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忍不住伸出手,撚著她發尖的一小撮,輕嗅著她四溢的發香,是桂花味的。


    方喻同笑得眼尾泛起濃烈的紅色,“阿姐,真好啊,你不會嫁給左曄春。”


    四周浮動著濃濃的酒意,阿桂有些喘不過氣。


    她身子被他壓得稍稍彎下去,精致白皙的臉龐露出淡淡的迷惑,“你那麽討厭左曄春嗎?”


    就著搖曳的燭光,方喻同臉頰俊朗清雋的線條都仿佛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


    他半眯起眼,又漸漸要笑不笑地勾起了嘴角。


    “左曄春?”他眸色變得深邃而漆黑,“我討厭他,但也不止是討厭他。”


    他埋在阿桂的脖頸間,一動不動。


    隻有纖長睫毛微微掃動,劃過她細嫩如酥的肌膚,激起一片細小的漣漪疙瘩。


    阿桂聽到他的嗓音,清晰可聞。


    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但凡妄圖搶走阿姐的,我都極其、特別、非常討厭。”


    這話說得,再明顯不過。


    阿桂呼吸凝滯,脊背僵直,半晌未動。


    還是方喻同扯著她的胳膊道:“阿姐,為何這天地好像在轉?你能不能扶我坐下?”


    喝了那麽多酒,後勁上來,他清明的眸子惺忪許多。


    阿桂抿著唇瓣,望著他眼角眉梢因醉酒而倏然多了幾分的昳麗風流,一直支著他,她的雙腿也有些發麻。


    但更發麻的,是脖頸,是頭皮。


    是他方才那句醉話落入心底,如巨石激起的千層浪。


    他說,但凡想要搶走她的,都是他的敵人。


    太過偏激,太過極端。


    太過不像,一個阿弟對阿姐的感情。


    難不成他對她也...


    阿桂不敢想下去。


    她咬著唇瓣,眸光微顫,為他辯解,也像是在為自個兒辯解。


    “小同,阿姐總要嫁人的。不是被搶走,我永遠都是你的阿姐。”


    這話,她顫著嗓音說出來,在寂寂夜色裏,顯得格外蒼白無力。


    方喻同眼尾的紅痕仍在,也不知是被什麽激出來的。


    他抬眸看她,忽而笑出聲來。


    不說話,隻是笑。


    跟瘋了似的。


    酒瘋子。


    阿桂長睫微顫,別開眼,不願再和他對視。


    可他剛被她扶著坐下,這會兒又忽然站起來,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小同。”阿桂警告般的喚他名字,琥珀般澄澈透亮的眸子裏似是蒙上了一層薄輕紗。


    方喻同置若罔聞,垂眸勾唇,越靠越近,“阿姐,既然你總要嫁人的,那麽為什麽那個人不能是我呢?”


    他這話就落在阿桂的耳邊,半啞的嗓音又輕又低,卻燒得阿桂全身的血都在往胸口湧。


    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也無法再替他辯解。


    他真的,和她一樣。


    有著那些不該有不該想的...心思。


    “阿姐?嗯?”方喻同指尖微微用力,逼得阿桂垂下的眼簾重新抬起,那雙水氣氤氳的眸子對上他的。


    深邃,幽暗。


    不可見底。


    就像他藏了這麽多年的心思,一直藏在不見天日不可見人的最深處。


    無人知曉,沉重濃烈。


    卻都在今日,那麽熾熱,那麽明白的,袒露在了她的麵前。


    “阿姐...”他喃喃著,臉頰是不自然的潮紅,低啞的嗓音繾綣,還帶著少年人那一往無前的就算撞了南牆也不會回頭的孤勇,“阿姐,那個人一定會是我。”


    “好不好?”


    第88章 吻她   杏花春雨


    春雨淅瀝, 下起來似乎沒完沒了。


    阿桂和汀州都是喜靜的性子,圍坐在桌旁做著女紅,神色從容平靜。


    唯獨蘆葉憋不住, 在兩人身後轉了一圈又一圈, 嗚呼歎氣道:“這雨也不知何時停,成日在屋子裏悶著, 憋得心慌慌的。”


    阿桂含笑看了她一眼,搖搖頭,抿唇道:“我倒是覺得下雨極好,這雨聲多好聽。”


    安靜, 又悠遠。


    更重要的是,下雨天她可以躲在屋子裏,不用見他。


    掐指一算,這雨下了七八日。


    自那日他醉酒後, 她和他, 也已經七八日沒再見過了……


    這一分神,阿桂差點兒戳到指尖。


    還好她動作慢, 又被走過來的蘆葉看到,眼疾手快地護住了她。


    蘆葉急得眼睛瞪圓, “姑娘,你還是快些放下針線吧,繡了這麽久, 累得眼睛都花了吧?奴婢給你按按, 免得這樣漂亮的一雙手,這針戳傷了多可惜。”


    “我不礙事的。”阿桂抿唇輕笑,想收回手。


    可蘆葉不怕她,反而心疼她。


    蘆葉拉住她的手腕, 不許她往回縮。


    “姑娘,奴婢給你按按也不礙事的,左右悶在屋子裏也無事可做,我這女紅拿不出手,但這案撫的手法可是一等一的好,不信你試試?”蘆葉笑盈盈的,捏住阿桂細白的手腕。


    阿桂擰不過她,無奈輕笑了一下,“你這丫頭,當真是閑不住的,非要給自個兒找事做。”


    “姑娘不也是這樣麽?這叫有其主必有其仆。”蘆葉狡黠地眨了下眼,前幾日阿桂剛教她的話,轉眼就用上了。


    “呀,姑娘被蟲子咬的地方已經好了呢。”蘆葉提著阿桂白淨的掌心翻過來看,歎道,“也不知那到底是什麽蟲子,咬的印兒留了幾天才消。”


    汀州手裏的針線穿過綢緞上的芙蓉花,點頭附和道:“幸好沒咬出血,不然姑娘怕是得留疤。”


    蘆葉後怕地應道:“是啊,自從姑娘被咬,我每日都要在屋子裏熏好幾道香,仔細檢查好幾回,生怕那天殺的蟲子又來咬咱們姑娘。汀州,你也得小心些,雖然咱們沒有姑娘香嫩,但架不住那蟲子不挑食呀。”


    汀州被蘆葉逗得笑起來,哪有這樣形容的。


    阿桂也忍不住睨她一眼,淡淡無奈之後,又抿唇笑開。


    她摸了摸掌心一側,已經消了那紅色印記的地方。


    好像還在微微發燙。


    什麽被蟲子咬了,不過是糊弄蘆葉和汀州的說辭罷了。


    說是咬,倒不是說是啃。


    被那不要臉的醉鬼啃的。


    幸好他還有輕重,沒有啃破皮。


    可那吮吸出來的印記,還是花了好久才消下去。


    就那麽明晃晃的在她掌側停了好幾日。


    每看一眼,都對阿桂來說是一種不可忽視的折磨。


    燙得她耳尖發熱,灼得她胸口滾燙。


    不得安寧,無法平息。


    阿桂悄悄鬆了一口氣,可外頭卻傳來了敲門的動靜。


    “蘆葉——”


    阿桂才打算喚蘆葉出去瞧瞧,可那人卻不請自入,直接輕車熟路的推門進來。


    “阿姐。”方喻同掀起簾子走過來,一頭長直青絲高高束起,更顯得身姿挺拔清雋。


    阿桂指尖微顫,放下針線,垂下眼簾,輕聲應了一下。


    嗓音卻是抖得明顯,連她自個兒都發現了,隨後很快懊惱地咬著唇瓣。


    那日醉酒過後,她再沒見過他。


    她以為他也是再沒臉出現在她眼前,可看他今日這所作所為,哪裏有羞臊的樣子。


    隻怕那日發生了什麽,他都記不清了吧。


    “阿姐怎的了?臉有些紅,是不是病了?”他淡定從容地走過來,伸手便想要摸阿桂的額頭。


    阿桂早有防備地起身躲開,走到一旁推開窗牖。


    斜風細雨飄進來,濕漉漉的雨絲打在臉頰上,讓那滾燙的熱意都褪去不少,呼吸輕暢。


    “我沒事的,隻是在屋子裏憋久了。”阿桂背對著他說話,有淼淼雨絲落在了她的額發上,卻渾然不覺。


    方喻同上前一步,漆黑瞳眸裏泛出零星笑意,“那正好,我今日正好是來帶阿姐出門的。”


    阿桂背脊僵直,仰頭看了看霧濛濛的天,“下雨天,我不喜歡出去,你知道的。”


    “是去看望咱爹,你也不去嗎?”方喻同勾著唇角,眼底是胸有成竹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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