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當仁不讓?


    祝星看向周郎中,櫻唇微啟:“借您金針一用。”


    周郎中這才明白她說的當仁不讓是什麽意思,就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這小丫頭隻怕有瘋病,竟然要親手拔刀!


    “你不要胡鬧了!說你兩句你掐尖要強就不把祝大人的命當回事了。你摸過針嗎?你張口就要你……”


    祝星一臉疑惑,單純又無辜,儼然一副真不明白的模樣:“諸位好奇怪。既然拔刀不拔刀都是死,還非要逼著我嬸母做決定。這是為何?”


    她語氣淡然,說出的話卻一點也不淡然,很是陰陽怪氣:“一定不是怕擔責呢。”


    是啊。


    他們大張旗鼓請祝劉氏來為的什麽?不就是讓她一個婦人做決定。如此祝縣令死了,責任也不在眾人身上。


    畢竟是祝劉氏自己做的決定。


    哪怕人死了,祝劉氏也隻能恨行凶的餘富商,再恨自己做決定讓人拔的刀。


    可不關大家的事。


    “你……”


    眾人被她戳到痛處,有些慚愧。但她又沒有明說,且不過是個柔弱的小姑娘,還是個與祝家有關的小姑娘,誰也不能奈她何。


    但終究是招了仇恨。


    祝星感到手腕一緊,抬眸,隻見祝劉氏拉著她搖了搖頭。


    “我侄女兒少不更事,諸位不必將她的話放在心上。”祝劉氏的淚暈了臉上的妝,看上去很是狼狽。


    祝星敏銳地捕捉到她稱呼的轉變,“我侄女”便是在整個廣陽縣廣而告之祝星的身份,是極好的保護。


    她為祝劉氏說話,祝劉氏投桃報李,很公平。


    祝劉氏對著眾人一禮:“既要我做個決斷,那麽事不宜遲,請周郎中拔刀吧。”


    聽到祝劉氏說“拔刀”二字,眾人心中鬆快了些。但轉念又想到祝星方才說的那番話,他們又鬆快不起來了。


    對婦人施壓,著實不怎麽光明磊落。


    周郎中歎了口氣,心中百感交集。雖說得了祝劉氏的保證責任不在他這兒,但心中總是差一口氣,覺得不對味兒了。


    但也是要拔刀的。


    醫館裏的小童用銅盆盛了熱水,又拿來麻布、小刀、香灰、燒酒等一應物件擺放好。


    周郎中洗幹淨手,便是準備著拔刀了。


    小童已經站在榻首按住祝縣令雙肩,一切蓄勢待發。


    周郎中咬牙,右手握上刀柄,屏息凝神。他還未拔刀,額頭鼻尖卻先沁出豆大的汗珠來,握著刀的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雖然他已經得了祝劉氏的承諾,但手下的刀柄依然重如千斤。


    因為在拔之前,他已經知道結果。


    這刀離心髒太近,□□除了失血過多以外再無其它可能。他說的若不傷及心脈大出血都是假的。


    不可能的。


    為了幾乎既定的慘痛結果而按部就班進行動作,周郎中自身心理壓力實在太大。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閉上雙眼,額角青筋凸起。


    “周郎中。”


    少女清越的嗓音再度打破寂靜。


    周郎中心中那根繃緊的弦因為她這句話徹底斷裂開來。他手一抖,離開刀柄,長出一口氣哆嗦著看向祝星,看樣子是被氣壞了。


    眾人也紛紛怒視祝星。


    “周郎中馬上要拔刀了,你卻突然搗亂,究竟是何居心!”


    “將她帶走!”


    “實在是……實在氣人,這小姑娘!”


    ……


    一眾人怒視祝星。


    祝星望著周郎中道:“老郎中,還是我來吧。”


    周郎中以為祝星故意挑釁,抖得更加厲害,被氣的了。他斥道:“你來?你如何來!人命關天,豈容你一個丫頭片子兒戲!”


    祝星心平氣和地跟他講道理:“您拔刀讓叔父無礙,有幾成把握?”


    周郎中:“刀近心脈……”


    見他又要長篇大論滔滔不絕,祝星小聲,很體貼的樣子:“既然可能是一樣的結果,祝星願意做這個壞人。這刀,便讓祝星來拔吧。”


    “荒唐!拔刀豈是你說拔就拔的,你又不通醫術,下手沒個輕重!”


    “我略通醫術的。”祝星很乖巧地答。


    “你能通什麽醫術,信口開河!一派胡言!”


    祝劉氏也帶了些怨氣:“星姐兒,你別鬧了!”她感激祝星方才幫她說話,但是不能忍受祝星在這裏一而再再而三打擾周郎中拔刀。


    雖然周郎中已經把話說的夠明白,拔了刀前途渺茫。可她還是忍不住想萬一呢。


    祝星輕歎一聲:“唐突了。”


    她上前兩步,直接到榻沿矮身半蹲,鬥篷邊兒沾了地。


    “你做什麽!”眾人大驚,卻沒人反應過來去阻攔她。待眾人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麽時,她卻已經動手,誰也不敢打斷她。


    祝星速度很快。


    她卷了袖子,露出小半截欺霜賽雪的小臂,纖細的十指在祝縣令胸口各大穴重重點下。


    原先昏迷不醒的祝縣令痛苦地□□了一聲,竟然醒了。


    祝劉氏頓時露出驚喜的神色。


    下一刻隻聽祝星柔柔開嗓:“按住。”


    眾人但覺眼前一晃。


    冷刃帶著殷紅的血被拔出。


    祝縣令痛苦地□□了聲,幾乎要從榻上彈起。


    不過祝星方才已經開口提醒過,因而榻首的小童死死按著祝縣令,並未叫他掙紮了去。


    而祝縣令胸口處並非人們想象中的血流如注,反而幹幹淨淨,一滴血珠都沒往外冒。


    乓——


    祝星將刀丟入小童捧著的托盤之中。


    在場所有人皆傻眼了。


    說好的大量出血呢?


    祝星回頭看向嘴張得合不上的周郎中,放下袖子,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道:“祝星冒昧了。刀已經拔出,還請周郎中為我叔父繼續治傷。”


    周郎中如夢初醒,看看祝星,又看看在榻上不斷呼痛的祝縣令,神色複雜極了。


    好在他是個知輕重緩急的,沉默著接手祝星接下來的工作。


    周郎中有事要忙,可眾人無事。


    刀既然順順利利地拔了出來,祝縣令人還能有什麽事?


    可眼前這瘦弱的少女,究竟是怎麽做到連周郎中都做不到的事的?


    他們方才的不屑與憤怒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回自己的臉上。


    醫館內除了沉默還是沉默,隻有周郎中處理傷口的聲音。


    祝劉氏又驚又喜,看著落落地站在一旁由丫鬟服侍著擦手的祝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星姐兒……”祝劉氏終於開口。


    眾人雖不敢看祝星,耳朵卻豎了起來。


    “嬸母。”祝星應道。


    “多謝你……”祝劉氏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嬸母不知你本領,情急之下說話太重,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祝星抿唇一笑:“怎會?嬸母不過是擔心叔父。”


    祝劉氏還要再說。


    祝星卻扶著頭向後倒去。


    青椒精準地接住祝星。


    “這是怎麽了!”祝劉氏忙問。


    眾人也不禁去看祝星,跟著一起擔心。


    她那一手止血術實在是出神入化,讓人佩服。這樣的人是該巴結的,而他們剛才唐突了這少女,現在該想辦法拉回好感。


    “怎麽了?”


    “快快,我這裏有位置,小姐來這裏休息休息吧。”


    “來我這!”


    ……


    祝星靠著青椒對眾人虛弱一笑。


    青椒哼了聲道:“我家小姐自小體弱,方才救治祝大人太耗費心神,現在需要好生歇息。這裏也用不上我家小姐了,請夫人著人送我家小姐先行回去休息吧。”


    祝劉氏愣了愣,忙道:“是嬸母疏忽,忘了顧及你的身體,嬸母這就讓人送你回去休息。”說完祝劉氏便叫身邊的嬤嬤送祝星回去。


    祝星也不拒絕,淺淺一笑:“有勞嬸母了。再過半個時辰有大風,嬸母注意保暖。”而後便隨著嬤嬤離去。


    眾人看著祝星離去的身影悵然若失。


    待她走後,圍在祝縣令身邊的眾人有意無意地往祝劉氏身邊挪,開始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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