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了個日子,宋綿思就把自己卸任和趙芳菲接任廠長的事通知了工廠的工人。


    陳蓉蓉等人都很舍不得,幾個小姑娘更是一下紅了眼睛。


    “哭什麽啊,我這又不是走了。我還在大隊裏,你們平時要是想我,就到我們家來,我親自下廚招呼你們。”宋綿思不喜歡感傷的氣氛,笑著調侃道:“就是我廚藝不好,你們可別嫌棄。”


    姑娘們破涕為笑。


    許欣欣道:“廠長,我們一定會去看您的。”


    宋綿思微微頷首,笑著把趙芳菲拉到眾人麵前,“以後呢,芳菲就是你們的廠長了,她是什麽人,我想我也不用多介紹。總之,我希望大家繼續保持先前的熱情,積極配合芳菲,把咱們榨油廠辦得越來越好。”


    “是,廠長。”眾人激動地說道。


    傍晚時分,宋綿思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家。


    她剛騎著洋車子要離開,身後就傳來一聲喊聲:“廠長。”


    宋綿思握緊刹車,回頭一看,趙芳菲和陳蓉蓉抱著一個袋子跑了過來,他們身後是榨油廠的所有人。


    “廠長,我們也沒什麽東西好送您的,下午的時候我們偷偷包了粽子,取個高中的意頭,希望您高考能考中大學。”陳蓉蓉結結巴巴地說道,她臉頰紅撲撲的,眼睛裏飽含著感激的神色。


    看著這袋子粽子,宋綿思隻覺得心裏麵一瞬間仿佛裝滿了什麽東西。


    她接過袋子,聲音沙啞,“謝謝。”


    一袋普通的粽子對宋綿思來說,卻比什麽都更為重要,因為這是陳蓉蓉他們對她的肯定。


    這些日子來,在榨油廠廠長這個位置上,宋綿思看似從容,可心裏深處未嚐沒有過擔心和焦慮,不同於先前的小打小鬧,這回的工廠生意可不小,稍有不慎,就可能賠光了老百姓借的錢。


    但是現在,看著這袋子粽子,她突然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小粽子情意深重。


    就如同一封薄薄的信,對於林賀成來說,也是意義重大。


    林賀成收到宋綿思的信後,心中的石頭總算是落地。


    這封信裏麵,宋綿思雖然隻字不提情愛二字,可是,林賀成卻從這字裏行間看出了宋綿思那若有似無的愛意。


    收到信的那個晚上,林賀成做了個夢。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的身下濕了,昨晚上那個旖旎的夢仿佛還近在眼前,林賀成偷偷洗了床單,心裏頭決定自己要當一個禽/獸。


    若是在以前,他還能夠欺騙自己去放手,讓宋綿思去選擇其他適合她的男人。


    可是,這一年來,宋綿思的一舉一動,她的用心,她的真誠和坦蕩,都叫林賀成無法阻擋。天下間有哪個男人能夠拒絕自己暗戀多年的女人的情意。


    他做了一個決定,打算假戲真做。


    做了決定後的林賀成找來了小劉。


    “小劉啊。”林賀成拍了拍桌子,語氣溫和,“坐。”


    一股寒意從小劉的腳後跟竄到了後腦勺,他隻覺得毛骨悚然,這個天天“殘暴”,被老兵們稱為“魔鬼”的男人竟然對他這麽溫和,小劉感覺自己的死期似乎要到了。


    “我就不坐了,團長,我站著就行。”小劉的聲音都打著顫。


    “哎,你客氣什麽,你坐下來吧。”林賀成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春風和煦一般的笑容。


    小劉這時候的感受比見鬼好不了多少,“團長,您有什麽話直說就行,是不是我做錯什麽了?”


    “坐下!”林賀成喝道。


    啪的一聲,小劉一屁股在林賀成麵前的椅子上坐下,身體的反應比腦子更快。


    “這不就結了。”林賀成又恢複了溫和的表情,小劉都快哭了,他們團長終於瘋了嗎?


    “小劉先前我問你我,我朋友的事你說的挺好的,今天我再來幫我朋友谘詢你幾個問題。”林賀成語氣輕鬆,神采飄逸。


    小劉一聽是這事,心裏頭長舒出一口氣,他道:“原來是您”他話語剛落,就瞧見林賀成不冷不熱地瞥了他一眼,小劉話鋒一轉,“您朋友要問問題啊,那您隻管問。”


    “是這樣的。”林賀成說道,“我朋友那對象已經原諒他了。但是我朋友呢,想要和他對象再發展進一步關係,你覺得我朋友該怎麽做呢?”


    “這個嘛。”小劉撓了撓後腦勺,“不如送些禮物,怎麽樣?”


    “那送什麽禮物好?”林賀成有些心動,追問道。


    小劉眼前一黑,他清了清嗓子,遲疑道:“要不送些特別的禮物,能體現您朋友心意的。”


    “有點道理。”林賀成微微頷首。


    小劉如釋重負,試探地問道:“那團長,我能走了嘛?”


    “可以,你走吧。”林賀成擺擺手,小劉腳底抹油似的跑了。


    數天之後,小劉替林賀成出去寄信,他掂量了下手上的東西,發現裏麵有些厚度,可又摸不出是什麽東西,他滿腹疑惑,不知道林賀成到底給他對象寄了什麽禮物。


    此時的宋棉思埋頭在學習當中。


    七月十五,高考的日子到了。


    這一天早上,林賀功和林糖都送了宋綿思去考試。


    第一天考試的內容是語文和地理,上午是語文,下午是地理,這兩個科目對於宋綿思來說,都沒什麽難度,考場上人並不多,因此倒也不顯得逼仄,知了在外麵的樹上叫個不停。


    宋綿思埋頭寫著試卷。


    語文試卷的題目比較簡單,最後是兩道題目,根據一幅圖畫描寫上麵的內容並寫一篇議論文出來。


    對於後世回來的宋綿思,議論文她尤為拿手,大概列了下大綱,便開始動筆。


    一上午的考試時間在考生們看來,格外的短暫。


    當考試結束,宋綿思走出學校的時候,林賀功和林糖兩個人第一眼就看見了她,兩個人圍過來,卻沒有問考試的內容,反而是問道:“嫂子,您餓了吧,咱們快去國營飯店吧,吃完後好休息。”


    宋綿思笑了笑,道:“我倒是還好,反而是你們,沒在外頭幹等著吧。”


    他們學校外麵沒什麽樹木,根本沒有遮陰的地方,今天的天氣又格外熱。


    林糖臉上露出心虛的表情,看了林賀功一眼。


    林賀功睜著眼睛說瞎話道:“沒,我們剛剛去找了個巷子乘涼,時間差不多了才過來。”


    “真的嗎?”宋綿思挑起眉頭,“你們兩個還騙我呢,你瞧瞧你們身上,衣服都濕透了。”


    “這不是天氣熱嘛。”林糖小心地說道,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我知道你們兩個是擔心我,不過在外麵等也沒什麽用處,你們這樣我反而要擔心你們,早上也就算了,之後可不能再這樣,不然你們就別來送我。”宋綿思裝出生氣的模樣。


    林糖和林賀功兩個人滿口答應。


    林賀功岔開話題,“嫂子,咱們快別說了,那飯店今天煮了綠豆湯,咱們快過去喝。”


    國營飯店今天這會子生意是真紅火。


    得虧林賀功在飯店裏麵上班,再加上蔡大勇的人情,他們才能預定三天的午飯。


    中午吃的比較清淡,宋綿思他們要了一條紅燒魚、一道炒茄子。


    吃飯的時候,旁邊幾個桌子倒是有家長不斷問起孩子考試的情況來。


    “爹,你就別再問了!”突然有個尖銳的聲音響起。


    宋綿思一抬頭,就瞧見一個姑娘擦著眼淚跑了出去,那姑娘還正好是熟人,是她班級裏麵一個不起眼的女同學叫陳可欣,估計是早上考的不好吧。


    宋綿思心裏暗道,說起來這個同學能參加高考,宋綿思都有些許驚訝。


    今年的高考在三月份的時候有一場預選考試,那場考試是高考前麵的一道門檻,隻有能通過預選,才有資格參加高考,今年高考人數減少,就是因為這預選的緣故。


    以陳可欣的成績,本來是沒資格參加高考的,可她卻出現在這裏。


    宋綿思看了眼陳可欣離開的飯桌,一個帶著眼鏡的男人正一臉尷尬地站起身,那男人年紀大概在四五十左右,手腕上戴著一塊手表。


    這年頭,一塊手表一百多,可是一般工人半年的工資。


    看來陳可欣的家庭背景不一般啊。


    宋綿思心裏暗暗想道。


    “嫂子,您多吃點兒魚。”林糖見宋綿思心不在焉,連忙夾了一筷子魚肉剔除了刺送到宋綿思碗裏麵,“您就不要多想了,我們老師說了,考完了就不要去想試卷的事。”


    “謝謝。”宋綿思收回心神,露出一個笑容。


    三天的考試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等正式考完試的那天,宋綿思隻覺得如釋重負。


    出了考場後,有人和朋友抱頭痛哭,有人則是歡喜地朝家人飛撲過去。


    眾生百態,不外如是。


    饒是宋綿思一向沉穩,此時的臉上也不由得露出幾分笑意。


    陳可欣低著頭走出考場,她憂心忡忡,去年她就高考失利了,今年要是再名落孫山,難道還要再複讀一年?她年紀已經不小了,再這麽耽誤下去,恐怕要成為親戚裏麵的笑柄。


    由於低著頭,陳可欣沒留意到前麵的宋綿思,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宋綿思的後背。


    “哦,對不起。”陳可欣連忙後退,連不迭地道歉。


    “沒關係,你沒事吧?”宋綿思看了陳可欣一眼,她的臉色可稱不上好。


    “沒事。”陳可欣沒想到自己會撞上宋綿思,她看了宋綿思一眼,急匆匆地走了。


    “嫂子,你怎麽樣?”林糖和林賀功忙跑過來。


    宋綿思擺擺手,“我沒什麽事,她就是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沒什麽大不了的。”


    “那就好。”林糖鬆了口氣,她很快又高興起來,“嫂子,你現在高考完了,今晚上我們家做些好吃的,給你慶祝下吧?你有什麽想吃的?”


    “我都行……”


    歡聲笑語從身後傳來,陳可欣攥著書包帶子的手越發用力。


    她心想,宋綿思肯定不知道自己是誰吧,也是,就自己的成績,宋綿思怎麽會把自己放在眼裏?


    同樣是複讀生,陳可欣和宋綿思兩個人其實已經同班兩年了,宋綿思一直受老師們的重視,而自己,就算是教育局副局長的女兒,也一樣被老師忽視。


    要是自己能是宋綿思,該多好。


    在一瞬間,陳可欣心中閃過這麽一個念頭。


    高考結束的第二天,柳紅花被放出來了,她悄悄地回到東山大隊,路上碰到人都不敢打招呼。


    給豬下藥這件事,宋有成把所有的罪名攬在自己身上,但是即便如此,柳紅花知情不報還有協助犯罪,也讓她被判了兩個月的刑期。


    宋有成被判了七個月,現在還在坐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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