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盈心情不暢,沒吃幾口就撂了筷子。如今天氣燥熱, 晚上還算清涼一些,謝小盈慣愛用了膳出去隨便走一走。然而今日,她漱口後就直接進了寢間, 也不讓人進來侍候, 就自己合衣斜歪進床裏,把燈也吹滅了,隻一言不發地躺著。


    誰都沒想到,偏這個時候, 皇帝來了。


    蓮月與荷光本是不放心謝小盈,才挪了個杌子,坐到廊下守著聽吩咐。兩人膝頭上都擺著個竹編笸籮,裏頭放著針線,二人中間放著一盞燈籠,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借著光做點針線活。


    荷光手腕上戴著一個五彩繩,正是端午那日,謝小盈坐在凰安宮裏頭編的。拿回來之後她就送給了荷光,因荷光經過三月那事,後頭整個人都有點懨懨的。得了這個謝小盈親自編的五彩繩以後,荷光才總算振奮去起來,覺得娘子心裏還是沒有厭了她。


    於是這五彩繩就一直被荷光戴在了腕子上,再也沒摘下來過。


    兩人遠遠瞧見皇帝儀駕,登時都有些慌了。


    荷光把兩人亂七八糟的東西和杌子一並收到了廊子盡頭的茶水房裏,蓮月趕忙領著人迎上皇帝,又想打發蘭星到寢間裏去提醒一下謝小盈。


    然而皇帝見清雲館室內整個熄了燈,便及時叫住了蘭星,壓低聲問蓮月,“你們美人這麽早就歇下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這……”蓮月有些不知怎麽說,總不能直接告訴皇帝,自家娘子是和楊淑妃鬧別扭了吧?


    宗朔見她欲言又止,心裏便已有了答案。他並不惱,還帶出幾分笑,搖頭道:“真是孩子心性,朕就知道她要想不開,這才特地來看看。”


    說完這句,宗朔也不讓人通傳,隻管蓮月要了一盞小燈,獨自托著,進了謝小盈的寢間。


    謝小盈躺著出神,聽見外頭有窸窣動靜,還以為是蓮月或荷光進來值夜,悶著聲說:“我還沒睡呢,你們出去,一會我要睡再叫你們進來。”


    “哦,沒睡就好。”


    男人帶著幾分笑意的低沉聲音響起,謝小盈被嚇了一跳,揚手掀開床帳,直直坐起身來。


    宗朔五官深邃立體,此刻在黑暗中舉著一盞燈,燭火照得他臉上光影斑駁,頗有幾分鬼魅之相,謝小盈險些被當場送走,好在她仍存一線理智,隻是倒吸冷氣,嗔怪道:“陛下太能唬人了!!”


    宗朔看出她害怕,繃不住笑出聲,他把燈隨手往桌台上一放,隨即才喊人進來,把次間與外間的燈全部點了起來。他挨著謝小盈在床榻上坐了,親密地摟著人問:“不要緊吧?朕聽說了淑妃的事,就直覺你要鬧脾氣,朕實在擔心,公務一忙完,朕這不就趕緊過來看看你。”


    謝小盈十分有些下不來台,她扭著身子說:“怎麽連陛下都聽聞了?看來妾被淑妃撂在宮門外頭罰站,真要成了明日大家口中的笑話了。”


    宗朔樂不可支,頗有幾分自得,“朕又不是沒勸過你,淑妃秉性驕狂,你未必受得住。偏你願意同她玩,如今討了苦頭吧?”


    謝小盈斜了皇帝一眼,沒好氣道:“說什麽擔心妾,陛下分明是來幸災樂禍的!”


    宗朔控製不住哈哈大笑,攬著謝小盈一個勁賠不是,“朕決沒有那個意思。”


    倘若謝小盈真與楊淑妃分道揚鑣,宗朔其實還是有些樂見其成的。但眼下的節骨眼,宗朔卻覺得不是一個好時機。


    宗朔主要是有幾分理虧,因著他端陽那日一時衝動,命常路去傳了甄美人來,事後聽聞皇後舉動,他才意識到內宮之中的彎彎繞,不免有些自責。


    經采選這道路子入宮的女子,俱是身家平平,卻有上乘姿色的,甄氏也不例外。然而宗朔自小宮內長大,美女原是見慣了的。他但凡戀慕一些女人容顏,都不至於同楊淑妃鬧僵到今日田地。


    端陽那夜,當他把甄氏真召到跟前來,兩人對答幾句話後,那點在凰安宮一眼之下的驚豔便很快淡去了。


    成元三年甄氏就已入宮,她並非沒承幸過。宗朔隻是太久沒接觸這個人,渾然忘了從前的不喜。可惜不投緣的人說到底還是不投緣,再來一次,結果是一樣的。


    且宗朔又不是真忘了甄美人是玉瑤宮中人,否則他就不會特地回到金福宮再傳召了。


    甄美人得聖恩後,翌日宗朔便聽說皇後去玉瑤宮頒了賞。這裏頭的意味深長,皇帝不必深思就能想到。皇後視謝氏為楊淑妃的一步棋,倘若甄美人得寵,謝氏恐怕就會成為楊淑妃的棄子。畢竟二者比起來,當然是甄美人更服順,更好拿捏。


    皇後是想坐山觀虎鬥。


    宗朔看待楊淑妃與謝氏、甄氏的關係和皇後差不多。


    隻是他相信謝小盈心裏沒那些彎彎繞繞的想頭,於他看來,謝小盈恐怕還沒開啟“寵是要爭來的”這根弦兒。


    女孩當然是天真單純的樣子最可人,宗朔無意破壞謝小盈這份澄澈的心境,於是他反而深恨起自己端陽那日的輕挑。


    他若不傳甄氏,楊淑妃便不須在謝甄二人間抉擇,今日也不會給謝小盈吃這個大掃顏麵的閉門羹。


    謝小盈恐怕還不知道其中緣故,回到清雲館定是羞惱交加,估摸著還有些對楊淑妃的失望。


    宗朔唯恐經此一役,就真打開了謝小盈心裏那扇門,叫她意識到後宮人心詭譎,於是也踏入其中。


    是以他匆匆趕來,一是想寬慰謝小盈一些,她與楊淑妃要鬧別扭,定然是想找個可信可靠之人傾訴一二。但事關淑妃,除了能向他這個皇帝說,謝小盈還能與誰說?


    再則,宗朔也是想給謝小盈一個定心丸。所謂聖寵,原本是不須爭的。隻要他願意,他就能給。


    宗朔私心裏盼著,謝小盈能一直保持那份赤誠純粹,直到……直到什麽時候,宗朔沒想好。但起碼他如今牽掛謝小盈,便希望謝小盈一直是他喜歡的樣子。


    謝小盈果然沒有辜負宗朔所望。


    因天色也不算早了,兩人起身各自洗漱後,就索性提前置寢了。謝小盈姿態嬌慵,宗朔雖有些心猿意馬,但想著謝小盈今日心情不佳,仍是克製了。兩人躺在一處,宗朔很是溫柔地寬慰了她幾句。


    謝小盈卻說:“淑妃也不是故意給我難堪的,她大概是怕我與陛下因為她生了間隙,為我考慮,這才不見我的。”


    宗朔聽謝小盈這番論調,既詫異,又欣喜。這般境遇下,謝小盈還能將淑妃想得這麽好,可見她是何等真摯的性子。宗朔不由得鬆一口氣,望向謝小盈一雙明眸善睞,愈發心生憐愛,將人抱緊。


    他難得沒說楊淑妃的壞話,反倒附和了謝小盈,“你說得有道理,不過朕心胸沒有那麽狹隘,朕與你也不會輕易被人離間的。”


    謝小盈以為皇帝隻是想給自己的人品貼貼金,於是就坡下驢,吹捧道:“是,我也是覺得陛下寬容,看事情向來洞若觀火,自是不會因為一點後宮女子的隨意交往就有所遷怒。我與淑妃來往,是敢向陛下過明路的,當然不存什麽壞心。陛下也了解我的秉性,最該是信任我的。”


    宗朔被謝小盈三言兩語高高捧起,心裏一陣甜蜜。他實在克製不住,還是翻了個身,壓著吻上了謝小盈的唇,“你說得很是,朕能與你這樣心意相通,實在難得。”


    謝小盈仰頭承受著,心裏卻在算計日子,她生理期結束有好一陣了。這會要發生什麽,恐怕剛好在排卵期。過了半晌,察覺到宗朔臨近失控,謝小盈這才假作害羞,輕輕推了皇帝一下,婉拒道:“陛下今日非要麽……?”


    宗朔喘出一口粗氣,額頭抵著謝小盈蹭了蹭,最終還是翻了個身,躺了回去。他伸手把人攬進懷裏,什麽都沒做,反而安撫道:“朕知道你今日沒興致,不會逼你的。叫朕抱一會,好麽?”


    不錯,謝小盈滿意地想,皇帝覺悟越來越高了。


    她乖巧地依偎進宗朔臂懷中,趁機說:“陛下還是多去看看皇後殿下吧,林婕妤已經有些顯懷了,晨省時,我總覺得皇後殿下常盯著婕妤看……應當是也期盼著陛下呢。”


    排卵期太容易受孕,謝小盈一向偷偷掐日子,差不多了就推宗朔去看皇後。


    這借口既不會讓皇帝懷疑她有問題,還能顯得自己懂規矩。她不想要孩子,皇後又拚命盼孩子,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反正皇帝也想要嫡子,嫡子總不能憑空蹦出來,當然需要他跟著一起使勁。


    謝小盈這般表現,愈發令宗朔感到欣慰貼心。他將人緊緊摟住,有著說不出的歡喜疼愛。一邊閉上眼,宗朔一邊忍不住琢磨,謝小盈這樣好,他總該給些旁的什麽……才能顯出他待她的特別來。


    ……


    連皇帝都聽聞了謝小盈尋楊淑妃幾番未果,這闔宮裏自然也把消息快傳遍了。翌日,謝小盈去晨省時,不可避免地迎上了大家或探究或看戲的視線。


    謝小盈渾不在意這些人,隻直勾勾地死盯著楊淑妃看。


    她可沒打算真就這麽放過楊淑妃,大美女想甩了她?哼,沒門!


    謝小盈目光如炬,把楊淑妃瞪得後背都要起火了。皇後才叫散,淑妃第一個站起身便逃離大殿,匆匆忙忙就要上步輦。謝小盈原本該等尹昭容、胡充儀和其他幾位婕妤先散了再走,然而她今日顧不上這樣許多,追著楊淑妃就跑出去。宮裏不讓疾奔,謝小盈就提著裙子,快步往前衝。


    凰安宮裏一時景象詭異。


    一個豔麗絕色的女子仿若逃命,一個清雅活潑的小姑娘宛如追凶。


    謝小盈眼瞧著就要在凰安宮門口追上楊淑妃,冷不丁斜躥出一個女官,徑自擋在了謝小盈跟前。謝小盈正想繞開,那女官又跨出一步,攔住了謝小盈的去路。


    “你……”謝小盈好歹還記得這裏是凰安宮,壓著火沒敢發。


    那女官規規矩矩地朝著謝小盈叉手一禮,微笑道:“奴拜見謝美人,皇後殿下請謝美人留步,殿下傳美人進內殿說話。”


    謝小盈愣了兩秒,她就這麽耽擱了一會,楊淑妃已然坐上步輦,風風光光地被抬起出發了。謝小盈隔著人望向楊淑妃,楊淑妃似乎也有些劫後餘生的意味,同樣扭過了頭,朝著凰安宮內投來目光。


    兩個人眼神短暫交錯,發現謝小盈被皇後的人給攔下,楊淑妃大約沒忍住,嘴角竟浮起了笑意。謝小盈被這一笑氣得想翻白眼,但又實在沒辦法,隻好跺跺腳,衝那女官應是,跟著回到了大殿之中。


    第52章 【營養液4k加更】   謝小盈還是頭一回……


    晨省既散, 嬪禦們結伴,三三兩兩從皇後宮中離開,謝小盈逆流回到大殿內, 寶座之上早已無人, 女官為謝小盈引路,領著她從屏風後頭進去, 先經過了一個暗間,多寶閣上陳列種種華美之物,牆壁掛畫多是花鳥圖,再左轉繞開一個垂花隔扇, 進了大殿的明間。


    皇後並不在,倒是李尚宮從裏頭出來,向前叉手一禮,恭敬道:“見過謝美人。”


    謝小盈與李尚宮不算多熟悉, 隻維持著基本的禮貌, 輕輕點頭,“尚宮不必多禮……殿下在裏頭?”


    李尚宮微笑, “皇後殿下正在更衣,請謝美人於此處稍待片刻。”


    謝小盈垂首應是, 李尚宮又是一禮,從殿內走了出去。


    等了一會,皇後終於姍姍來遲。謝小盈規規矩矩行禮, 皇後一如既往的溫柔, 笑著說:“沒有外人,謝妹妹不必拘禮,自在一些也無妨。宜茹,給謝美人挪個墩兒來坐。”


    謝小盈全程凝神觀察皇後, 其實自從顧言薇病愈以來,她們幾乎每天都會見麵,隻是真正對話的次數卻沒有多少。晨省不過一刻鍾的功夫,皇後都是挑要緊的事說一二,沒事的話大家喝輪茶就散了。謝小盈雖然得寵,卻從不主動說什麽。即便真有人聊天聊到她頭上,她最多是付之一笑,完全不配合任何人的表演欲。


    她這樣的行徑,低位者看來叫高傲,高位者看她則覺得本分。


    謝小盈對整個後宮的所有變化一向是安之若素,因她發自內心地不在意。於這個世界,她隻是偶然闖入的看客。


    她以前從沒真正在意過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後,但自打她從宗朔那裏得知,皇後竟然對清雲館動過手腳,謝小盈就忍不住仔細觀察顧言薇這個女人。她沒想到自己在皇後心裏,會成為一個不可不防、不容信任的存在。可皇後明明以往對寵妃,都是很不在意的態度啊?


    “殿下留妾,可是有什麽事要吩咐?”謝小盈主動開口。


    顧言薇端了身側的茶碗,倒不藏掖,從容開口:“本宮是聽說了你與楊淑妃的事,見你受了委屈,想開解你幾句。”


    “啊,那殿下是誤會了。”謝小盈真誠地笑了笑,解釋說:“妾與淑妃不過是姐妹間鬧性子,沒什麽委屈的。親姊妹在閨閣中都要拌嘴呢,何況妾與楊淑妃呢?為了這點小事驚動了殿下,真令妾慚愧了。”


    顧言薇難掩訝異地挑起眉梢,月餘沒來往,這謝美人說起話來,竟已沒有昔日那般橫衝直撞的愚笨了?


    她壓了壓情緒,片刻才接上話,“這後宮裏的事,不論大事小事,終歸都是本宮要管的事,淑妃的性子人人都看在眼裏,本宮隻是怕你年紀小,把握不好分寸,難免在淑妃那裏吃了虧。說來奇了,你從什麽時候開始,竟與淑妃那般好了?”


    謝小盈聽出皇後語氣裏的試探,坦然微笑,照搬了當初對皇帝的那套說辭,“還要多虧胡充儀為妾與淑妃牽線搭橋,若非有胡姐姐引薦,那妾也是不敢攀上玉瑤宮的高門。”


    如今人人都知道胡充儀在楊淑妃那裏受盡了委屈,兩人已是水火不容之勢。然而謝小盈偏偏把胡充儀拉進來,仿佛壓根不知道這一茬兒。這樣一來,不管是誰想挑剔楊淑妃與謝小盈的來往,那都繞不開一個胡充儀的居心。不管皇帝還是皇後,對著這種局麵,隻能認定,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緣分而已。


    顧言薇按了按裙子上繡的鳳鳥,忽然覺得自己是碰上了一根軟釘子,心裏有些說不出的不得勁。


    她抬眸望向謝小盈,女孩臉上仍保持著那種天真笑意,可比起去年那時候的交談,顧言薇總覺得謝小盈變了許多。既變得更懂規矩了,也學會了這宮裏的話裏有話。


    顧言薇原本是存了幾分拉攏的心,才特地在這個節骨眼留下謝小盈。但謝小盈這番態度,又令皇後打消了一些念頭。她沉吟些許,反倒繞開了楊淑妃的話題,改口問:“本宮聽宮正司的人說,你那裏有個婢子犯了事,叫他們去拿了人?”


    哦?問到萱辰頭上了?


    謝小盈沒多猶豫就承認下來,理由卻是胡編了一個,“是,一個叫萱辰的婢子,她原有個姐妹在太極堂當差,因此常求了去探望。這原本是樁小事,妾從沒攔著過。隻是有一回叫底下人偶然撞破了,說她從沒去過太極堂,妾這才令宮正司把人領走,審了審究竟怎麽回事。”


    顧言薇身體下意識前傾,眼神一閃,直接追問:“審出來了沒有?”


    “不知道。”謝小盈迎上皇後目光,語氣輕鬆地說:“陛下令妾不必查了,所以後頭的事妾就沒再問。殿下也知道,妾是很不懂宮裏這些事情,既有陛下維護,妾便懶得在上麵經心。後來也是陛下親自從金福宮裏撥了兩個婢子來清雲館,說是頂萱辰的缺。”


    顧言薇呼吸窒住……皇帝插手了?


    謝小盈還是頭一回擺寵妃的款兒,還有點生疏。


    皇帝總喜歡表現對謝小盈的“殊遇”,有時候布點賞賜,有時候準她往家裏送信,但這些事對謝小盈其實沒多少觸動,她也僅僅是口頭上表示對“皇恩浩蕩”的感謝罷了。


    不過謝小盈很清楚,皇帝既然強調這些事“破格”,哪怕她不覺得,這宮裏其他人肯定是與皇帝想法一致的。比如從金福宮撥兩個宮女到清雲館來伺候,這很明顯就是越過皇後對後宮的管轄。


    能得皇帝信任的宮婢定不一般,興許就是一雙皇帝的眼睛,替他守著清雲館的平安。


    不論皇後還是旁人,再想對謝小盈動點什麽,怕是不易了。


    看著顧言薇臉上一時變化莫測,謝小盈很痛快地笑起來,“殿下今日留下妾,就是為了說這兩樣小事嗎?勞動殿下這樣掛念妾,妾真是不好意思。”


    顧言薇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本宮還想提醒你一樁別的事。謝美人,你可知道,五月初五那日,是甄美人侍了寢。”


    “……?”謝小盈眉梢高高揚起,她確實是不知道,但……知道了又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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