航朝心痛啊。


    他家的人比趙良剛多,四個兒子三個女兒,現在都結婚了,陳航朝家裏可謂是子孫滿堂,光是孫子孫女十個了,也就是現在上頭開始說要計劃生育,倡導少生優生,隻剩一個好,否則他今年怕是要再添幾個孫子孫女了。


    這人丁興旺本來是好事,可是孩子一多,吃喝拉撒每樣都得要錢。


    他們家現在還沒分家呢,先前陳航朝帶回家幾瓶菜籽油,孫子孫女們吃了都說這油香,可人多東西消耗得就快,沒一個月呢,幾瓶菜籽油就吃沒了。


    這陣子,孩子們天天鬧要菜籽油炒的菜。


    陳航朝舍得花錢,可也耗不住沒地方買。


    如今好不容易有個便宜買油的機會,就被謝廣平這些存著自己心思的人給壞了。


    陳航朝回家的時候都拉長了老臉。


    “這是怎麽了?”他媳婦拿過他手上的公文包,對他問道:“回到家就拉長老臉。”


    “還不是榨油廠那事。”陳航朝喝了口水,道:“本來廠長都和榨油廠談好,讓榨油廠用菜籽油來還部分機器的錢,現在菜籽油多難買啊,那謝廣平一句話,咱們工人的福利全都沒了。”


    “這不是胡鬧嗎?”陳航朝的大兒子陳世良皺著眉頭,不悅地說道,“他就算是副廠長,也不能不在乎咱們工人的福利啊。”


    “可不是,可人家仗著他是副廠長,愣是不肯點頭答應這件事,你說,這件事給鬧得。人家榨油廠又不是不給錢,再說了,也不是他們廠子分期付款,咱們縣城肥皂廠不也欠錢呢,也沒見他謝廣平跑上門去把錢要回來!”陳航朝氣憤不平地說道。


    一家子也都忍不住生起氣來。


    第二天上班,他們家人就把這事說給了旁人聽,這下子可捅了馬蜂窩了。


    先前清明節那會的菜籽油大家吃了後都覺得不錯,這菜籽油氣味重,可是香啊,平日裏沒辦法買到還隻能說是自認倒黴,可現在是有機會卻被領導給拒絕了,這謝副廠長分明是不把他們工人放在眼裏。


    謝廣平今天一到廠裏,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對頭。


    平日裏大家看到他都會喊一聲謝廠長,可今天,好些人看到他都把頭低了下去,就跟沒瞧見他似的。


    他心裏頭揣著疑惑,有些不明情況,走入辦公室,沒多久工廠的黨委書記劉蘭香就來了。


    “謝廠長,你可算是來了,出事了。”劉蘭香滿臉著急的神色,進來後也顧不得避險,把門給關上。


    “出啥事了?”謝廣平疑惑問道,“我怎麽感覺今天大家看到我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啊?”


    “那可不,現在廠子裏麵都在傳,說人家榨油廠願意用菜籽油來支付榨油機的部分錢,這價格還比市麵上便宜,趙廠長打算拿這給工人當福利賣給工人,可你一句話,就把這事給砸了。你說,那些工人能看你順眼嗎?”劉蘭香沒好氣地說道,這要不是她是謝廣平這邊的,也得有意見。


    誰家現在不愁沒油啊。


    好好的一個機會,就這麽沒了,能不心疼?!


    謝廣平瞪大眼睛,“這事昨天趙良剛可沒提。”


    “他是沒提,給咱們留著個坑呢。”劉蘭香說道,“你得想想辦法,不然工人來提意見,我們這邊也難做人。”


    謝廣平眉頭緊皺,故作平靜地舒展開眉頭,“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回頭我再找你。”


    “那你趕緊想想辦法。”劉蘭香說道。


    劉蘭香出去後,謝廣平的臉色就沉了下來,他手握成拳,背在身後,在辦公室裏麵來回踱步,心裏頭已經不知道將趙良剛罵了多少回了。


    這該死的趙良剛,昨天沒提這事,分明就是要害他!


    好,這事他倒是要和趙良剛杠上。


    要是能讓榨油廠的這筆生意通過,他和趙良剛姓!


    謝廣平決定把這件事冷處理,對於這種事情,如果召開什麽大會,工人們反而要鬧事,到那時候,情況控製不住,反而是有利於趙良剛。


    他拿定主意後,去和劉蘭香等人商量,讓他們無論怎樣都不準鬆口。


    然而,謝廣平沒想到的是,已經有人在磨刀霍霍,準備挖牆頭了。


    次日早上,趙芳菲請了假,穿的光鮮亮麗,上麵是一件的確良襯衣,下麵是一條碎花裙子,臉上擦了粉,腳上穿著小皮鞋,當她拿著飯盒來的時候,工廠裏麵看見她的人都有些不敢認這就是趙芳菲。


    “小趙?”劉蘭香遲疑地喊了一聲,叫趙芳菲停下腳步,才敢相信這就是她記憶中那個灰撲撲不起眼的趙廠長家的小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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