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不也主動說了嗎?”阿桂輕眨了下眼,抱住元愷的胳膊,尾音輕軟,似有撒嬌之意。


    不過元愷並不吃她這一套,直接挑明道:“你這是為了方喻同那渾小子!”


    說罷,他又鬱悶地抿起唇角,“罷了罷了,女大不中留啊!你去吧去吧,早去早回啊!”


    終於得到三叔的同意,阿桂自然心情鬆快不少。


    其實她知道,三叔還是小時候那個視她為掌上明珠的三叔,什麽都會順著她的喜歡來,隻不過是因為方喻同背叛了主戰派,就相當於背叛了三叔和他手下的將領們,所以才一直對他沒什麽好臉色。


    不過阿桂沒有立刻解釋,而是給了三叔一些觀察方喻同的時日,讓他知道方喻同有多優秀,再尋個合適的時機解釋來龍去脈,三叔便不會再阻攔她與方喻同的事。


    至於阿桂為何篤定三叔一定會觀察方喻同,那是因為就算他再不喜歡方喻同,也會因為她喜歡而去調查了解。


    ......


    方家門前,阿桂乘著車馬回來,明明離開也不過一月有餘,卻恍若已過了很久。


    蘆葉悄悄將車簾掀起一條小縫,笑眯著眼道:“姑娘,這兒還是之前的樣子,您瞧那兩盞大紅燈籠,還是我和汀州一塊掛上去的呢。”


    剛說完,便有奴仆從裏頭走出來,搬了個木梯,搭在柱子上,將那紅燈籠取了下來。


    阿桂唇角溫和的笑意還未散去,便微微一凝。


    蘆葉緊皺起眉頭,比阿桂還急,先跳下車去,嬌喝道:“老黃!你在做什麽?!”


    那奴仆老黃剛緩緩爬下梯子,將兩盞紅燈籠往街旁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才慢條斯理看過來,而後微微一愣,好似才想起來這是誰。


    “哦,是蘆葉姑娘啊。好久不見,差點兒沒認出來。”


    “才一月就忘了我的樣子?你這記性倒是好。”蘆葉譏笑一聲,“你將這燈籠扔了作甚?大人的意思?”


    老黃雙手抱胸,臉上的表情有點難以形容,“大人日理萬機,哪有功夫理會這門前的燈籠。這是陸姑娘的意思,她如今就住在府裏,又每日都牽掛著含冤滅門那案子,心裏頭難受,見到這紅彤彤的大燈籠,自然刺得心裏頭更不舒坦,所以才叫我來摘了。”


    “陸姑娘?”蘆葉皺緊眉頭,“她住在這兒?”


    “可不是。”老黃聳聳肩,無奈道,“陸姑娘無家可歸,大人好心收留她,京城都知道的事兒,蘆葉姑娘這不是明知故問了?”


    “她住這兒便住這兒,憑什麽指手畫腳?”蘆葉氣得直接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神色憤憤,隱有不屑。


    老黃抬著下巴,高昂頭顱,“這是大人的意思,陸姑娘是客,讓咱們隻要能辦到的,就都要盡量滿足陸姑娘的要求,隻不過摘兩隻燈籠罷了,蘆葉姑娘何必如此著急?”


    “你明明知道,這是我們姑娘親手糊的燈籠,親自踩梯子掛上去的!寓意著府上安寧昌順!”蘆葉急得紅了臉。


    老黃隱有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哎呀呀,這事我倒是忘了。不過,你們姑娘,雖如今是將軍府的千金寶貝,可咱們方府,卻和她沒什麽關係了吧?怎的還管到我們這兒來了?”


    “蘆葉姑娘,咱們說句悄悄話,再過些時日,這方府,怕是就要由陸姑娘當主母執掌中饋了,您說說,怎麽還能讓別家的姑娘做的燈籠,掛在大門口呢?”老黃說完這些,撥弄著八字胡一笑,瀟灑地走了。


    蘆葉氣得重新回到馬車上,忿忿不平道:“姑娘!這老黃怎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他以前對您卑躬屈膝無有不從的模樣,難不成都是裝的?!”


    “擇木而棲,人之常事。”阿桂淡淡地瞥了一眼門口,撫著掌心道,“蘆葉,不必管這些,你去稟告一聲,說我要進去,有事與小同說。”


    “是,姑娘。”蘆葉沮喪地重新下了馬車,打算在門口找一個和她最是相熟的人進去傳話,那個陸姑娘,看來在方家收攏了不少人。


    不過沒關係,等她見到了大人,就去告狀!


    什麽狗屁陸姑娘,包括那個老黃,竟敢扔了姑娘的燈籠!


    大人那麽喜歡姑娘,要是知道這事,定會把她們全都趕出去!


    第111章 感謝訂閱


    “抱歉, 大人正有事要忙,不能見你們。”


    蘆葉請了好幾位相熟的門房去問,都是這樣的答複, 不由心灰意冷地回到馬車上。


    阿桂正透過虛掩著的馬車簾子看那扇緊閉的紅漆大門, 眸似秋水,盈盈綽約, 卻神色難辨。


    蘆葉抿緊唇角,低聲安慰道:“姑娘,那群門房定是被那姓陸的給收買了!......竟敢阻攔姑娘去見大人!姑娘別急,大人要是知道, 定饒不了他們!我再想想旁的法子。”


    阿桂纖細柔嫩的手腕搭在膝前,神色輕淡,聲音也淡得很,“不必了。”


    蘆葉疑惑地看著阿桂, “姑娘, 為何?您莫要說氣話,這大人肯定......”


    “不是氣話, 真不必了。”阿桂瞄了一眼站在方府門口,那幾個氣定神閑昂著腦袋和胸脯的門房。


    如今正是方喻同得勢之時, 所以連帶著方府上下的仆人也都跟著意氣風發,神氣十足。


    阿桂收回眼神,細白指尖撥弄著腰間掛著的香囊, “若沒有主人發話, 他們也不會唯那陸姑娘是從。所以,是他的意思。”


    蘆葉咬著唇角,仍有些不甘心,“姑娘, 大人明明不是這樣的。”


    阿桂眼底閃過些晦暗不明的神色,以她對小同的了解,他確實不會這樣。


    所以......


    她心中隱約有了猜測,將馬車簾子徹底放下來,淡聲吩咐道:“回府吧。”


    蘆葉噘著嘴,“姑娘,就這樣算了?”


    “嗯,算了。”阿桂輕笑一聲,好似一點兒都沒有放在心上。


    蘆葉卻不高興,抱著阿桂的胳膊搖了搖,語氣有玩笑似的埋怨,“姑娘,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你還笑得出來!”


    “難不成還哭?”阿桂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蘆葉的後背,“好了,莫要做這個樣子,你若是不高興,不如我帶你去吃純香坊的蜜桃酥?”


    蘆葉眼睛微亮,旋即又黯淡下來,“以前大人若下朝得早,都會給咱們帶純香坊的糕點,那時候的大人多好。”


    “莫提他了。”阿桂頓了頓,挑眉道,“你不如想想,待會兒給汀州帶些什麽糕點回去,她會歡喜。”


    蘆葉到底年紀不大,被阿桂這樣一說,注意力便轉移了,沒有再喋喋不休抱怨著方喻同,而是歡歡喜喜地叫車夫往純香坊的方向去。


    阿桂差蘆葉多買了兩份純香坊的糕點,因為薑淑鷂也愛吃,想來已有幾日未去看她,且她身上的傷也大概差不多養好了,便想著去瞧瞧她。


    今日劉定不在家,所以阿桂去見薑淑鷂倒是沒什麽阻礙。


    自從薑淑鷂為阿桂擋刀之後,劉定見阿桂便沒什麽好臉色,隱約還有些咬牙切齒,就像是......一條狗見到曾經傷害過自家主人的壞人,所以齜牙咧嘴,喉嚨裏壓抑著低吼。


    阿桂也知道,這樣的比喻不太恰當。


    但當她說出來時,卻是笑得蘆葉眼淚都出來了,“姑娘真是有趣,這話簡直說到我心窩子裏去了,我之前便有這樣的想象,卻不敢說。”


    阿桂眉眼彎彎,低聲道:“可莫要在劉家提起,免得被趕出來。”


    蘆葉連連點頭,捧著描金紅木橢圓食盒,歪著腦袋忍不住問道:“姑娘,您說那劉大人平日裏對著他夫人也沒什麽好臉色,可又為何,又不喜歡您?”


    阿桂眼神裏透著莫可名狀的了然,“他啊,這是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蘆葉不愛讀詩,這話自然難以理解,還想再問,馬車卻已經到了地方。


    隻好捧著食盒跟在阿桂身後。


    今日劉定不在,沒人擋路,所以阿桂很快便見到了薑淑鷂。


    薑淑鷂正倚在涼亭裏新擺的軟榻上,一側擺著果盤,半眯著眼小憩。


    聽到動靜,她便醒了。


    見到是阿桂過來,自然更是喜笑顏開。


    連忙拉著阿桂坐下,與她說話。


    阿桂燦然笑著,將薑淑鷂喜歡的點心擺出來給她吃,又問道:“外頭風大,還是該回屋歇著,你傷還未好呢。”


    薑淑鷂睨她一眼,嗔怨道:“我又不是瓷瓶做的,怎就吹不了風?更何況,這會兒日頭正好,才不會冷呢。且我那傷口早好了。”


    “讓我瞧瞧?”阿桂關心她的傷勢,伸手搭在她的臂膀上。


    薑淑鷂卻一躲,神色有些自卑地說道:“不要看了,阿桂,那傷口猙獰得很,別嚇到你。”


    “怎麽會?”阿桂咬著唇角,眸子浸在一汪清潭裏,有些愧疚,又有些難受,泛起些不自控的水光,“淑鷂,到底是我連累了你,那些人明明是衝我來的,你......”


    “你瞧瞧你,又要舊事重提了不成?”薑淑鷂抬起纖纖玉指,點了點阿桂的額頭,“好了好了,讓你瞧便是,你可莫要哭了。”


    薑淑鷂帶著阿桂來到屋內,解了外裳,露出後背的傷口給她看。


    傷口確實是好了,結的痂都已經脫落,長出一道粉嫩的新肉來,隻是那麽大的刀口,到底還是留了痕,與周遭的雪膚柔色一比,便顯得有些突兀。


    但說不上猙獰,沒有那麽可怕,隻是有些可惜罷了。


    阿桂沉默著,將薑淑鷂的外裳拉上,又替她係好衣裳的束帶,半晌未言。


    薑淑鷂瞧著阿桂微紅的眼眶,那泫然欲泣卻又未泣的纖楚模樣,莫名心一軟,語氣淡淡道:“阿桂,你莫要再愧疚了,這事怪不得你。”


    “淑鷂,這些本該是我受著的。”阿桂小臉發白,低低垂著。


    “胡說什麽。”薑淑鷂眉頭一擰,“......那刀若不是我擋著,便要砍到你脖頸,那便不是背後一道傷疤這樣簡單了,而是要你的命,懂不懂?”


    阿桂遠山含黛的眉眼盈盈,水光熠熠,咬唇抬起,望著薑淑鷂。


    薑淑鷂攏住她的腰,眨著眼睛安慰道:“所以,用我後背的一道疤,還你一條命,多值當的買賣。你知道我出身商賈之家,要是這麽好的買賣我不做,都對不起我薑家經商的列祖列宗。”


    阿桂被她這一番言論逗笑,眼睫不自覺沾上了笑出來的一兩滴晶瑩淚珠,微微顫動,“淨說胡話,這哪是什麽買賣。”


    薑淑鷂也跟著笑,眉眼柔和,溫柔明亮,“說起來,我和你,也是做買賣認識的,那才是我這輩子,最值當的一次買賣。”


    阿桂心中微熱,回抱住薑淑鷂的腰,親昵地靠在她肩膀上,“淑鷂。”


    “嗯?”


    “謝謝你。”


    “你我之間,才不必言謝。”薑淑鷂一手抱著阿桂的腰,一手安慰似的撫著她的發髻。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劉定忽然出現在門口,看著她倆,臉色簡直黑成了鍋底。


    薑淑鷂不以為意地瞥他一眼,又望了望外頭的天色,疑惑道:“今兒這麽早就回來了?”


    劉定當然不會告訴她,他是聽到家中報信,才匆匆趕回來的。


    隻是又露出“護主”的神色,隻差沒齜牙咧嘴地看著阿桂,警惕又疏離地問道:“她來做什麽?”


    “我來給淑鷂送些點心,順便看看她的傷勢如何。”阿桂微微一福身,回答完劉定的話,便轉頭與薑淑鷂說道,“淑鷂,三叔還在家中等我回去一同用晚飯,我便不多留了,改日再來看你。”


    劉定不在的時候。


    薑淑鷂埋怨似的看了劉定一眼,又想起她病著的這些時日,他一直鞍前馬後地忙著照顧她,又實在不好說他什麽。


    她隻好趁拉著阿桂的手時,抱歉地捏了捏阿桂的手背,並道:“也不必非要你來看我,我這傷好了,隨時去找你也可以的。”


    “哼,還是別了。”劉定忽然不合時宜地冷哼一聲,“免得又要為人家擋刀,你這條命,好好活著不成嗎?”


    薑淑鷂懶得理他,當沒聽到,拉著阿桂往外走,“我送你到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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