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無人不知祝嚴釧,宮中底層的宮女太監們也是一樣,皆知是祝大人治好的瘟疫,救了天下蒼生的命。


    再加上一路上哪怕是對他這個小太監,祝嚴釧都沒有任何輕視之意,認真聆聽他每一句話,這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隨和可靠的大人。


    祝嚴釧從袖中摸出一小塊金子悄悄塞入小太監掌心:“辛苦了。”


    小太監看清手上為何物時急忙推拒,然而祝嚴釧已經自己動手打開殿門,向內走去。


    殿中燃著龍涎香,皇上負手背對著殿門站在殿中央。


    祝嚴釧鄭重下拜,聲音洪亮:“臣,祝嚴釧,參見皇上。”


    皇上腦子一嗡,第二次聽到大臣的聲音如此洪亮,第一次是聽到霍驍的爹,霍大將軍霍平嶂的聲音。


    皇上心想這官話說的很是標準,和傳言裏滿口鄉音完全不同。


    他定下心神緩緩轉身,便看到地上跪得結結實實的祝嚴釧,沉聲問道:“你就是祝嚴釧?”


    祝嚴釧答:“回皇上的話,臣是祝嚴釧。”字正腔圓。


    皇上見他一舉一動都認真嚴肅,喜歡的不得了。他壓著心思緩緩開口:“你起來吧。”


    “謝皇上。”祝嚴釧一叩首,肅然起身,低眉順目恭立一旁。


    祝嚴釧比皇上高出半頭,此時一站起來,皇上便能看清楚他的模樣。


    雖有長髯,但五官端正正氣凜然,可被稱上一句“美須髯”,與什麽虎背熊腰麵如黑炭完全不同!


    皇上鬆了口氣,心中愉悅起來。他的好大臣非但不是傳聞中的狗熊,還很好看,一定能讓那些眼高於頂的京官大吃一驚。


    他原先想著給祝嚴釧升個三品,這時候又嫌不夠。


    反差總是讓人感到更驚喜。


    皇上一感到驚喜,就想多給人些好處。


    “你為朕排憂解難,如今想要什麽賞賜?”皇上堪稱溫和地問。


    然而祝嚴釧就像一塊木頭,板著張臉像是誰都欠他的錢:“為您排憂解難,是臣分內之事。”


    皇上被他板正的模樣逗笑,搖搖頭:“你這人忒直,沒人教過你要變通麽?如此這般,如何在朝堂上做事。”


    祝嚴釧濃眉緊鎖:“我為您做事,您若不喜歡我如此,我學變通。”


    皇上哈哈大笑:“算了,你這樣就很好,不必學。”


    祝嚴釧撓了撓頭,麵上難得流露出些真情實感的困惑:“那我要學麽?”


    皇上更開心了:“不必學!不必學!”


    祝嚴釧便很煞有其事地點頭:“是。”


    見他如此耿直,皇上笑得更開心了。


    祿公公在外守門,聽著其中時不時爆發出來自於皇上的大笑,心想這人隻怕這一次祝大人真是要一鳴驚人了。


    “你將這一路所遇之事說給朕聽聽。”皇上雖然聽喜公公說了一遍,但突然來了興趣,想聽聽祝嚴釧這裏怎麽說。


    隻見祝嚴釧為難地咬了咬牙,開口講起。跌宕起伏的故事從他口中出來如歌無味的白水,他三言兩語就將事情交代完畢。


    非但沒有賣慘邀功,還略過不少危險時刻。


    皇上這才信了他真是忠厚老實之輩,開懷極了,即刻擬旨。


    擢祝嚴釧為三品度支尚書,加封大夫,賞黃金千兩,良田五頃,大宅五座。


    祝嚴釧聽到封賞依舊沉著張臉,時時刻刻願意為國捐軀的模樣磕頭謝恩。


    皇上極其滿意他這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心報國的忠心耿耿模樣,又讚了他許多句才放人離開。


    祝嚴釧從來到走,自始至終都是嚴肅的樣子。


    他緩緩退出殿門,知道自己在京中是徹底站穩了腳。他是新來的又如何?隻這獨一無二的聖寵便足夠了。


    他低頭行著,又想到前些時候他那位神仙侄女送來的信。


    信上隻有一句話:見帝,以忠厚耿直之容待之。


    所以他今日自始至終都在扮演忠厚耿直的模樣,其效果讓他不可置信。


    隻是度支尚書便足以讓人眼紅,加封大夫隻怕能讓所有京官恨不得啖他血肉。封大夫便是走上封爵之路,倘若真能封爵,那便是蔭及子孫後代!


    這時候誰不想惠及後代?


    接下來迎接他的是怎樣的妒忌壓根不必多言,可他不怕。


    加封大夫啊!


    他深知若沒有祝星遞的那句話他進宮如芸芸官員一般,不說逢迎討好,但凡露出個順從謙卑的神色,今日他這大夫就封不得。


    祝嚴釧麵無表情地出宮,此時隻想盡快找到祝星給她磕兩個響頭表示感謝,不拘著什麽叔侄不叔侄的。


    這是神仙!


    京官們等啊等,終於等到太和殿的旨意傳出。


    一下子如一滴油落入燒開的鍋子裏,京官們炸開了。


    第137章 刁難


    自老太爺發話, 蘼蕪院來的人便越來越少。


    除去三姑娘祝清若時不時來當菩薩苦口婆心地勸祝星回頭是岸來彰顯她溫柔善良外,祝府自發地孤立起祝星。


    然而祝星也不在意,換角度想這何嚐不是她孤立了整個祝府?


    人要豁達。


    沒人來打擾她, 又有零七混入祝府做內應。除非刻意找大夫人不痛快,祝星都是隨意出入府上,自由自在。


    可惜她的目光不能隻放在祝府, 不然日日在府上逗大家玩也實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次日清早,祝清若便先讓丫鬟來催祝星起床, 生怕她誤了宴會時辰。


    然而祝星並不會受外人影響,丫鬟被扣押到祝星自然醒, 才被允許說出前來的目的。


    一用了早飯,祝清若就匆匆忙忙向蘼蕪院來, 形容憔悴,麵如死灰。


    彼時祝星剛洗漱更衣, 不緊不慢地坐在桌前剛開始用早膳。


    換做平常,祝清若一定已經開始跟祝星憶苦思甜, 說起父母生恩大過天等話來刻意惡心她。


    不過今日祝清若格外沉默,也沒催促祝星,更不曾說起她平常愛說的那些惡心話, 隻安靜地坐在原處魂不守舍。


    旁人種種都與祝星無關,祝清若在想什麽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祝星對祝清若丟了魂的模樣視而不見, 認真執起白玉匙,慢條斯理地用起飯來。


    小廚房早上做的四樣小菜,並一碗撒了魚鬆的白粥。


    白粥軟糯細膩, 香米粒粒分明,不放白糖也回味甘甜。魚鬆正好調和了粥喝久了口中酸澀,白粥多了鮮味, 叫人胃口大開。


    祝家人早上真真假假都用不進飯。


    祝清若在二房與二老爺和二夫人一同用早飯,為了表示自己的憂心忡忡,她半真半假地用了兩口便推說飽了,從而贏得了二老爺和二夫人欣慰的目光。


    這時候見祝星毫無所覺的用飯,祝清若腹中饑餓,心中泛起嫉妒。


    憑什麽她就能如此大快朵頤?憑什麽她可以完全不在乎父親母親的看法?憑什麽她能安之若素地在祝府活著?


    想到今日李令玉要給祝星好看,祝清若才暫且按下心中瘋長的負麵情緒,幾乎將下唇咬破,最後說了句:“你快點吃,咱們出身低微,早些到中書令府上去才不失禮數,莫要拿橋擺譜。”


    祝星我行我素,直接無視於她,連吃東西的速度都未曾變過,不得不讓人懷疑不是祝清若啞巴了便是祝星聾了,主要是二者之間著實很難產生有效溝通。


    祝星擦幹淨嘴巴,耳朵終於回來,抬眸看人一眼:“走吧。”


    祝清若被她這樣的態度慪得半死。哪怕祝星吹胡子瞪眼地跟她吵,也好過此時如此憋悶,攢了滿心的火無處可發。


    她想和祝星理論,但又與溫柔大度的人設不符,隻能忍下,用李令玉今日收拾祝星來安慰自己。


    青椒先去祝副管家那裏整理閨房,以待過幾日祝星過去住時能直接住得舒心。


    今日去李中書令府給李令玉過生日,祝星隻帶了花椒在身側。


    她給李令玉生辰禮物也極不走心,但分量足夠,是支熱鬧而俗氣的八寶朝陽金釵。


    戴上冪籬自蘼蕪院中出來,隻見祝府上下如喪考妣,自主子到下人一個個隻差披麻戴孝,皆是神情哀哀。


    一路走來,皆是如此。


    花椒沉默而率直,見此景小聲問了句:“是老太爺沒了麽?”


    祝星在冪籬裏笑彎了眼,偏偏從外麵看還是一派冷酷。


    祝清若又被花椒的話氣得血氣上湧,頭皮發熱。


    他們家老太爺好好的,會不會說話!這不是在咒人麽!


    她在冪籬中氣得幾乎將帕子撕爛,嗓音因上火微啞:“星姑娘,你這丫鬟好不會說話,你該好好管教管教的,免得她何時因為口舌之快惹了大禍。”


    祝星很心平氣和地道:“我也以為是如此,竟不是麽?那真是太好了。”話裏沒有半分誠意。


    祝清若閉了閉眼,不言語了。


    便在這逞一時口舌之快吧,不知道經李令玉刁難,是否還能這麽心直口快。


    緘默著到了府門口。


    為了彰顯祝清若在貴女圈子中麵子大,李令玉特意派了輛比往常華貴許多的馬車給她撐場子順便向祝星炫耀家底,此時馬車早已在祝府門外候著。


    李府的馬車比祝府的要大上一倍不止,馬車窗附近做了格紋鏤空,拉車的馬更是高大無比,比祝府拉車用的老馬精神許多。


    但與祝星一路上所用那輛比便相形見絀了。


    車夫見二人來,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轉,上下打量著戴了白冪籬的祝星,不知在想些什麽。


    祝清若熟稔地和車夫打招呼,不動聲色而矜持地向祝星傳遞著她與李府上下皆很熟的優越感:“有勞您過來接一趟,麻煩您了。”又有身為貴女的體恤下人。


    車夫笑笑:“不麻煩,祝三姑娘你可是我們姑娘的貴客,姑娘特意命我來好生接你,不得怠慢。”


    祝清若依舊謙虛,似是不經意地道:“即便如此,也讓您久等了。我的……姐妹起晚了些,還請您見諒。”


    車夫好似這時才看到她身後的祝星,麵色為難:“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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