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三叔,似乎不太喜歡他。


    可確實,她必須搬到這裏來。


    三叔是她的親叔叔,她住在將軍府,才符合人倫常理。


    如今都知她和方喻同沒有血緣關係,她若不住在三叔家,反而去和方喻同住,必定惹人閑話。


    阿桂思慮的神色落在元愷眼裏,又起了不小的漣漪。


    他有些著急,莫非阿桂怪他,不願意和他親近了?


    “小阿桂,你如今住在何處?”元愷迫不及待地問道。


    阿桂回過神來,臉頰微紅,不大好意思地低聲道:“我如今......住在小同的府上。”


    都住到一塊去了?!


    這還得了!!!


    元愷急得眉頭皺起來,連忙道:“來人!去方喻同那個混小子的家中,把我侄女的東西全搬過來!”


    他沒有征求阿桂的意見,因為這是不容商量的事兒。


    他絕不會允許,阿桂再流落在外,還和那混小子同處一個屋簷之下,孤男寡女,朝夕相處,成何體統!


    阿桂微微一愣,旋即釋然。


    如此也好,畢竟,三叔回來,她再住在方喻同那兒,也確實名不正言不順。


    隻不過,她還沒有和他道別,繡好的香囊也還未送給他。


    可再見他,也不知會是何年何月......


    第104章 二更


    阿桂要搬進來, 冷清了好久的將軍府重新熱鬧起來。


    仆從丫鬟婆子們都裏裏外外忙進忙出,給阿桂拾掇著院子。


    元愷把將軍府裏最好的院子給了阿桂,並且鄭重其事, 不僅幾乎將大半個將軍府的人都撥到了阿桂院子裏供她使喚, 並且還似乎想要把將軍府裏所有的好東西都往她院子裏塞。


    阿桂哭笑不得,坐在元愷的小院裏一邊喝茶, 一邊勸道:“三叔,不必如此的,你住得如此簡單,我卻那般奢華鋪陳, 著實不好。”


    “如何不好?”元愷挑眉,“你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就什麽都該配最好的!既然如今找到了你,那便不能讓你再受委屈。”


    “我不委屈的, 三叔。”阿桂彎起眉眼, 神色親昵。


    她知道,有三叔在, 她不會再受委屈。


    阿桂和元愷聊了大半天,兩人細說了近些年的境況才知——


    原來元愷去了軍中, 因為原本的將軍喜愛占卜,卦算出他原本的名字不吉利,便讓他改了名字。


    但他每年都會寫家書回來, 本都是寫給阿桂的, 卻都被阿桂的二叔二嬸給截了胡,從來沒有給阿桂看過。


    他寄回來給阿桂吃喝穿住的銀兩,二嬸也全都黑心地眛下,沒有給過阿桂分毫, 反而大手大腳地全花銷了,反倒因為沒有積蓄留下而無法給女兒治病,倒也是報應。


    元愷也會收到阿桂的回信,卻是二嬸托人代寫的。


    後來,突發大水、逃難奔波,元愷有一陣沒有收到家書寄來。


    再收到時,卻是二叔二嬸的信,他們說自己沒用,說阿桂和他們的女兒都染了瘟疫,沒有把她們帶出來。


    元愷雖然責怪二叔二嬸看護不力,沒有照顧好阿桂,可傷心之餘,卻也沒法拋下二哥二嫂不管。


    隻不過他還是記恨他們的,所以在將軍府,也隻給了他們一間小小的院子容身,撥了一個仆從伺候,錢財給的還沒以前他寄得多。


    可是二叔二嬸卻打著他元愷大將軍名號的幌子,在京城混得風生水起。


    元愷遠在邊疆,知道這事後。很是氣憤,卻分身乏術。


    所以這次即便沒有阿桂的事,他也不會輕易饒了他們。


    更別提,敢欺負阿桂,那便直接去死吧。


    元愷歎了一口氣,無奈道:“阿桂,你知道的,若不是行軍打仗無法帶個小娃娃去,我一定不會讓你留在你二叔二嬸身邊。”


    “我知道。”阿桂一點兒都不怪他,目光清明溫柔,“且三叔走時,給了二嬸那麽多好處,她答應過,會好好照顧我的。”


    “是啊。”元愷想到這裏,仍是氣憤得拍了拍桌子,“沒想到,她居然心肝黑到了這等地步!我原以為她隻是小肚雞腸,愛慕虛榮一些,我那二哥,也是命苦,找了她這樣的婆娘!”


    “二叔原本是好的。”阿桂也無奈歎氣道,“可在二嬸日日的耳濡目染之下,他本就懦弱,耳根子軟,所以才......”


    “罷了罷了,不說這些糟心事。”元愷揮揮手,“他們也活夠了,如今我送他們去見閻王,就一刀的功夫,沒讓他們多受罪,也算是全了家人一場的情分。”


    阿桂垂眸攥著指尖,不止該如何評價,索性不說。


    元愷抿了一口茶,又道:“如今我已回京城,今日現身,隻怕各方都已收到消息,明日進宮後,便恐要忙上好一陣子。”


    “三叔,你去忙便是。”阿桂溫聲笑著應下,忽而又想到一件事,“對了三叔,我在......方家還有兩個喜歡的丫鬟,我能不能去問問,她們若願意跟著我,便把她們帶回將軍府?”


    “這等小事,全憑你心意就是。”元愷答應得十分爽快。


    阿桂抿唇起身,盈盈一拜道:“那三叔,我這便去方家尋她們說說。”


    “等等。”元愷叫住她,輕皺起眉道,“小阿桂,你還是在將軍府待著吧,我遣人去問便是。”


    “三叔,你——”阿桂咬著唇角,小心翼翼地問道,“為何?”


    “我不喜歡方家那小子。”元愷冷哼一聲,“他配不上你。”


    阿桂眸光微閃,脊背微微僵直,低聲為他解釋道:“三叔,他很好的。”


    元愷撇撇嘴,萬分不屑,“有什麽好的,那細胳膊細腿的,除了牙尖嘴利能言善辯一些,他能做什麽?小阿桂,你知道麽?南國這處境,讀書人再多再厲害也沒用。他們手裏的書和筆,能上陣殺人麽?”


    “隻有咱們勇猛的將士們去拚去殺,才能震懾北國,讓他們不敢再欺負咱們南國!”


    “我軍營裏,好男兒多的是,以後帶你見識見識,看上了誰,便叫誰入贅便是。你是沒見過世麵,若是見過這世上智勇雙全的那些個好男兒,便不會喜歡這樣的小白臉了。”


    元愷說罷,拍了拍阿桂的肩膀,“好了,今兒天色也晚了,想必你那院子已收拾好了,便去歇著吧。”


    “好。”阿桂起身,沒有再執拗地與元愷辯駁什麽。


    她相信,他遲早有一天會瞧見方喻同的好。


    ......


    元愷這一回京,自然是引起京城裏各方勢力的暗潮洶湧。


    首先,便是那主和派,為首的獻王連寫幾道奏折,懇請聖上考慮,趁休戰的這段時間與北國議和。


    反正南國物產豐饒,便是給北國送些糧草布匹又如何,至少不會搞得邊疆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至於主戰派,大多是年輕些的臣子,自從他們一直敬仰倚靠的方喻同親自說了恭迎元愷大將軍回朝的話之後,便都一蹶不振,感受到了莫大的背叛。


    更是因為知道元愷大將軍真的回京後,而徹底沒了希望,都悶悶不樂待在府中,連生病告假的都有好幾位。


    再有,就是太後和皇後了。


    皇後是太後的侄女,自然是一家,她們一直盼望著的,便是皇上早日立了大皇子為太子,好安了她們的心,以保她們母族長盛不衰。


    所以這元愷,自然就成了她們眼中,急需收攏的一張牌。


    若有他支持大皇子,便多了幾分勝算。


    畢竟有元愷大將軍在,就是南國的一顆定心丸,讓北國不敢再戰,寧願議和。


    聽說了他還有個寶貝侄女之後,太後和皇後聚在一處,商量一番,並把大皇子叫了過去,一人一句,教得十分上心。


    ......


    阿桂是全然不知這些風起雲湧的事兒。


    她如今和三叔重逢,也算得償所願。


    將軍府比方喻同的宅子大了許多。


    她住的院子也是最好的,雕梁畫棟,錦繡琳琅,前頭是一處可以泛舟的湖泊,無論是清晨還是黃昏,風景都極好,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蘆葉和汀州,也連夜過來。


    還帶了方喻同的話,讓阿桂安心待在將軍府,他得空便來看她。


    阿桂想著,三叔這麽看不上方喻同,隻怕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來看她。


    她沒想到,這個難得的機會,很快便來了。


    元愷征戰多年,好不容易回京,聖人便想著,要為元愷舉辦慶功宴。


    廣邀群臣,帶上家眷,都進宮熱鬧一番。


    作為這慶功宴的主角,元愷當然得去。


    且聖人還點名,要他帶上他的家眷。


    這家眷,自然是指的阿桂。


    也是元愷如今唯二的家眷。還有一位,如今在京城重牢裏壓著呢,想必聖上也是門兒清。


    阿桂不大清楚,聖人到底安的是什麽心思。


    所以元愷把這消息說給她聽時,她立刻便蹙起眉尖,心裏盤算起來。


    元愷以為她不想去,便道:“小阿桂,你若不想去,便不去,也不必擔心會為三叔惹來什麽麻煩。聖人的話,三叔如今也有底氣違逆!”


    這等大不敬的話,讓阿桂心頭一顫,連忙看向兩側。


    幸好這兒沒有外人,隻有她和三叔在屋內。


    她攥著指尖,小心翼翼地說道:“三叔,似乎小時候您還教過我一個詞,功高震主,您記得嗎?”


    元愷聽得一笑,擺擺手道:“我知道你這小丫頭片子想說什麽,你別怕,你以為三叔是那軍營裏的莽撞之人?”


    自然不是。


    打仗,想要屢戰屢勝,以少勝多,留下諸多傳奇,光靠一腔孤勇是不可能的。


    阿桂咬著唇角,又聽元愷說道:“放心吧,小阿桂,不必擔心我,我心裏都有數。至於那慶功宴,你也甭去了,你去了也鐵定沒什麽好事,說不定還要被很多煩人嗡嗡的蒼蠅吵得頭疼。”


    阿桂搖頭道:“三叔,我想去的......”


    不去,怎麽可能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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