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燕妞應了一聲,提著尼龍袋子跟了上去。


    她們身後,何嘉誠皺著眉頭,唇角往下撇了撇,心裏頭有種隱隱不悅的感覺,“你堂妹這人實在不怎麽樣,你對她那麽好,她卻這麽說你,實在太過分了。”


    宋勝棉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她這人就是這樣子,也是她命不好,年紀小小,爹媽就去世了,因此性子有些古怪,但她這人其實心地不錯的。”


    “你就別在替她說話了。”何嘉誠眼眸中掠過幾分欣賞的神色,他之所以答應和宋勝棉在一起,就是因為宋勝棉這人心地善良,三月份的時候,他們學校劉主任的一個孩子落水,宋勝棉不顧自己的安危,跳入河裏救了小孩,事後還把功勞留給了何嘉誠,讓劉主任對何嘉誠感激不已,破例收了何嘉誠為徒弟。


    何嘉誠也因此決定和宋勝棉關係更進一步。


    “好啦,我知道你是在替我委屈,但是我真的不委屈的。”宋勝棉拉著何嘉誠的手,撒嬌說道,“倒是你跟我回我們家,我怕你不習慣。我們家就是普通的農民家庭,什麽都沒有。伯父伯母他們……”


    說到這裏,宋勝棉咬著下唇,一臉顧慮地看著何嘉誠。


    要說兩家的家庭情況,那簡直就是天壤之別,何家家境優越,又是紅色家庭,有權有勢,何嘉誠的爸爸是北京交通局局長,媽媽是北京第八醫院的醫生,更厲害的是他爺爺,是個首長,雖然說退了,可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以說,何家的親戚隨便一個都比宋勝棉的家庭好。


    對於何嘉誠,何家是抱著很大的期待,想把何嘉誠往政治方麵培養。


    何嘉誠也不負眾望,北京郵電大學這個學校雖然比不上清北,可也算是不錯的學校,再加上政治係主任劉主任這一株大樹,明眼人都看得出何嘉誠的前程遠大。


    何家就打算給他找個門當戶對的姑娘,強強聯合,因此對宋勝棉這個鄉下姑娘和何嘉誠的戀情,很是不讚同。


    看著宋勝棉這委屈的小模樣,何嘉誠笑了,拉過宋勝棉的手,“你就相信我吧,我不是那種看身世背景的人,再說了,我覺得你就很好。”


    部隊大院的姑娘家世背景是不錯,可那都是千金小姐,一個個都有自己的脾氣,哪裏能像宋勝棉這樣處處為他著想,甚至連功勞都讓給他。


    何嘉誠心裏頭是有些感動的,否則也不會跟宋勝棉回來,“你別多想,咱們的關係現在整個學校都知道,我不會當個負心漢的。”


    “我相信你。”宋勝棉臉上泛起紅暈,感動地說道。


    她拿過何嘉誠手裏的包,“咱們快回家吧,今天天氣可真熱,早點兒回家涼快涼快。”


    “好。”何嘉誠滿口答應。


    這小兩口絲毫沒發現周圍人嫌棄的眼神。


    雖然說這幾年風氣是開放了些,可也沒到在大庭廣眾下拉拉扯扯的程度。


    宋勝棉哪裏會在意其他人眼神,在她看來,這和縣就是個小縣城,也同樣屬於鄉下,她現在是大學生,哪裏會在乎鄉下人怎麽看他們。


    “嫂子,你聽說了嘛?宋勝棉帶著對象回來了。”林糖去割了豬草回來,就八卦地對宋綿思說道。


    “我早知道了。”宋綿思收拾著這回置辦回來的貨物,對林糖說道,“出火車站的的時候,碰見她們了。”


    “啊,那麽巧啊?”林糖張大嘴巴,“那你看清楚她對象什麽樣了嗎?好不好看?”


    “還不錯。”何嘉誠的確模樣不錯,再加上會收拾,一身白襯衫、黑長褲,挺人模人樣的,宋綿思也沒辦法昧著良心說人家長得不好看,“不過比不過你大哥。”


    林糖忍不住笑了,她坐在床上,幫宋綿思折疊著衣服,“嫂子,這是想大哥了?”


    宋綿思看她那打趣的眼神,臉頰泛紅,“誰說的,我想他幹嘛,嫌不夠氣受嗎?”


    “嫂子,您知道您這叫做什麽嘛?”林糖把一件裙子放在一旁,打趣著說道。


    “什麽?”宋綿思抬起眼皮,問道。


    “您這叫做欲蓋彌彰,此地無銀三百兩!”林糖說完這話,就像一條小魚似的溜出去了,像是生怕宋綿思惱羞成怒打人。


    宋綿思臉頰緋紅,追了出去,這小妮子現在膽子真是大了,連她也敢取笑了。


    此時此刻的宋勝棉家裏。


    何嘉誠的到來就如同一顆炸、彈在東山大隊炸開。


    雖然說宋勝棉考上了北京,可在大家看來,她還是東山大隊的人,並沒有什麽稀奇的,可何嘉誠卻不同了,無論是他那白淨的臉,還是他那時髦妥帖的打扮,在眾人看來都是儼然一副北京人的模樣。


    “這就是北京人啊,看著真俊。”宋勝棉家門口一群人在那裏探頭看著。


    “還戴手表呢,好家夥,看樣子宋勝棉找了個有錢的。百貨商店一直手表要兩百多呢。”


    手表這東西,在他們東山大隊裏還是頭一回出現。


    何嘉誠不自在地蓋住手腕。


    柳紅花這半年來從沒有像現在這麽開心過,她為了招呼何嘉誠,還特地泡了一杯子紅糖水出來,“嘉誠啊,喝水,紅糖水,可甜咧。”


    何嘉誠看著邊緣泛黃的杯子,勉強笑了笑,接過杯子,“謝謝阿姨。”


    “快喝吧,別客氣,就當自己家裏。”柳紅花催促道。


    何嘉誠額頭上沁出細汗來,來之前他想象過宋家的艱苦,來之後的確也如他想象出來的一樣,可他沒想到,他頭一回受到的考驗會是這樣的。


    拿紅糖水招呼他,宋家人顯然對他很重視了,可這杯子,何嘉誠實在是下不了口。


    宋勝棉哪裏看不出他的為難,連忙從他手裏拿過杯子,從背包裏拿出水壺遞給他,“嘉誠,我想喝紅糖水,你喝水壺的水吧。”


    “好。”何嘉誠這才鬆了口氣,忙不迭地換了水。


    喝了口水後,何嘉誠才開口道:“阿姨,這回我陪勝棉回來,給你們帶了些禮物,就是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說完,他拿起自己的黑色行李包,拉開拉鏈,拿出東西出來。


    麥乳精、奶粉、水果罐頭、還有一瓶茅台,何嘉誠這回的出手的確不小。


    柳紅花都看直了眼,伸手就想要摸,要不是宋勝棉給她使了個眼神,柳紅花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可即便努力忍住了,她的臉上還是流露出貪婪的神色,“這麽多禮物,得值多少錢啊,小何,你也太客氣了。”


    “阿姨,這沒什麽,不過是我一點兒小意思。”何嘉誠態度很是親和。


    宋勝棉心裏暗道,這對何家的確不值什麽錢,畢竟何家是什麽人家,現在好多人家都吃不飽呢,他們家早就吃上了國外的牛排,喝上了紅酒。


    “這還小意思呢,就這瓶酒得值不少錢了。”柳紅花伸手摸了摸酒瓶,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


    外頭的人更是不由得投來羨慕的眼神。


    還有人低聲說道:“這宋勝棉就是命好啊,當了大學生不說,還找了個這麽有本事的對象,這些禮物下來,少說得好幾百了。”


    “所以說,這女人幹得好還不如嫁得好。宋廠長再有本事,可林賀成哪裏比得上宋勝棉的對象啊。”


    宋勝棉唇角已經不知覺地勾起,她看向何嘉誠,眼眸裏滿是深情。


    何嘉誠雖然被吹捧的有些不好意思,可人都是喜歡聽好話的,他自然心裏頭也高興。


    他突然像是想起什麽,道:“我還給勝棉的弟弟買了一雙鞋子,弟弟去哪裏了?怎麽沒見到?”


    柳紅花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滯住了。


    宋有成坐牢的事,她還沒來得及寫信去告訴宋勝棉呢,但這事哪裏好讓何嘉誠知道,有個坐牢的爹已經夠丟臉了,要是再有個坐牢的弟弟,那無論是什麽樣的人,都會覺得他們家有問題。


    何嘉誠這個對象這麽好,柳紅花可舍不得讓這門親事吹了,她勉強笑了下,道:“她弟弟最近去我親戚家裏幫忙,得過半個月才能回來。”


    “半個月,那麽久?”何嘉誠愣了愣,“不能讓他回來一趟嗎?我也好見見他。”


    “這恐怕不行。”柳紅花心裏慌張,她沒想到何嘉誠竟然真的這麽有誠意,她都說宋有成不在家,還想看他。


    眼見柳紅花的神色不對,何嘉誠心裏頭起了疑惑。


    宋勝棉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從柳紅花的神色也琢磨出些問題來,連忙打圓場,“是不太方便,我們家那親戚人挺刻薄的,我弟弟去當學徒,要是中途回來,說不定回頭人家就不要他了。”


    聽見是這麽回事,何嘉誠恍然大悟,道:“那還真是辛苦。現在當學徒可不容易啊。”


    “可不是嘛,說是要白幹一年,還不包吃包住。”柳紅花鬆了口氣,裝模作樣地拍了下大腿,“可咱們能怎麽辦呢?誰叫咱們家沒關係,也沒錢,就隻能讓孩子吃點兒苦了。她弟弟又不像是勝棉和你這麽有出息,能考上大學。”


    何嘉誠被這麽一誇,剛剛的疑惑就拋到腦後了。


    招呼了何嘉誠在家裏休息,宋勝棉打著要去買點兒肉的借口把柳紅花拉出了家門。


    那些鄰居都對宋勝棉是羨慕不已。


    可宋勝棉這會子沒時間去享受眾人羨慕的眼神,她拉著柳紅花走出一段距離後,看著後麵沒人,才停下腳步,把柳紅花拉到一旁去,“媽,這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柳紅花還想遮瞞過去。


    “我問弟弟怎麽回事。”宋勝棉壓著火氣說道,“你別想瞞著我,他那人吃不了苦,哪裏能去給人家當什麽學徒。”


    柳紅花臉上浮現出訕訕的神色。


    宋紅中坐牢已經毀了宋勝棉入黨的機會,為了這事,宋勝棉還寫信回來罵了好幾句,這也是柳紅花一直沒找人寫信把宋有成坐牢的事告訴宋勝棉的原因。


    她知道女兒的心腸硬,怕宋勝棉因此恨上宋有成。


    “他,他也不是有意的,都是宋綿思給害的。”


    “怎麽又有她的事?”宋勝棉皺緊眉頭,沉著臉說道。


    柳紅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解釋了一遍。


    在聽到柳紅花和宋有成偷雞不成蝕把米,兩人都去坐牢後,宋勝棉的臉色格外難看。


    “這麽大的事情,你還想瞞著我?!”宋勝棉氣得跺腳,她怎麽就盡攤上豬隊友,“要是剛才我沒看到你神色不對,替你描補了幾句,現在嘉誠早知道這事了。你這是純心害我啊。你知不知道我把嘉誠哄來咱們這裏,有多不容易。”


    “可這不是沒露餡嘛。”柳紅花狡辯道,“再說了,我看那何嘉誠對你挺上心的,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麽吧。”


    “你懂什麽。”宋勝棉咬牙說道。


    她和何嘉誠的關係是有進步,可她心裏明白,那是因為自己把功勞送給何嘉誠,何嘉誠才會這麽對她。對她,何嘉誠遠不像書裏麵對宋綿思那樣熱情固執。


    書裏麵,可是何嘉誠倒追的宋綿思,就算知道宋綿思有對象,何嘉誠也不放棄。


    可攤在她身上,卻是她處處討好何嘉誠,雖然說有成果,可宋勝棉心裏頭說真的哪裏能不介意?


    “那這事怎麽辦?”柳紅花覷著宋勝棉的臉色,“這件事,大隊裏的人都知道,要是他們不小心說出來,這事可就露餡了。”


    到那時候,何嘉誠肯定更加憤怒。


    不隻是因為宋有成坐牢,更因為柳紅花母女的瞞騙。


    “所以咱們不能讓他知道弟弟的事。”宋勝棉下定決心,“這幾天我會帶他到處走走,躲著點兒人,你也別到處炫耀,真要想炫耀,等他走了再說。他也住不了幾天。”


    “那好吧。”柳紅花有些不情願地說道。


    她還想和大隊的人炫耀炫耀自己有個多好的女婿,現在隻好作罷了。


    “對了,”宋勝棉突然想到一件關鍵的事,“先前我讓你們去找教育局副局長,這事你們辦了嘛?”


    “辦了!”柳紅花這回底氣十足,“我還敲了那人一筆錢呢。”


    “多少?”宋勝棉問道。


    “一、五十。”柳紅花本想實說,可看宋勝棉的神色,像是要錢,話鋒一轉就砍掉了一半。


    “那你把五十給我吧。”宋勝棉一點兒也不見外,伸手就要。


    “你要這麽多錢幹什麽?”柳紅花心疼錢,不舍得給。


    現在她們家就她自己一個,兒子還得好幾個月才能出來,地裏麵的莊稼長得又不行,她哪裏舍得像之前那樣大方的給錢。


    “總之我有要事要辦。”宋勝棉說道,“這錢您留著也沒用,還是給我,回頭我在北京掙了錢,我肯定翻倍還給您。將來,我還給您養老送終,讓您也過何家那樣的好日子。”


    聽見這話,柳紅花心動了,別的不說,單單看到何嘉誠的手表,柳紅花就知道何嘉誠家裏肯定有錢,她不甘不願地道:“回去再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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